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不用急,等晚辈先把书信看完再说。”张大少爷微笑答应,拿起魏忠贤的书信仔细看了封口火漆与信封密记,验明无误这才打开书信观看,仔仔细细把书信看完之后,张大少爷又拿起吴淳夫带来的东厂、镇抚司情报总汇,埋头苦读。足足看了半个多时辰,张大少爷这才抬起头来,向品着茶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吴淳夫微笑说道:“吴大人,父亲和朝廷分析得对,建奴今年之内,不仅肯定会向山海关发起全力进攻,而且还很可能是在秋收之后、也就是今年的八月出兵!”
“何以见得?据下官所知,建奴害怕炎热,一般都是选择在冬季进攻啊?”吴淳夫赶紧问道。张大少爷笑笑,答道:“吴大人切莫见怪,说句狂妄的话,建奴违犯常例选择不在冬季向山海关发动全力进攻,是因为晚辈!建奴害怕晚辈从陕甘战场抽身,更害怕晚辈带着已经在陕甘战场上练出来的大明精锐向辽东发动反攻,所以才会选择在冬季之前倾巢而出,全力攻打山海关。因为按常理推断,晚辈如果要想从陕甘战场抽身,至少要等陕甘境内抗旱作物收获之后,陕甘局势基本稳定下来,才能从容抽身赶赴山海关进攻,而这一切,我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的备战时间。”
“这么一来,建奴如果选择在冬季出兵,晚辈已经就有了足够的时间集结jūn_duì 赶赴辽东战场,所以只有选择秋收之后的八月初进攻,才是最佳时机。”张大少爷恬不知耻的吹嘘道:“为什么是八月出兵是建奴的最佳时机呢?因为这么做对建奴来说有两个好处,第一是陕甘刚刚结束秋收,晚辈统率的大明主力来不及调整集结,很难给辽东战场提供及时而又强力的增援,同时建奴一旦顺利拿下山海关,还可以对我形成以逸待劳的有利局面。第二,陕甘刚刚结束秋收,辽东、朝鲜和宁远也刚刚结束秋收,建奴jūn_duì 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也就用不着为军粮短缺而犯愁,有了军粮保证,届时老建奴努儿哈赤甚至可以发动紧急动员令,征调所有能征调的jūn_duì 与大明jūn_duì 做拼死一搏,力争拿下战略主动权。”
“有道理。”吴淳夫缓缓点头,沉声说道:“对大明来说,山海关一旦落到建奴手里,那么北直隶和山东一带将无险可守,一处被动,处处被动了。”说罢,吴淳夫又赶紧问道:“张少保,那你打算建议九千岁和朝廷怎么应对?九千岁这次让下官给你带来了一张空白的兵部调令,在必要时刻,你可以不用向朝廷请旨,直接就出兵增援山海关。”
“关于这点,让我先想一想。”陕甘境内的抗旱作物还没有收下来,局势还没彻底稳定下来,张大少爷也不敢随便轻举妄动,要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让陕甘贼胜又闹大起来,那张大少爷的面子可就丢大了。盘算了片刻后,张大少爷沉吟着说道:“如今之计,有两个办法,第一是用缓兵之计,设计延缓建奴jūn_duì 的总攻时间,让建奴jūn_duì 到了冬季再出兵——这一点虽然很难,但也不是毫无希望,天启八年的山海关大战,在冬季不会结冰的六州河让建奴吃够了苦头,秋季进兵,不仅六州河不会结冰封冻,可以通行海船的大小凌河也不会结冰,努儿哈赤老建奴沙场经验丰富,不会不掂量这个后果的。”
“张少保,既然你有法子延缓建奴的进攻,那就快用法子啊。”吴淳夫激动的打断道:“刚才你也说过,等到了冬季,你的屠奴军和陕甘、宣大的主力都可以从容增援辽东战场,把建奴的进攻延缓了,你不就轻松多了?”
张大少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再度陷入沉思,脸上也难得流露出一些犹豫。旁边的宋献策则明白张大少爷的恶毒用心,低声插嘴道:“侍郎大人,你不明白小人东家的心思,对东家来说,用缓兵之计把建奴的总攻时间延缓到冬季,对东家来说确实可以从容许多,屠奴军和西北诸省的jūn_duì 也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备战,用不着冒着降低战斗力和jūn_duì 士气的危险急行军。可是用了这个缓兵之计后,在冬季作战,大明的水师再想从海路北上,切断建奴的粮道后路,难度就大了许多了。所以对东家来说,要想实施关门打狗战术,一战歼灭建奴主力,最佳的战机同样是在今年的秋季。”
“哦,原来少保还考虑到了这点。”吴淳夫恍然大悟,但又搔着头说道:“不过下官觉得,这种国之大事,最好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就算立即歼灭不了建奴主力,也可以慢慢来嘛,何必冒险急于一时?”
