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申时行的态度而言,他显然是要坦然地接受这一次失败。
就是愿赌服输。
故此对于要付出的代价,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
反过来说,如果是他们赢了,对方也要付出惨重得代价,肯定是要撤换一大批官员的。
之前他们也令不少言官致仕回家。
可这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湿鞋倒是小事,问题许多人将直接将他推倒河里面去。
东厂。
“督公,您说陛下真的会批准王锡爵的辞呈吗?”邢尚智问道。
张鲸笑吟吟道:“就算陛下不批,王锡爵也不会再愿意留在朝中,此事恐怕已成定局。”
邢尚智闻言,却是面露愁绪道:“如果王锡爵真的走了,那等于是断了申时行一条腿,年迈瘸腿的申时行,只怕今后难以有所作为啊!”
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
张鲸冷笑道:“他不是还有一条腿吗?”
“李成梁?”
邢尚智吃惊道。
张鲸点点头。
邢尚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忙道:“可是督公,你一直以来不是都采取平衡策略么。可目前的情况,内阁已经是岌岌可危,若是将内阁清除,只怕那群言官就会集中力量来对付我们,这时候我们理应帮助内阁才是。”
这张鲸不是冯保那种智慧超群得大太监,冯保虽然是个太监,但是他有着极高得政治智慧,他也身怀治国之才。
张鲸也没有刘瑾那么幸运,遇上无厘头的正德老祖,他遇到的是非常非常小气的万历,不管外庭多么强势,万历也绝不会将手中的权力过多的让给太监。
历史上万历宅在宫中那么多年,但始终没有出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同样的,也没有出现一个权倾朝野的大臣。
他始终牢牢控制着权力,副作用就是整个朝廷都陷入半瘫痪状态。
这两点都导致张鲸始终不能控制住外庭,但是他能够混到这种地步,绝非泛泛之辈,他一直都是采取平衡策略,就是不准外庭一家独大。
以前当申时行在外庭非常强势的时候,他就选择帮助言官集团,但他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帮助言官,他只是暗中相助,要知道有不少言官可也天天骂他。
这就造成申时行对他也非常忌惮,申时行不愿意将张鲸推倒言官集团那边去。
可如今局势已经逆转过来,内阁变得岌岌可危,整个内阁班子仿佛就要崩溃,这事对内阁的冲击太大了,申时行恐怕难以服众,当内阁首辅不能控制六部,那么他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走人就是迟早的事。
如今就是有许多部臣都不再支持申时行。
那么按理来说,张鲸应该马上集中力量去帮助内阁度过难关,避免言官集团一家独大。
但是张鲸在这时候提到了李成梁,而李成梁可是申时行在外面最大的支点,如果李成梁也倒了,申时行几乎就废了。
“你说得没错,但是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郭淡。”
张鲸眉头一皱,道:“这小子曾令我一度束手无策,也曾令陛下更加亲近內相,如今此事闹到这种地步,倘若让内阁缓过来,他们必将会反扑,如果他们成功,那么郭淡也必将回来,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我宁可花更多的力气去帮助下一届内阁,也绝不容许郭淡再有翻盘的机会。”
他判断此事过后,这个内阁已经完完全全与郭淡绑定在一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郭淡又与张诚关系密切,张诚可是对他有着非常大的威胁,言官再怎么横,也不可能取代他,但是张诚可以。
权衡利弊,他觉得郭淡与张诚对他的威胁更大,大不了在言官强势的时候,他忍一段时间,等到下一届内阁上台再说。
张鲸道:“将我们收集到的证据,给李植他们送去吧。”
“下官遵命。”
邢尚智抱拳一礼。
他预感到,整个朝堂将面临一场重新洗牌。
但还是那句话,他们的效率太慢了一点,由郭淡主导的商界,已经在开始重新洗牌。
其实近几年来,明朝的商业发展,多多少少都离不开郭淡的影子,正是因为郭淡的大作坊,郭淡的流水线,彻底改变了生产模式,也促进了商业的繁荣。
而且不是几乎,就是所有商人都承认,郭淡乃大明第一富商。
没有人可以与其并肩。
就是一家独大。
而如今这个老大是全面收缩,而且是非常彻底,除信行、牙行没有动之外,几乎是能卖的都卖了,连船队和仓库都买了,要知道这可是郭淡赖以生存的两大利器,不然的话,他也无法掌控整个贸易。
那么商界自然也是风起云涌。
三更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