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探花郎,多好的机会,干吧!”冯铨假惺惺的鼓动道:“只要你点头,二十二岁的正二品,封疆大员,就是你的了!”那边崔呈秀也极力鼓动,心说只要你肯到陕西去,别说你兼任三边总督和陕西巡抚,就是你把四川总督和山西总督都兼起来也没什么,一个外官,本事再大也威胁不到我的利益,每年的冰敬炭敬也少不了你的。
“亲爹,那你是什么意思?”张大少爷试探着向魏忠贤问道。魏忠贤苦笑一声,答道:“咱家把你叫回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咱家答应过你,给你一年的练兵时间,现在才半年,咱家不想对亲儿子食言。”
“还好,魏老太监还没做出决定。”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又暗暗叹息一声,“不过这老……老头,对我真的不错。”
稍作盘算后,张大少爷咬着牙齿说道:“亲爹,孩儿不想去!”
“为什么?”魏忠贤花白的眉毛一扬,挥手制止崔呈秀和冯铨的夸张惊叫,平静问道:“说原因,是你没把握?还是想继续练你的兵?”
“两者皆有。”张大少爷语出惊人,偷看着魏忠贤的脸色说道:“孩儿确实没把握迅速平定陕西贼乱,也想继续练好屠奴军,所以孩儿不想去陕西。”
“你在战场上连建奴都不怕,竟然说没把握迅速平定陕西贼乱?”魏忠贤疑惑问道:“连你都没把握平定陕西贼乱,那谁还有把握平定这场贼乱?”
张大少爷沉默,良久后,张大少爷才缓缓说道:“没有人能迅速平定这次贼乱,也没有人能彻底平息这场贼乱——只有粮食!只有粮食能迅速平定贼乱,也只有粮食才能彻底平息这次贼乱!这次贼乱的根源是饥荒,光靠单纯的武力,是无法平定的。”
“探花郎这话太偏颇了吧?”士绅出身的冯铨阴阳怪气的说道:“光靠武力无法平定这场贼乱?把造反作乱的反贼全杀了,不就平定了?”
“闭嘴!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农民出身的魏忠贤向呵斥冯铨,又眨巴着绿豆眼向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你是想说,这次的陕西贼乱,即便用jūn_duì 镇压也无济于事?就算把反贼全杀光了,陕西的百姓没有吃的,还是得继续起来造反,重新又变成反贼?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调拨粮食赈济陕西灾民,让陕西的老百姓有一口吃的,才不会跟着反贼走,贼乱才有可能彻底平定?”
张大少爷点头,难得发自内心的说道:“亲爹,满朝百官之中,恐怕也只有你懂这个道理。”
“咱家懂这个道理,又有什么屁用?”面对张大少爷的衷心称赞,魏忠贤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表情阴郁的说道:“咱家拿得出那么多银子钱粮抚恤灾民吗?陕西已经连旱了六年了,几百万百姓至少有九成是灾民饥民,赈济他们得要多少石粮食?再加上路途运输耗损,又得加上一倍,咱家就是把国库都掏空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去采卖粮食赈济。就这,咱家都还没有算上地方官员中饱私囊的那部分!”
“还有山西和河南,也是旱了不少年份了。”张大少爷阴阴的补充道:“这两个地方的灾民加起来,比陕西的人口只多不少,只安抚陕西饥民,他们能服气吗?”
魏忠贤不再说话,勉强听懂了一些的冯铨则不服气的说道:“依探花郎这么说,这次贼乱就没有办法能平定了?那这陕西的乱贼,到底是剿还是不剿啊?”崔呈秀也问道:“探花郎,这里就你最懂军务,你说说,除了赈济百姓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彻底平定这场贼乱?最起码,先把这次的贼乱蔓延势头打下去。”
“办法嘛……。”张大少爷欲言又止,看了看魏忠贤。魏忠贤会意,扔下筷子站起来说道:“好了,今天就先议到这里,咱家累了,你们都先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议。”
魏忠贤发了话,崔呈秀和冯铨不管吃饱没吃饱都不敢不走,和张大少爷一起起身向魏忠贤告别,魏忠贤也没有送。和崔呈秀并肩走出大厅的时候,张大少爷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冯铨,向崔呈秀低声说道:“崔兄,你知道兄弟生平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是什么?”崔呈秀随口问道。张大少爷微笑着低声说道:“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快平定辽东建奴,陕西乱贼,还天下以太平,顺便挣一些荣华富贵。将来最大的愿望嘛,就是到人间天堂的江南去享受上几十年,江南的美酒和美女,都是兄弟的最爱,北京这边风沙太大,要兄弟长年久住,实在有些受不了啊。”
“真的?张兄弟舍得这富贵繁华的京城?”崔呈秀瞟了张大少爷一眼,对张大少爷话里的暗示将信将疑。张大少爷微笑点头,长叹一口气说道:“到那时候,崔兄位居首辅,兄弟我远在外乡,朝廷里有什么事,还要指望崔兄你眷顾周全啊。”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微笑着说道:“听是崔兄的大公子崔铎已然成年,科途却屡屡不利,崔兄有没有想过让他投笔从戎,到小弟麾下任事?”
崔呈秀沉默良久,直到走到魏府大门门口,崔呈秀才点头微笑说道:“也好,我回去问问犬子的意思,如果他愿意弃文从武,还请兄弟多多眷照。”说到这,崔呈秀向背后一努嘴,微笑道:“张兄弟,送到大门口就行了,九千岁还在等你回话,快回去吧。”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冯铨的轿子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等到崔呈秀轿子经过的时候,冯铨出轿拦住崔呈秀的轿子,凑到轿窗旁边,笑着说道:“崔大人,二更都还没到,回家也睡不着,到兄弟家里小坐片刻,喝上几杯,不知崔兄可否赏脸?”
“多谢冯大人,但我已经累了,想早点休息。”崔呈秀摇头拒绝,吩咐道:“起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