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杨作楫上下打量范文程一通,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你不明白什么叫恩德情谊,什么叫大义,就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象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狗日的蛮子!还敢讽刺你范爷?”范文程勃然大怒,一脚踹到杨作楫小腹上,又快步上去见张献忠和罗汝才等贼头,远远就大叫道:“各位大王,依我看还是立即攻城的好,杨作楫这个狗蛮子情况有点不对劲,最好是立即把他剁了…………!”
罗汝才、张献忠和老回回等贼头大部分都是被贪官污吏逼反的主,自然不会相信世上还真有什么官老爷会傻到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同时乱贼头目也极其害怕潼关守军的烧了潼关城内的粮草,所以范文程的反复劝说始终没有成功,众贼头还是一致决定相信杨作楫提出的交易。范文程细胳膊扭不过大腿,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亲自带着一帮相好的乱贼士兵看押杨作楫过夜,以免杨作楫乘夜逃走,而杨作楫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夜都亮都是盘膝而座,让范文程很是失望了一通——范文程是多么希望杨作楫逃跑。激怒众贼头立即攻城,让汉人们自相残杀啊。
天色大亮时,潼关城头上的陕西jūn_duì 旗帜已经不见了踪影,很明显,陕西jūn_duì 已经遵照约定撤离了潼关逃往中原腹地去了。见此情景,乱贼头目们自然是欢欣鼓舞,范文程则迫不及待的建议道:“各位大王,潼关里唯一能打仗的jūn_duì 已经走了,赶紧攻城吧,夜长梦就多啊。”但很可惜的是,乱贼头目们都很忌惮杨作楫的威胁——烧毁城中那子虚乌有的粮草辎重!所以众贼头们还是拒绝了范文程的狠毒建议,决心等到日落天黑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春雪初融的陕西大地上太阳升起,缓缓爬到天空正中,又缓缓落下,范文程心里也越来越是七上八下,直觉隐隐闻出了一股不祥的味道,也不只一次的鼓动乱贼头目攻城,还又揪着杨作楫的头发,指着南面的关山吼道:“狗蛮子,去告诉潼关城里的蛮子,太阳落下关山山顶的时候,潼关如果还没有开城投降,我马上就让你死得凄惨无比。”杨作楫则根本懒得理他,只是把眼睛闭上,懒得去看范文程那副扭曲得近乎狰狞的丑恶面目,气得范文程又是一脚把杨作楫踹翻在了地上。
“各位大王,该动手了,太阳就要和关山山顶齐平了。”下午申时刚过,坐立不宁的范文程就迫不及待的冲到张献忠等贼头面前鼓噪。罗汝才和张献忠贼头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下令全军开拔,押着杨作楫缓缓逼近潼关城下,范文程大喜过望,赶紧领着几个心腹亲自押着杨作楫向潼关开拔——为了预防万一,范文程还亲自提溜了一把刀架在杨作楫脖子上,恶狠狠威胁道:“狗蛮子,给老子听好了,你如果敢耍花招,老子马上就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全切下来。”
“噢——!大明万岁——!”范文程的话音未落,潼关城中忽然响起了惊天动地欢呼声,范文程和众贼头惊讶抬头眺望,却见那夕阳下,两面大旗忽然奔上潼关西面关墙,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张’字,另一面则是红底白字的军旗,上书三个大字——屠奴军!
看到这面熟悉的军旗,范文程脸如死灰,张献忠和罗汝才等贼头个个面无人色,老回回更是吓得从战马上摔下来,失声惨叫,“张狗官!张好古那个小狗官来了——!”惟有同样紧张完毕的杨作楫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喜极而泣,痛哭失声道:“天佑我大明!天佑我河南!来了!张部堂终于来了!”
“狗蛮子!”范文程几乎气疯过去,一脚踹在杨作楫头上,扑上去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咆哮,“狗蛮子!你敢耍老子们!你知道张好古小疯狗要来,所以故意骗我们拖延时间对不对?”
“猜对了。”杨作楫一边被打得满地打滚,一边开心大笑道:“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们,其实潼关的粮草,其实昨天晚上就全部用完了!不过现在,张部堂不仅带着你们的克星屠奴军来了,还把粮草和军饷都带来了!你们等死吧,都给我等死吧!”
“砍了这个狗官!”无数乱贼怒吼起来,性急的张献忠干脆提起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又头破血流的杨作楫,提刀就砍。范文程却迅速冷静下来,一把拉住张献忠的胳膊,叫道:“八大王,且慢!这个狗蛮子,对我们还有用处!”
“对我们还有什么用处?”张献忠赤红着眼睛吼道。范文程狞笑说道:“用他去交换潼关!张好古那条疯狗我太了解了,假仁假义伪君子,知道杨作楫这个狗官舍生取义亲自来骗我们,肯定就不会对他不管不顾!我们把这个狗官押到潼关城下去,逼着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让出潼关城,用潼关城把这个狗官换回去,否则的话,我们就马上宰了这个狗官!”
