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得结果无非就是两种,一种你没有杀了李洋,反而自己被关了起来。还有一种,就是你杀了李洋,但是也得偿命,等于李洋一个人换了你们两兄弟,你们裴家的人还真是高贵啊!”
裴家眼睑低垂,眉宇间透着挣扎。
韩艺见也差不多了,于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换我的话,我可能比你更加愤怒,更加难过,但是如果你真想为你哥报仇,你就应该不要再生是非,扰乱民安局调查此案,你这不是帮你哥报仇,而是要帮助凶手脱罪-----。”
“风儿!风儿!”
忽闻外面传来一个焦急的哭喊声。
“娘!”
裴少风一怔。
韩艺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帮着你哥好好孝敬你娘吧,不要让她再经历这种痛苦了,这种痛苦是你无法体会到的。”说着,他就往门外走去。
“等下!”
裴少风突然回过身来,躬身一揖,道:“恳请特派使能够还我哥一个公道。”
韩艺笑道:“别说我没有这个资格,就算我有,我也不能帮你,因为顾倾城的关系,我得避嫌。不过我很诧异,在这民安局里面,你最相信的竟然是我,我以为你最信任的是外面那些皇家警察,毕竟你们在训练营是相互扶持,信任彼此,共同进退,直到今日。”
裴少风一愣,是呀,我应该要相信他们的。再一抬头,韩艺已经走了出去。
在东郊外的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宅院,周边道路平坦,四通八达,这就是昭仪学院的报名地点,因为城内是是一个个坊,不管设到哪个坊,这会打扰到周边的邻居,而昭仪学院又在上课,韩艺索性就设置在郊外。
“小人参见韩尚书。”
“哇!”
韩艺站在门口,往里面瞧了瞧,惊愕道:“我这是不是走错地方呢?”
那管事的人更是一脸懵逼。
韩艺看着他,道:“怎么---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没有人来报名,不对呀,我听说很多人都想来报名啊!”
那管事忙道:“回韩尚书的话,起初是有很多人来,门槛都让他们给踩破了,可这两日突然一下子就没有人来。”
“是吗?”
“嗯。自从慈恩寺那案子发生之后,来得人就少了很多。”那管事的小心翼翼道。
韩艺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来这里报名的都是以贵族为主,慈恩寺一案,几乎引起整个关中贵族的愤怒,谁还有心思来这里报名。
你妹的李义府,尽让抢我的头条,真是岂有此理!韩艺苦笑一声,又道:“副院长在不来?”
“副院长在屋内坐着了。”
“行!你忙去吧。”
“遵命。”
在院长办公室内,王义方独自坐在案桌前发愣。
忽闻一阵“咚咚咚”响声,他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只见韩艺站在他面前,急忙起身,行礼道:“在下见过韩尚书。”说着,他又好奇道:“韩尚书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只不过你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韩艺随手拿起桌上的名册,一边看,一边问道:“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王义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未做声。
“是慈恩寺一案吧。”韩艺看着资料说道。
王义方抬目一瞧韩艺,嗯了一声。
“就知道你对毕正义一案还耿耿于怀。”韩艺笑道。
王义方道:“不是在下对此事耿耿于怀,而是这本就不公平,要是当初陛下---。”
韩艺呵呵道:“要是当初陛下听了你的,今日之事就不可能发生,不知我说的对吗?”
王义方点了点头。
韩艺听得一笑。
王义方道:“不知韩尚书有何高见,还望赐教。”
韩艺呵呵道:“高见倒是谈不上,只不过我认为即便当初听了你的,这事也可能会发生,自古以来贤臣这么多,咱们远得不说,你与魏公相比,谁更正直。”
王义方忙道:“在下怎敢与魏公相提并论。”
“如果照你那种说法,在经过魏公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臣治理之后,应该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可事实呢?这种事依然还在继续发生,这说明什么?”韩艺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王义方。
王义方皱眉思忖半响,道:“愿闻其详。”
韩艺道:“这说明任凭个人再强大,也无法阻止这类事继续发生,毕竟孔圣人都没有让鲁国变得强大起来,你王义方未必能够令黄河之水变得清澈透底。其实完全阻止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减少,如何减少?这需要一套完善的制度,这需要一大群贤能之士,一个魏征做不到,但是一万个魏征可就说不定了。”
王义方摇头道:“像魏公那样的贤臣,只怕难以再出现第二个了。”
“谁说的?”
韩艺扬了扬手中的名册,道:“说不定你上面的人就可能成为第二个,第三个魏征。”
王义方听得一愣。
韩艺笑道:“你现在干得事,可比你当初在大殿上嚷嚷那几嗓子有意义多了,就算让你那一嗓子嚷成功了,你最多也就是替一个人伸张了正义,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这其实这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王义方摇头道:“请恕在下不敢苟同,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自顾多少朝代都是亡于奸臣手中。”
韩艺道:“那我问你,为什么赵高没有出现在汉武帝时期,为什么董卓没有出现在隋文帝时期,为什么李义府没有在贞观时期当上中书令呢?”
王义方愣住了。
韩艺笑道:“因为存在即合理,他们的存在,自然有他的价值和意义所在,不是横空出世,也不是说毫无根据,就算让你打倒一个李义府,自然会有下一个李义府补上,因为这个价值和意义不会随着李义府的倒下而飞灰湮灭,他还是会继续存在下去,除非你能够令他们的价值变得毫无意义,那么李义府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了。”
王义方皱眉凝思起来,韩艺这一番话,的确改变他原先固有的思维,在他们看来,奸臣才是祸乱之根本,但是为什么奸臣会出现在某个特定的时期呢?
“也真是造化弄人啊!”韩艺苦笑一声道:“你是想管,却没权管,而我是不想管,却偏要将我牵扯其中,相比起那事来,我更宁愿处理这里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的做事,可能影响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甚至于一个时代。你读得是圣贤书,应该知道孔圣人最伟大之处,不是他姓孔,而是他从事了教育工作,如果他当了宰相,哪怕鲁国最后雄霸天下,他最多最多也就是如管仲、房玄龄一样的贤臣,与圣人可就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韩艺将名册放在他面前,正色道:“你这担子可是不轻,相比较起来,你那个什么御史,什么李义府,都不值一提,你必须得全心投入进去,其余的事就不要去多想了,那都是一些毫无意义之事。”
王义方听罢,不禁自惭形秽,自己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而韩艺不过才二十来岁,当下拱手一礼,神色恭敬道:“多谢韩尚书赐教,此番话,在下定当永远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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