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韩艺自己都感到奇怪,他来唐朝这么久,却从未来过洛阳,即便当初从扬州上长安,他们也为了避开杨思讷的追兵,不是走汴州、洛阳这一条道,而是往从江淮地区往西北绕道去长安的。而在他当了官之后,出差都是往西走,这是第一回往东走。
这可是他来唐朝后,第一回来洛阳。
要知道洛阳可是东都,没有来过洛阳,就不能说来过唐朝啊!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补偿他,他来的时候乃是洛阳最美的时节。
漫山遍野开满了鲜花,一望无垠的绿田,绿树成荫,处处都是鸟语花香。河道上游舫穿梭,婀娜多姿的少女,成熟高雅的少妇,雍容华贵的熟妇,个个穿着华丽的服侍,莺歌燕舞,好不快活,游人驻足河边,仿佛都能够听见她们那窃窃私语之声。
真是一派繁华似锦啊!
这洛阳可要比长安开放多了,因为它没有太多政治约束,但文化方面,却是源远流长,富含底蕴,乃百家争鸣之地,是儒学的奠基地、道学的产生地、佛学的首传地、玄学的形成地、理学的渊源地,各类文化思想在此相融共生,以“河图洛书”为代表的河洛文化更是华夏民族文化的源头,由于文化的交融,也造成思想上的开放。
如今可正值踏春的最好时机,郊外亦是热闹非凡,随处可见不少文人雅士、倾城佳人在游玩嬉戏。
“哇!你们就快看,那边好多美女啊!”
韩艺一手搭在小胖的肩膀上,一手搓着下巴,望着不远处花田中美女。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此情此景,韩艺很想彻彻底底奔放一回,就如那脱缰的野马。
熊弟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韩大哥,你已经有了大姐姐!”
真是大煞风景啊!
韩艺皱眉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了梦婷,当然这么说,可人家小野呢?咱们做兄弟的,难道不应该为小野的终身大事着想么?”
熊弟听得一怔,想了少许,顿时满脸愧疚的瞧向小野,“那---那小野,我们去那边玩玩么?”
话音刚落,韩艺突然“哎呦”一声,一手紧捂住屁股,“是谁---是谁袭击我。”说着,他突然瞄向小野,过得片刻,他一脸谄媚的笑道:“我们不去那边了,哦,我突然想起还得去向陛下汇报,哪里有工夫在这里耽搁啊。”
熊弟道:“可是我跟小野不要去呀,我们可以在这里玩啊!”
他还真上心了。
“哎呦!”
韩艺又捂住屁股。
熊弟好奇的看着韩艺,“韩---!”
韩艺一手捂住他的嘴,“赶路,赶路。全力赶路。”
在其身后马车上的许敬宗,见韩艺与小野、小胖他们嬉闹在一块,哪里是一个宰相,分明就是一个市井之徒呀,不禁暗自皱眉,田舍儿就是田舍儿,狗改不了吃屎,自己怎么就与这种人同殿为臣,真乃人生一大污点呀。
他们的车队可是不小,可这一路行来,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可见洛阳之繁荣,因为大家都已经见惯不怪了。
入得城内,除了地盘没有长安城大以外,其余方面皆不弱于长安城,而且建筑风格要不长安要开放的多,不是那么整整齐齐,一板一眼的,街道上是车水马龙,随处可闻小贩的叫卖声,到处可见光鲜亮丽的马车,车内还隐隐可见那妙曼的身影,真是热闹非凡。
这就是文化之都与政治之都的区别所在。
当然,入得城内,韩艺便上得马车,好歹也是一个宰相,在郊外可以浪一下,反正也没有人认识他,但是在城内可就不同,得谨慎一点点,毕竟他们是来请罪的,可不是来度假的,得严肃一些,要是让人见到他们还玩得这么开心,可就不好了,而小野与小胖两个坐在车辕上挥鞭驱车行使。
洛阳一直都有行宫,因为长安经常断粮,每当断粮,这皇帝就得跑到洛阳来借食,基本上是有借无还的,这来一回修建一回,渐渐地,这行宫的规模也不小了,当然,肯定还是不及长安,其实李世民多番想大规模的扩建洛阳的行宫,但是都被阻止了下来,大臣认为你皇帝去那里只是去蹭饭的,主要还是应该待在长安,弄个行宫给你吃饭,就够给你面子,你要扩建的话,那你跟隋炀帝又有什么区别。
一干枢要大臣行至行宫,许圉师先入殿通报。
足足过得好一会儿,那张德胜才走出来,宣他们入殿。
韩艺他们也知道,李治肯定得先向许圉师询问情况,待会好教训他们。
入得大殿,只见里面除了许圉师外,还坐着三位官员,皆是四十岁左右,而李治则是坐在矮榻上,沉眉冷对他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很不爽似得。
“臣等参见陛下。”
几个枢要大臣躬身一礼。
“免礼!”
