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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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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出家人,也怒了。


弘文帝岂可如此?


霸占了继母,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主上……”


某一刻,罗迦的眼前一股光焰。


老道一惊。


那是一股杀机,一股强烈的杀机。


就如老鹰之于小雏。


这老王之于壮子,他并非没有胜算,他还真正握有灰衣甲士。还有很多力量。


可是,这精光很短暂,仿佛被雷电击中,一瞬间照亮夜空,又黯淡了下去。那一字一句的泣血哀告,纵然是带着威胁,何尝又不是和着血泪?


只因为,他是他的儿子。


父母之于子女,远比子女所想象的情谊要重得多。换了任何人,他都可以冲出去,谋篇布局,杀了,宰了,夺回来,报仇雪恨。


可是,那是自己的儿子,亲生的儿子,自己的继承人。


从小寄寓了很大的希望,曾经为此哀求过自己最爱的女人,关键时刻,务必放他一命。


尤其,他已经不做帝王很久了。


就连帝王身上的那股y鸷和狠毒,也在死生y阳间走了一转后,淡化了。


虎毒不食子;


为人父母者,扪心自问,子女在不肖,又有几个人能挥得下屠杀的大刀?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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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为了一个女人,父子相残,天下大乱,从此,毁掉祖先的百年基业?


罗迦张大嘴巴,如被洪水淹没的猛兽,只余下最后的喘息。


怪只怪,他们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


此时,他宁可相信,她和他,都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不要,他们千万不要再知道什么,哪怕是装不知道都行。


“主上……”


道长摸出一颗丹药,要为罗迦服下去。


但是,罗迦的嘴唇紧闭,月光下,是一阵死一般的乌黑。


“天啦!”


他忽然一声低呼,就连月光也受伤了——眼前,分明是一片的白。


昔日孔武雄壮的男子,此时,须发皆白;比自己还要白!


哀莫大于心死。


纵然这英明的王,千辛万苦逃脱了毒杀的命运,可是,他再一次死了——这一次,真正死在了儿子的手里。


终究是父子相残的宿命。


死得比第一次更加悲惨难言。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将手放在罗迦的背心,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元气。


许久,罗迦才缓缓睁开眼睛。


“道长。”


“主上请吩咐。”


“设法让芳菲相信我真正死了。”


通灵道长别开头去,不忍看他惨淡的目光。


世间万物,何事能够强求?来来去去,都是一场空而已。


“皇儿,是真心待她好;她对皇儿……也不是完全无心……只要她死心了,日后,也会生活得幸福。”


老道点头,不敢多说半个字。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老道识趣地退下。


山那么安静。


北武当的下半夜,寒风凛冽,垂死挣扎的秋虫们,和着连绵起伏的松涛,如在唱一曲哀婉的歌。四周都沉睡了,四周,却刚刚才开始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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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那是南征的时候听过的,胡汉恩怨,王图霸业,瞬间成空,别说天下,纵然一个女子,也从此万里,陌路相向。


当时,他从未认为自己会有这样的情怀。


那时,还很年轻,很英雄,眼里心里,全是天下,从来没有女人!


唯有寂寞的人,才会想到女人。


唯有寂寞了很久的男人,才会吟唱,含着泪的:


思君令人老——


岁月忽已晚——


竟然不知不觉地,就晚了!


明明是牢固拥有的,也会变得——晚了?!


谁的权力大,谁得到的就多。


儿子,果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手段都一摸一样。


他张嘴,嘴里再一阵的腥甜,喷在他雪白的头发上。


眼前是模糊的,连月亮都看不清楚了。


比“临死”的那个夜晚,更冷彻心扉。


可是,却又不真正的昏迷,眼前,尽是一个女子的身影,白色的纱裙,乌黑的头发,头上戴满了花环,赤足在林间奔跑,如雀跃的小鹿。


那么纯洁无暇的少女。


有时,想起她是自己的女儿,有时,是自己的情人;温柔于胸前,娇柔共枕,温暖呼吸,宛如耳边。


他伸出手去,抱住她:“芳菲,芳菲……芳菲……”


