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妙算的僧王爷料中了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吴军的上上下下确实有些被京城的战备情况吓住。
兵临城下之前,以曾国荃为首的吴军决策层最怕的就是京城守军闭城死守,把吴军将士逼入攻坚苦战,而吴军一旦攻坚不顺,不仅兵力难以维继,官文所部的直隶清军主力和骆秉章麾下的山东清军也肯定会先后赶来京城救援,到时候吴军曾国荃部也就注定了只剩下赶紧开溜和全军覆没这两个下场。
兵临城下之前,吴军最不怕的就是清军出城交战,只要清军出城,那怕是龟缩在营地工事中打防御战,那么携带着一定重武器的曾国荃军也照样有把握大破敌人,在野战之中重创京城守军,大大减轻攻城时的压力。
京城里究竟还有多少守军,此前吴军细作并没有摸清楚详细情况,但也可以确定是在两万以上,三万之内。刨除必须保护内城、宫城、紫禁城和城外皇家园林的jūn_duì ,曾国荃基本可以肯定,能够用于守卫外城和机动作战的清军绝不会超过一万两千人,所以曾国荃又料定,清军肯定会主动放弃丰台大营,全部退回城内坚守,继续在丰台驻军与京城守军互成犄角的可能微乎其微。
在这个前提之下,当担任前锋的丁汝昌来报,说清军竟然在永定门外建立有一座规模庞大的营地,并且驻扎有数万重兵,曾国荃和朱洪章等吴军将领当然是个个大吃一惊,纷纷失声惊呼,“怎么可能?乱党的jūn_duì 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北京城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乱党jūn_duì 驻扎?”
“会不会是地方团练?”张之洞比较冷静,飞快问出了几个关键问题,问道:“城外的乱党jūn_duì ,打着的是什么旗帜?帅旗上是什么名号?装备如何?”
“回张大人,城外的乱党jūn_duì ,打着虎神营的旗号,主帅是乱党七大魁首之一的僧格林沁,装备非常好,刀枪矛盾是乱党主力战兵的装备,还配备有鸟铳、抬枪和数量不明的洋枪,以及至少三十门以上的火炮。”丁汝昌从前方派来报信的信使如实答道。
不是穿越者没有听说过虎神营的鼎鼎大名,曾国荃和张之洞等人当然不知道这个名号的背后意味着什么。然而听得城外清军主帅竟然是满清朝廷多年来极力鼓吹的大清名将僧格林沁僧王爷,又听说虎神营竟然装备着清军主力战兵的武器,曾国荃和张之洞等人难免都有些心惊胆战,无不暗道:“难道这次偷鸡不着蚀把米,踢到铁板上了?”
“九帅,还有件怪事。”丁汝昌信使又报告道:“虎神营的乱党jūn_duì 虽然装备非常好,可是他们的号衣却不统一,有新有旧,颜色也不一致,另外他们的军鞋似乎也不是一样,只是隔得太远,无法确认。”
曾国荃和张之洞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全都有些不明白其中原因——怎么武器装备会那么好,最基本的军衣军鞋却反倒杂乱无章?迷惑之下,曾国荃也只能是向信使吩咐道:“回去告诉丁将军,让他全力打探乱党虎神营的来路,我军步兵主力赶到城下之前,不得擅自向乱党营地发起进攻。”
信使应诺,骑着快马飞驰回去,曾国荃则与吴军众将继续统率步兵主力急行北上,行军间还一个比一个脸色严峻,全都无比担心驻扎在永定门外的神秘虎神营。曾经在京城里呆过不少时间的张之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暗道:“怎么会突然出来这么多的jūn_duì ?以京城的人口规模,临时征召组建迅速拉起几万人到是不难,可一支临时组建的jūn_duì ,怎么可能装备有主力战兵的武器?”