这时候,那三位官员才站起身来,微微拱手,只是纯粹的礼仪,没有那种上下级的感觉。
可见这三位是大有来头,站在右首位的那位,龙眉凤目,玉面朱唇,此乃是李治的亲叔叔,李渊的第十五子,李凤,同时也是洛州刺史。
站在其下那位,相貌堂堂,棱角分明,乃是洛州都督王大礼,又娶了绥安公主,乃是李治的姐夫,出身太原王氏,北朝世家,是那东汉司徒王允的后代。
而第三位,容貌深沉坚毅,颌下微须,不苟言笑,此人乃是洛州长史,权怀恩,权万纪的族孙,还不到四十岁,其三人中年纪最小的。
此三人便是洛阳三巨头,不然的话,他们也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因为今日来这里请罪可是当朝的宰相,可不是小猫小狗的。
这洛阳对于李氏是非常重要,能够洛阳做老大的,那绝对是李家的嫡系,这不是叔叔,就是姐夫。
这一番行礼过后,许敬宗、韩艺他们才坐下。
李治目光一扫,开门见山道:“这三门山一事,可有调查清楚?”
许敬宗、李义府立刻看向韩艺,好似迫不及待的要告诉李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问他得了。
哇靠!你们还真是不齐心,没看到对面站着三个洛州的么。韩艺暗自嘀咕一句,脸上却是古井不波,一五一十向李治禀报,有多惨就说得多惨,不夹带半点水分。
李义府听着都为韩艺的智商感到着急,早知就自己说了,人家汇报尽量是往好的方面汇报,而这厮怎么惨,怎么说,这天底下恐怕就没有比他更加实诚的官员了。
“岂有此理。”
李治听后龙颜大怒,一拍桌子,指着他们道:“朕才离开长安多久,就发生恁地大的事故,我大唐建国以来,都从未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故,朕要你们这群臣子有何用?”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排练过很多回似得。
“臣等知罪。”
杜正伦他们又是齐声说道。
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委屈,这事故又不是发在京畿道,而是发生在都畿道,要是洛州三巨头不在,那你也只能训我们,可如今他们都在,光训我们,这太不公平了,这脸上也无光。
可他们也不敢多说,因为皇帝也在洛阳,如果皇帝责骂洛州官员,那不是先得下一道罪己诏,因为事故发生时,你皇帝可是在这里,你皇帝跑到那里,事故就发生在那里,跟个瘟神似得。
“臣等罪该当诛。”又听得一声突兀之声,韩艺鬼使神差的还补了一句。
李义府等人看了眼韩艺,心中很是郁闷,这只是套路来的,君主无过,都是臣之罪,李治教训他们,一来彰显自己的仁义之心,二来彰显一下自己的皇威。死了这么多百姓,总得找人来背锅呀。他们倒也想韩艺扛下来,可问题韩艺是说的“臣等”,而不是臣,这个差别就很大。
可是韩艺也是顺着说下来的,他们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李治立刻顺着韩艺的话便道:“你们知道便好。”
又是“你们”,许敬宗真想站到对面去,这地真心没法待了。
韩艺突然站了出来,躬身一礼,将芴板置于地下,道:“臣愧对皇恩,愧对百姓,愧对这一身官袍,臣愿伏法受诛。”
殿中立刻是鸦雀无声,气氛瞬间凝固。
李凤他们都已经傻眼,什么情况呀?这看着不像似套路呀!
长安的官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刚猛,魏征也没有你这么霸道啊。
李治更是一脸懵逼,暗道,这小子不会连这点经验都没有吧?
这就好比自家孩子打了邻居的孩子,甭管对错,作为家长,总得训上几句,但也就是嘴上说说,不可能因此掐死自己的儿子。李治也不可能因为这事,而将当朝宰相给杀了,这也太离谱,况且宰相只是下达政令而已,政令是没错的,是事务部门的过失,他也知道跟韩艺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倒好,碰到韩艺这个不谙世事的雏鸟,他还来真的。
李治顿时骑虎难下,玩点别得好么。
李义府赶紧站出来,道:“还请陛下息怒,此事皆因那漕运官邢江不顾劳役死活,一意孤行,这才酿成悲剧,而韩尚书得知消息,立刻连夜赶往三门山,并且妥善处理好那善后之事,可谓是将功补过。”如果真拿韩艺问罪,他们能幸免吗?要知道他们刚刚可是一块认罪的,再加上他也知道李治没有要杀韩艺的意思,只不过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也算是帮李治解围。
杜正伦、卢承庆也赶紧出来为韩艺求情,也是为自己求情。
许敬宗听得老郁闷了,原本他们还打算拿韩艺这善后之事告韩艺一状,让你吃点苍蝇,如今好了,只能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