“张小狗官会答应?”张献忠惊讶问道。范文程狞笑点头,答道:“正所谓盗亦有道,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为了收买人心,肯定会答应。”说罢,范文程又赶紧补充一句,“再说了,如果不用这个狗官换来潼关城,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出城追杀我们,我们无险可守,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张献忠和罗汝才等贼头早就是被张大少爷给打怕了的,一听之下觉得很有道理,当即采纳了范文程的要求,押着杨作楫到潼关城下要挟。范文程则深知屠奴军狙击手的厉害,一边提醒众贼头小心躲避,一边吩咐乱贼士兵严密看守杨作楫,用十几把长短刀子抵在杨作楫身上,以免狙击手开枪打死看守,杨作楫乘机逃脱,张大少爷也乘机出城救人。
众乱贼簇拥着杨作楫来到潼关城下时,潼关城上早已架起无数佛朗机小炮,身经百战的屠奴军将士也各自装弹填药,守到了城上垛口处。范文程奸诈无匹,早早就躲在盾牌背后指挥乱贼士兵整齐大喊,“不要开枪,开枪我们就杀杨作楫!不要开枪,河南巡抚杨作楫在我们手里!”听到这喊声,城上的屠奴军将士果然没有急着开枪阻敌,任由乱贼jūn_duì 逼到潼关城下。
“张好古,张好古,给我滚出来!”有人质在手,范文程胆气粗了许多,大吼大叫着威逼张大少爷出来答话。片刻后,满身尘土的张大少爷果然站出了城头,先是看了一眼被乱贼士兵团团包围的杨作楫,又看了一眼躲在无数盾牌背后的乱贼众头目,平静叫道:“放了杨大人,我不追杀你们,可以让你们走。”
“张好古小蛮子,你的话,我们会相信吗?”自告奋勇与张大少爷谈判的范文程躲在好几面盾牌后面,狞笑着吼道:“交出潼关城,我们放杨作楫,否则的话,我们就当着你的面,把这个蛮子忠臣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
“好吧。”张大少爷想也不想,马上就说道:“把杨大人交出来,我把潼关给你们。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进了城,本官马上就攻城,就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人数再多本官都不放在眼里。”
“狗日的小蛮子,够爽快。”饶是已经把张大少爷恨到了骨髓里,范文程也不由赞叹一句张大少爷的豪气万丈。范文程又吼道:“你们先出城,我们再放杨作楫!”
“你们拿什么担保?”张大少爷沉声问道。不等范文程开口,杨作楫忽然叫道:“张部堂,千万不要上当!你们就算让出了潼关城,这些乱贼忌惮你的威名,也不会放过下官的,只会继续拿下官要挟你。不要让大明的将士们白白牺牲了,开炮吧。”
“让他闭嘴!”范文程赶紧大叫。杨作楫则又飞快大叫道:“张部堂,我听张应昌将军说,你在给孙阁老的书信里说,我是你的知己好友,是无双国士,国之栋梁。下官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也从来没能与你见过一面,但是得你这句评语,下官虽死也无憾矣……。”
“让他闭嘴!闭嘴!”范文程又蹦又跳,乱贼士兵一起去按杨作楫时,杨作楫挣扎着大吼道:“部堂,不要管我,我治军无能,守不住潼关……不能再连累将士……不能再连累他们……。”吼到这里,杨作楫的嘴终于被乱贼士兵按住,杨作楫情急之中猛然咬下,咬得那乱贼士兵放声惨叫,流血松手,杨作楫乘机抬头吼道:“为了大明,部堂,向我开炮!将士们,向我开炮——!”
“给我打——!”范文程做梦也没想到杨作楫会顽强到这地步,又蹦又跳喝令乱贼士兵毒打杨作楫。杨作楫被打得惨叫不绝,口中不断的怒吼,“开炮!杀贼!杀贼——!”
“部堂,开不开炮?”屠奴军炮兵队长张大炮满头大汗的问道。张大少爷紧咬嘴唇,犹疑难决,城下的范文程则不断猖狂大叫,“张好古,狗蛮子!你够胆子就开炮!够胆子就给我开炮!我看谁先死!”
“啊!”这时,一声惨叫忽然传来,原来杨作楫见张大少爷迟迟没有下令,深知张大少爷是在顾惜自己的性命,为了让张大少爷下定决心,杨作楫竟然主动用身体去撞乱贼士兵手里的刀子,那声惨叫,也是乱贼士兵无意中把钢刀插进杨作楫的胸膛世所发。
“杨大人!”张大少爷失声惊叫。杨作楫则艰难的抬起头,口中带着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部堂!开炮!杀贼——!”怒吼着,杨作楫猛力往上一冲,任由那钢刀穿胸而过…………
“大人——!”明军将士的惊叫声中,张大少爷眼中泪水滚滚而落,怒吼道:“开炮!为杨中丞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