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事,他并没有再交给户部,也没有再交给内阁,而是直接划入钞关体系中,基本上就是由郭淡负责。
这对于改革派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重创。
基本上,这就宣布,至少在万历一朝,“改革”一词,彻底入土。
这期间,万历对于陈有年他们是非常失望,非常生气。
朕是如此重用你们,信任你们,支持你们,将改革大权交予你们,而你们却在这个问题,非得要跟朕作对,还非得反对朕,连沉默都做不到,朕还用你们干嘛,你们以为朕是李世民,宽宏大量,不计前嫌,错,大错特错,朕谁也不是,朕就是肥宅,是睚眦必报。
事已至此,陈有年终于知道自己肯定是被打入冷宫,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于是上奏请辞,其中当然李三才等人。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万历竟然不批,是一个都不批,就连王锡爵请假回家看老母都不批。
统统都留着。
这令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还有希望?
很遗憾,这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其实万历这时候是有些意气用事,他就是要让这些人亲眼见到,老子即便不用你们也能够励精图治,是你们离不开朕,而不是朕离不开你们。
由此可见,万历是彻底倒向郭淡那边。
经此一事,他对于朝堂,对于整个官僚集团,是彻底失望。
正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之前他对于此次改革,真是充满着期待,他真的想做一些事,为此都不惜去得罪那些权贵,结果却落得这里外不是人。
还得出面认错。
气得真是好几晚都没有睡好觉。
万历是毫无悬念地当选最大的输家,而改革派也被彻底肢解。
那么保守派在此次事件中,当然是大获全胜。
其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在如此逆境下,竟然能够获得如此大的成果。
以前跟郭淡争的时候,都是大好局势,被他们玩得是一败涂地。
而这回不但重创改革派,而且还在国本一事上取得突破性得进展,并且张鲸都因此事被铲除了。
他们虽然嘴上对皇贵妃不留情,但内心其实是感激皇贵妃的。
恨不得都那块牌位供着她老人家。
要不是您的神来之笔,我们哪能反败为胜啊!
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当然,最大赢家,还是明王朝下的整个利益集团,什么都不变,对他们就是最有利的。
现在这情况,就是什么都变不了了。
.....
一诺牙行!
“王大学士,请喝茶。”
郭淡将这一杯茶递到王锡爵面前。
王锡爵看着那杯茶,只觉这杯茶一定非常苦涩,但他接了过来,稍稍品了一口,果然很苦,放在桌上,又看向郭淡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们会失败?”
郭淡摇摇头,指着角落里面偷听的徐姑姑道:“此事居士也问过我。但事实就是我认为此次你们成功的希望非常大,我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如果我真得料到了,我一定会阻止陛下的。”
“是吗?”王锡爵瞧了眼徐姑姑,虽然后者点了下头,但他显然不信,问道:“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要躲去郊外?”
他不知道败在哪里,他希望郭淡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郭淡笑道:“这是因为我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们的理念,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我非常不认同你们的一些做法,而你们也非常不认同我的一些做法,这种合作只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我又何苦自找不痛快。”
王锡爵问道:“此话怎讲?”
郭淡瞧了眼王锡爵,犹豫了一会儿,道:“听说当年张居正守孝夺情,王大学士是反对的?”
王锡爵愣了下,旋即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孝道。”
“这就是理念不一样,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请张居正回朝。”
郭淡耸耸肩,又道:“因为在我看来,张居正当时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天下百姓嘴边那口饭,他爹算个什么,又不是孔圣人转世,为了他爹,就让天下百姓饿肚子,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逻辑。”
王锡爵道:“这人若不孝,你还指望他治理好天下吗?”
郭淡笑道:“王大学士您倒是孝顺,那陈侍郎更是人生都没有污点,你们个个都是问心无愧,而张居正当时确实也没有守孝,他的一生也没法做到如你们一样问心无愧,但事实就是你们加在一起,对于国家和百姓做出的贡献,都不如张居正。毕竟你们眼中就只有你们的父母,而张居正的眼中是天下人的父母,这无所谓对错,只是大家的选择不一样,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王锡爵直视着郭淡,而郭淡微笑以对。
过得半响,王锡爵长叹一声,心道,这真的是我的选择吗?若真是我的选择,我为何又会如此不甘。
徐姑姑充满惋惜地瞧了眼王锡爵,心知,这并非是他的选择,而是这个时代帮他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