“侍郎大人,这就是东家的深谋远虑了。”宋献策笑道:“大明jūn_duì 如果能在辽西走廊这个狭窄地带一举歼灭建奴主力,那么再下一步光复辽东全境,就等于是手到擒来,难度会降低许多。可是如果让建奴主力跑了,东家再想光复辽东全境,就会遭到建奴主力的顽强抵抗,同时大明朝廷也将为此付出十倍几十倍的人力物力代价——吴大人你是工部侍郎,经常负责河工和大工,应该知道要想把足够的粮食资材送到千里以外的工地,路上得要消耗多少倍的钱粮吧?届时十几二十万的大明jūn_duì 全面反攻辽东,征战所需的钱粮辎重,又将是一个何等庞大的数字?”
和宋献策说的一样,工部出身的吴淳夫虽然不懂军事,可经常负责打理河工大工之类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工程,当然知道这后勤保障的困难性与庞大需求,所以吴淳夫很快就明白过来,吐了一下舌头,感叹道:“少保大人不愧是少年老成,老成谋国,这么长远的目光,天下几人能及?不过这么说来,张少保的第二个选择,应该就是不用缓兵之计,现在就抽调主力jūn_duì 赶赴辽东,准备迎接与建奴的八月决战了?”
“不错,吴大人说对了。”宋献策沉声答道:“对东家来说,现在的第二个选择就是和建奴赌一把,乘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立即抽调集结主力,赶赴辽东迎接八月决战,力争一战而定辽东大局,为将来的光复辽东全境打好基础。不过这一招可以说是非常冒险,现在陕甘贼乱还没有彻底平定,东家现在就抽调主力赶赴辽东,万一给残余的乱贼东山再起的机会怎么办?而且现在已经是四月底了,要想在八月之前及时赶到辽东战场增援,时间太过勉强——孙子曰:趋百里之利者,必蹶上将军!东家冒险趋千里之利,可是兵家大忌!所以东家才这么犹豫,否则的话,以东家能谋善断的性格,早就拿定主意了。”
被宋献策忽悠得一楞一楞的吴淳夫又吐了一下舌头,知道自己不是玩军事的材料,也就老老实实的端起茶碗,不敢再去打扰张大少爷思路。而正如宋献策所说的一样,素来能谋善断的张大少爷也极其难得的犹豫了许久,半天都拿不定主意到底与不与建奴赌上一把国运。这时候,在场的最后一人、同时也是张大少爷麾下最忠厚老实的史可法忽然低声嘀咕了一句,“如果有办法,能把建奴的出兵时间拖延到九月就好了。”
“宪之,你刚才说什么?”张大少爷猛然抬头。史可法一楞,忙老实答道:“学生刚才说,如果有办法能把建奴的出兵时间拖延到九月就好了。”
“为什么?”张大少爷双眼放光,难得向史可法询问一次军事上的见解——因为史可法实在太老实了,听他的建议打仗,不被敌人玩死才怪。史可法也很奇怪,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只能红着脸答道:“因为学生觉得,如果建奴到了九月再出兵,那么张少保你的主力jūn_duì 就可以在六月以后再出兵增援辽东,六月是狗薯收获的季节,有了粮食,陕甘的局面就稳定多了,张少保你离开陕甘战场时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另外在辽东那边,九月和十月江河还没有结冰封冻,北风虽然渐起,但还是时不时有一些东南风的,有利于大明水师从海面赶赴阻击战场,张少保你要想关门打狗,还是有机会的。”
“张少保,学生这次又说错了吗?”史可法偷看着张大少爷脸色,揣揣不安的问道。而张大少爷凝视史可法许久,在陕甘黑瘦了许多的俊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笑道:“宪之,你不仅没有说错,而且说得太对了。呵呵,我也是钻牛角尖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两个选择之外,还可以有第三选择?”
“真的?学生……学生是运气好,碰……碰巧想到的。”史可法见张大少爷难得采纳一次自己在军事上的建议,也不由激动起来。旁边的宋献策则大泼一瓢冷水,插口道:“东家,宪之,你们别想得太美了,我们知道建奴九月出兵对我们最有利,努儿哈赤那条老狐狸能不知道?还有更加老奸巨滑的皇太极,会老老实实的等我们一个月,让东家你把刀子磨快磨亮,再乖乖的送上门来给东家你砍?”
“这……,倒也是。”挨了宋献策的一瓢冷水,自信心本就不足的史可法首先泄气下来。旁边的吴淳夫也插话道:“张少保,下官虽然不懂军事,可也觉得宋师爷的话很有道理,努儿哈赤老建奴是出了名的老奸巨滑,怕是没那么容易听我们的安排。”
“关于这点,难度确实是很高。”张大少爷奸笑说道:“不过没关系,我手里还有好几张牌可以打,这几张牌打好了,争取一个月时间,还是有一点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