一地的冰凉,他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手里,握紧的是一只发簪,那是临死的时候,她放在他的棺木里的。发簪依旧明媚,天地却已经换了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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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握紧的是一只发簪,那是临死的时候,她放在他的棺木里的。发簪依旧明媚,天地却已经换了芳华。


只怪这月亮呵。


然后,他听得脚步声。


橐驼,橐驼的。


是弘文帝清场离开之后的事情。


或者,此时,谁也是无法阻挡她的。


老远的,在黑夜里停下来。


她不曾靠近。


这一次,那么远。


他依旧躺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怯怯的声音响在黑夜里,单薄,发着抖:“陛下,我,我又遇到很不好的事情了……”


他闭眼倾听,此时,已经没有了悲哀,是平淡而麻木的。


“陛下……求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想要这个东西……不,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原谅我,我什么都不要……”


他心如刀割。


她的声音是沙哑的。


“陛下,我不配走到你的陵墓之前了,如果,你肯原谅我,求你,出来一下,好么?就出来一下……陛下,我会去寻药,我知道该怎么办,我可以不要它……我只要你,只要你能原谅我……”


月光走。


人未走。


她盯着月光,狠狠地盯着,要从里面看到巨大的奇迹。


风,呼呼地,一阵一阵地从前面吹来,那是巨大的千年古杉。成片的,最大的要十几人合抱。它们那么笔直地杀向天空,却又是枝繁叶茂的,如北武当最硬朗的壮汉!


可是,没有人出来。


狼影,始终无法幻化成人影。


她的声音小下去,如在喃喃自语,“陛下,这不公平,不公平……不是我的错,求你了,求你不要计较了……我们走,我们悄悄地离去……我不要它,我们悄悄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几乎要跳起来。


她那话,不是没有诱惑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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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腿是麻木的。


斯人已去,此情不再。


“陛下,你承诺过的,只要他好了,你就带我走……你自己承诺过的……一言九鼎,你不能食言而肥……君王无戏言啊,你知道的……”


她的声音那么急促。


甚至还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那是逃亡的包袱。


“只要你答应,我马上就走,我完全可以不要这一切……求你了,陛下……我不要它,我不会让你蒙羞,让你丢脸,我自己会处理……如果你介意,你可以等着我,我处理好了再来找你……行么……陛下,求你出来,就出来一下……”


她仔细地倾听,似在等待一场无言的审判。


于女人的那种极其残酷的压制的审判。


将自尊,全部地撕毁给他,祈求他的原谅。


许久的沉默,是一种绝望到了极点的沉默。


这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自己都退让到了这样的地步,卑微到了这样的低贱,竟然依旧换不来一个公正的结果。


她的身子也软下去,身在冰冷,不觉寒意。


缓缓的,月亮将人影子缩成一个小小的圆点,狭长的,鬼魅的。


她扑过去,一把捉住了他:“陛下在哪里?究竟在哪里?你让他出来,马上出来!”


“太后,你先起来,寒气潮湿,有损身子。”


身子,如今,谁还顾惜着一具皮囊?


她摇摇晃晃:“我老是感觉到陛下没有死,他还在……道长,既然现在的皇帝能够服用千叶红假死,又起死回生,陛下,他为什么不能?为什么……我知道是你在捣鬼,一切都是你!你告诉我,陛下到底在哪里?你把他藏到了哪里?”


“先帝驾崩,早已死了!人死,万万没有复生的道理!”


芳菲狠狠地捉住他的手:“胡说八道!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见过他!我见过他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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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到此,晚安;明晚估计也是0点前后更新。今日敲字,手指都麻木了,苦也;


罗迦的选择1


芳菲狠狠地捉住他的手:“胡说八道!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见过他!我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大雾里,一次是那个有月亮的夜晚,他都出现了,他甚至好抱着我,将我送回小木屋……那不是假的,绝对不是假的……”


“太后,你也说了,那是浓雾,是月夜……那一夜,都是幻觉!只是幻觉而已!”


“不是幻觉!是他!他骗我,他骗我治好新帝……”


“太后,你不是一个相信鬼神之人!”


鬼神!??