一路急行之下,吴军主力很快赶到了北京城外,看到了被螨清八旗无耻盘踞了二百余年的华夏首都,无数从没到过京城的吴军将士也因此失声大哗,或是惊叹于北京城池的庞大规模,或是欢呼于自军辗转千里之后,终于兵临北京城下。曾国荃、朱洪章和张诗日等吴军大将也是心情复杂,既是感叹举人或贡生出身的自己,会以这么一个方式第一次来到京城,也无比警惕的关注着永定门外当道驻扎的虎神营营地——不拔掉这颗大钉子,吴军将士就是想摸到北京城墙都难啊!
丁汝昌率领的吴军骑兵主力驻扎在了永定门东南面的化月寺,曾国荃也带着jūn_duì 直接来到了化月寺与丁汝昌会合。然而让曾国荃万分意外,才刚一见面,丁汝昌就哈哈大笑着说道:“九帅,打听清楚了,前面的这个乱党虎神营,是京城乱党临时征召的八旗家奴组建而成,还是在昨天傍晚才刚刚组建成军,纯粹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
“八旗家奴?!”
读书人出身的曾国荃、朱洪章和倪桂等人的反应让丁汝昌大吃一惊,竟然全都变了脸色还一起惊呼出声,和丁汝昌关系最好也同样饱读诗书的张之洞更是又追问道:“次章兄,你确认虎神营是由八旗家奴组建而成?”
“确认,问了无数京城本地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丁汝昌如实回答,又疑惑问道:“怎么?八旗家奴很可怕吗?”
为了不让丁汝昌轻敌,张之洞还是对只读过三年私塾的丁汝昌做了一番科普,介绍了当年满清屠夫图海以八旗家奴为军,仅用十二天就大破察哈尔骑兵的故事,还明白告诉丁汝昌说满清朝廷当时头一天下旨,第二天早上图海就把八旗家奴打造成军。结果这么一来,同样是带骑兵的丁汝昌当然也大吃一惊,说道:“八旗家奴就这么厉害?头天征召入伍,第二天就能成军?”
“千真万确的事。”张之洞如实回答,又忧心忡忡的说道:“虽说八旗甲兵现在已经不行了,但是他们的家奴却不同,既不是娇生惯养长大,又和八旗满人的生死荣辱休戚相关,为乱党拼命等于就是给他们自己拼命,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别轻视了前面这个虎神营,否则就有可能吃大亏。”
丁汝昌更加张口结舌,曾国荃、朱洪章和张诗日等书生将领都已经纷纷点头附和,全都不敢重蹈康麻子时察哈尔王布尔尼的覆辙。结果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僧王爷的使者打着白旗来和曾国荃联络了。
大模大样的递上战书后,使者还在僧王爷的要求下,故意语气傲慢的说道:“曾将军,本来王爷是打算今天就和你们直接决战的,可担心你们远来疲惫,赢了也不光彩,让世人嘀咕说我们僧王爷和虎神营胜之不武,所以给你们休息一个晚上养足精神,明天早上辰时三刻,我们再出兵决战。”
曾国荃不吭声,只是叫人把使者暂时带下去等候答复,然后才向麾下众将问道:“僧格林沁约我们决战的事,你们怎么看?其中是否有诈?”
就连足智多谋的张之洞都不敢吭声——因为实在看不穿僧王爷的此举目的,普遍性格稳重的吴军众将自然更是眉头紧皱,末了,朱洪章还建议道:“九帅,要不就答应吧?一是让我们的jūn_duì 稍微休息一下,熟悉周边情况,探察城外是否藏有乱党伏兵,二是可以在明天的交战中摸清楚虎神营的虚实,然后再做决断不迟。”
见倪桂和张诗日等将纷纷点头,丁汝昌顿时急了,忙说道:“九帅,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啊?乱党的援军肯定正在日夜兼程的向京城赶来,被我们杀溃的天津乱贼和保定府乱贼也肯定在后面尾随,我们那能再浪费一天的时间再发起进攻?”
“敌情不明,我们得谨慎起见。”曾国荃犹豫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