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郭淡摇摇头,又继续道:“我斗胆说一句,我是觉得朝廷的检验制度有着很大的问题,因为这些事都是朝廷官员在主导,可是绝大多数官员都不懂这些,这又不是政治,这是纯粹的技术,当然得有专业人士来检验,比如说从事生产棉甲的工匠,比如专门鉴定棉甲的牙人,由官员来判定,实乃本末倒置啊。”
李植道:“你的意思是,朝廷就什么都不管,这合不合格,那都是你们说了算,那怎么能行。”
郭淡问道:“李大人,倘若让你来检验,你拿什么来判断合不合格?不管你说什么,我嘴上虽然不敢说,但我心里肯定不服,你一没经验,二没技术,你连棉花好坏都看不出来。”
不敢说,你还说这么多。
李植愠道:“我是不懂,但是官署里面,有很多懂的,官员也是安排那些你所说的专门人士去检验的,而不是官员亲自去检验。”
郭淡反问道:“敢问一句,最终合不合格,是谁说了算呢?”
李植道:“当然是官员,这有什么问题吗?”
郭淡笑道:“这又回到方才那个问题,官署的人,都是对自己上司负责,官员若是说不合格,合格也变成不合格,官员若是说合格,不合格也变成合格。远的不说了,就说这棉甲一案,那棉甲都已经做成睡衣了,官府那么多技术人才,竟然都没有发现,难道朝廷连个合格的秤都没有吗?试问就这种检验,你让我怎么放心。”
这一番话怼的在坐的大臣就没有一个出声的。
只能在心里疯狂的诅咒郑承宪,搞得大家都颜面尽失。
这棉甲做成单衣,这瞎子摸一下都知道,这都能够送到前线去,就你那狗屁检验,也还好意思叫嚣。
但是方逢时却非常开心,他早就对此感到不满,他作为兵部尚书,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黑暗和弊端所在,这非常令人感到恶心,将士们拿着性命去保家卫国,你们还要从他们身上赚钱,这捞的可真是性命钱,那棉甲是保护士兵的,你这棉甲做薄一点,士兵们的危险就增添一分。
不过他也只能心里抱怨几句,无力改变现状,因为他只要点出这个问题,那就牵连到很多官员。
方逢时问道:“难道你这什么委员会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吗?”
郭淡道:“回大人的话,这凡事没有绝对,我不敢保证这么做就一定没有漏洞,但我只求对我而言,是相对比较公平的。”
方逢时稍稍点头,问道:“那你倒是详细说来听听。”
“是。”
郭淡拱手一礼,言道:“首先要确保的是,检验委员会,必须是独立在官府之外的,绝不能由官员来主管,甚至都不能安排一个领头的,他们平时还是做的自己的事,若有安排,他们再过来检验。
其次,他们必须是十分专业的人士,想要成为委员,要经过我们双方的同意,且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以及道德上的问题。
最后,每一次检验,要排除与检验货物有关的人员,在排除这个之外,然后抽样挑选委员来参与检验。”
反正他的目标是非常明确的,你官府要什么都干预的话,那我就不干,官字两个口,我玩不过你们。
方逢时稍稍点头,又向王家屏和张诚问道:“內相,王大学士,你们以为呢?”
张诚呵呵道:“你们决定就是了,咱家可不懂这些。”
他可是狡猾的很,他虽然是偏向郭淡的,但是他也不会愿意得罪皇贵妃。
王家屏沉吟少许,道:“你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是朝廷作为买家,这合不合格,全凭这些委员来判定,这只怕也不合适吧。”
郭淡道:“大人说得是,只要是人参与,就有可能出现疏忽,故此流程才是最为重要的,我们首先要制定出一套令你我都非常信服的检验流程,其中包括检验工具,到时你我双方,都会派人去按照流程去监督,如此便可确保双方的利益。”
王家屏点点头。
郭淡又道:“关于流程,有一点我必须补充一下,一万套棉甲还算不多,多费一点功夫,还能够勉强做到每一套都检验一遍,但若是十万件的话,如果每套拿去检验的话,那是非常耗时的,而且,这也难以实际操作,故此我建议采取抽样检验,就是随便在货物中,抽取一定比例的货物进行检验。”
“关于你说得抽样,朝廷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做的。”方逢时道。
郭淡道:“但是朝廷的抽样是不规范的,而我要求必须规范行事,凡事都按照规矩来做,这样即便出错,那我们双方也都无怨言。”
姜应鳞点头道:“理应如此啊!”
他们读书人就是喜欢规矩,而且郭淡作为被检验一方,他都愿意这么严格的检验,姜应鳞他们不但无话可说,而且是非常赞成的,因为他们言官御史权力在于检举,督查,但是真正执行的,还是具体的部门。
这么做的话,是增加了监督的权力,同时限制了执行部门的权力,他们当然是愿意的。
方逢时与王家屏对了对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张诚都看在眼里,心里清楚的很,如果这一套行得通,那肯定会大力推动这一套流程的。
那么,这就正中郭淡的下怀。
郭淡就是希望制定一套检验标准出来,如此一来,那些皇亲国戚想从中捞油水,可就比以前困难的多,最好就都承包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