道长的语气实在太过镇定。她都楞了一下,罗迦,真的已经变成鬼了?那一次次的路面,竟然,是鬼魂在召唤自己?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后,你知道这个道理!”


她仔细地回想,浓雾里的飘散的人影,又低头,那一次,自己掐自己,掐的很重,不,不是梦,绝对不是幻觉!


就算那个月夜是幻觉,那次浓雾,也绝非是幻觉!


她沉了脸:“道长,出家人不打诳语!”


“出家人,慈悲为怀!”


她冷笑一声:“我不管你们慈悲不慈悲,我只知道,先帝,他欠了我!他也骗了我!不行,他绝对不能骗了我,满足了他自己的心愿,就一走了之!这是利用!可耻的利用!”


那冷酷无情的声音:“太后,救治陛下,也是你自愿的!你也不曾想看着他死吧?”


“!!!!”


“扪心自问,这是你的梦!你梦里也放不下新帝安危!这和先帝无关。太后,死者长已矣,生者,就请珍惜眼前!”


“你胡说什么!”


“天下男子,负心者多,高位如新帝,能至情至性如此,太后,贫道斗胆谏言,你应该珍惜眼前人!”


“我希望他死!我恨不得他马上死掉!”


通灵道长面色变了!


“太后,先帝临终前,你答应过他什么?”


罗迦的选择2


“太后,先帝临终前,你答应过他什么?”


她一怔。


罗迦死前,说了什么?


如果有朝一日,和太子发生了冲突,务必要留他亲爱的好儿子一条命。


当时,她做梦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太子生了杀机。


直到此时,也并非是杀机——只是一种愤怒的情绪,到了极点而已。


不,从来不想杀弘文帝。


还没到那个地步。


对他的恨,甚至远远比不上罗迦。


“道长,你错了,我不是想杀他——是他啊!是罗迦!是罗迦!”


道长后退一步。


“太后,你失态了!如果学着接受,其实,事情会简单得多!”


简单!


什么是简单呢!如果不是罗迦,这一切,会如此复杂么?那种愤恨,越来越深浓,仿佛自己是孤立无援的,被人欺骗的良家妇女,拿不到自己应得的工钱,就连上诉,也是求告无门的。这一切,都是罗迦啊,哈哈哈,真是伟大的罗迦!


他把他的儿子,照顾得妥妥帖贴,可是,自己呢?别说记挂,爱怜,纵然是连承诺,都忘得一干二净。果然,儿子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那是不被爱的悲哀;被人所抛弃的痛苦。罗迦,他不会要自己了,真的不要了;他的选择,永远是他的儿子他的江山!


“太后,新帝的情谊,旁人也应为之动容!更何况,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便最好是接受!”


她急促地喘息。有些事情——什么事情呢?怀孕了,女人的天大的弱点,不管你是否乐意,只要那个男人的j子在你体内成长,你就被套上了枷锁;比铁链子更加可怕!


此物为我所有,他人不得觊觎!


“太后,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说客!通灵道长竟然成了弘文帝的说客?


罗迦的选择3


她急促地喘息,说客!通灵道长竟然成了弘文帝的说客?


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


甚至在昨日弘文帝威自己的时候,他都还不曾是这样的态度。他那么一心一意,软中带硬的劝阻。


如今,竟然来了这么大的转变,风霜刀剑,严相!


那是罗迦指使他的!一定是!


一股羞辱同时袭来。


他替自己把过脉。


他知道一切的私情。


所以变了——他是汉人,是道士,讲究君王女人的贞洁。他觉得自己污秽了,配不上罗迦了,一定是他告密,一定是这个老道。


所以,罗迦才躲着不肯出来了。


这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结果!这就是自己多少个月圆之夜,去陪着他,守着陵墓的结果!罗迦,这个可耻的男人!他又比自己清高,干净了多少呢?


“太后……”


“你退下,没你什么事情!”


她的语气冷淡,残酷无情。以前,她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任何人说话,尤其是通灵道长。


道长侧身一边,微微弯腰。


“罗迦,出来,你出来说话!”


没有罗迦。


仿佛,她只是对着空气,在无谓地呐喊;可笑地咆哮。但是,有什么用呢!除了证明自己的愚蠢,软弱,无助,又有什么用呢?


罗迦在九泉之下呢!


而她和他,已经隔着千万重——也许,只是十八层的地狱而已。


“罗迦,你滚出来,你没种!平常不是说什么一言九鼎,君无戏言么?现在你算什么呢?你这个不守信诺的家伙,枉为一代君王,却欺骗一个女人,罗迦,你这个没用的胆小鬼,你出来啊!你马上滚出来,难道,你怕你儿子会杀了你?你马上滚出来……”


不滚出来!


真是个可耻的男人!


罗迦的选择4


“你是不是怕死才不敢见我?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就算你儿子会杀了我们,不也有我这个女人陪着你一起上断头台?!哈哈哈,我都不怕,你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缩头乌龟罗迦!罗迦,你这个混蛋,不要脸的混蛋,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混蛋……你有种的,就出来杀了你儿子,报仇雪恨!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不是人生最大耻辱么?这样的绿帽子,你也忍得下去?这是你儿子给你的,哈哈哈啊,是你最最亲爱的儿子灌醉了我,趁我喝醉了,发生的这一切!你一味恨我干嘛?你只敢欺负我!混蛋,有种的找你儿子算账啊,去拼命啊……”


咸的是泪,热的是血。


古杉背后的男人,万念俱灰。


“罗迦,原来,你只顾念着你的狗命……胆小鬼,懦夫,没用的东西……你真是个耻辱,罗迦,认识你,真是我的耻辱……”


群山震荡,肆无忌惮。


松涛阵阵,全部湮灭。


深秋的北武当,竟似要下雪了。


喉咙破了。嗓子哑了。


没有回声。


她匍匐在地,头碰在冰冷的石碑上,绝望的倒下去。


“太后,回去吧。”


“滚开,你们这些骗子!”


“老道向你保证,先帝已经驾崩!太后,请回去吧!”


斩钉截铁,无可置疑。


无关乎死或者不死。


只是拒绝,毫不留情的拒绝。


一切的希望断了,彻底了断了,就如被人狠狠利用了就一脚踹开的傻瓜。


自己受骗了。


这一辈子,都在受到这个男人的欺骗,幼时的可怕y谋,初嫁时的见异思迁,死亡时候的色厉内荏。死后的背信弃义!


不被爱!


自己不被他所爱。


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太后……”


罗迦的选择5


“住口!”她恶狠狠地,“你也在骗我!道长,你一直在骗我。你知道一切,你知道新帝如何的威胁我,威我,可是,你连p都不敢放一个;你不是罗迦的忠臣么?不是一直对罗迦忠心耿耿么?难道你不知道君辱臣死的道理?你再干什么呢?为什么没有勇气去指责弘文帝,劝诫弘文帝?你们汉人不是讲究以死相谏么?纵然身死,不是能留个好名声么?为什么不呢?你也怕死?……哈哈哈,你们都是胆小鬼……你们这些胆小鬼,没用的东西,无耻的男人……”“


纵然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也不由得面红耳赤。


谁的心里,又不是滴着血呢!


“太后……有些事情,谁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对!比如生与死,人不能胜天!”


她迫上去一步,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你受了罗迦的指使,联合起来骗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纵然你杀了老道!先帝,依旧不能复生!”


她轻蔑地一笑。


不能复生又如何?


“他是该死,死了最好!这样的男人不死,留着有什么意思呢!他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妻子,现在,却嫌弃被戴了绿帽子,哈哈哈,真是荒谬……罗迦,这是你的耻辱!不是我的耻辱!不是我!”


“太后,你这样太不公平了。死去的人,无法保护活着的人。”


“人们不都说,九泉之下有知,也该保护自己的亲人么?罗迦,他不能,是因为他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骗了我治好他的儿子,就一拍两散,什么都不管了。他只想他儿子幸福,我呢?谁想过我幸不幸福呢?”


“!!!!!”


“罗迦,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此时肯出来!”


声音,竟然是软弱的,哀求的,还残留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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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太后……”


“滚开!”


“罗迦,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只要你出来,我就跟你走……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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