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看了看左右,见除了阿萝之外没有别人,思忖片刻便涎着脸笑道:“其实有一件事我瞒着父皇没说,那天和我们一起去打猎的人,还有一个徐嫣然……”
一句话没说完,他便感到武后目光有异,正想补充分说几句的时候,却只见老妈的面色忽然从肃然凝重转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甚至多出了几分戏谑。
“好啊,想不到你连美男计都用上了!徐家原本就不至于翻出什么风浪来。徐嫣然似乎也不是想入宫当娘娘的,这事情就交给你了。贺兰如今对你服服帖帖,就连屈突申若那个人见人怕的丫头也住在了你宅第的道观里头,多上这么一个也不打紧!就当是为你母后我分忧也好,一个区区徐嫣然想必难不倒你!”
李贤原本是打算趁早说出来争取主动,以免武后那灵通的耳目发现了什么,他倒难以分辩,谁能想到转瞬间就多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这么一个落落大方的才女,要说他没有感觉自然不可能。但问题是,他老爹地初步意见似乎是对其不喜,但后续反应还没来呢。否则徐嫣然那天也不会半途溜走免得出风头。
和他那位最喜欢偷嘴的老爹抢女人,他还要命不要?
“母后,这……”
武后哪里会给李贤施展巧舌如簧的主意,当下便笑吟吟地招手示意李贤近前,等他靠近的时候却冷不丁拎住了他的耳朵:“把你全副本事都拿出来。要说吟诗作赋,这天底下还能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你,还怕不能马到功成?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是你父皇也不好说什么!”
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铁定会有疙瘩!李贤狠狠腹谤了两句,见老妈一副不由分说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偷眼瞥看旁边的阿箩时,却见这一位正强忍着笑,他不禁多看了两眼,只觉数月不见,她似乎又丰盈了不少,那一身寻常的红白袍服穿在身上,竟是别有情致。
然而,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武后忽然放开了手,狡黠地笑道:“这些天阿萝跟在我身边,到底得心应手,不比那些粗笨地家伙。不如这样,阿萝就暂时跟着我,到时候我再给你另寻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官。”
这一说顿时让李贤心下大骇,开什么玩笑,千辛万苦培养出阿萝这么一个忠心耿耿却又能干的,怎么能让他老妈夺了去?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赶紧推辞道:“母后。阿箩跟了我这么多年,情分非常。母后若是要借人随时说一声就行,可这另委他人就不必了,我早就习惯了阿箩在身边,换一个人未必睡得踏实!”
“呵呵,阿萝,如何,贤儿果然是舍不得你地!”
武后此时心情大好,笑过之后便戏谑地瞥了阿萝一眼,见其面上掩不住的欢喜,心中不觉有些唏嘘。人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偏偏她这个儿子奇怪得很,美女连番送去却少有沾手。贺兰烟倒算了,毕竟妩媚绝色,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可阿萝这样并非顶尖姿色的也能够如此流连,所谓重情分便是如此了。
她原本就是心志极坚的人,那一丝唏嘘转眼即过,没有在心头留
痕迹。招手唤过阿箩,她竟是褪下了手中一个翡翠在了阿萝的手上,旋即在她地臂上轻轻拍了拍,面上露出了郑而重之的表情。
“虽说我曾经对你说过一次,但这回还是要再嘱咐一遍,你是贤儿的人,替我看顾好他,看好他身边其他的人,明白么?”
阿萝并非没有见过贵重物件的人,但是,从堂堂皇后手上亲自褪下来的镯子,珍贵暂且不提,这意义便非同小可。当下她立刻跪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今生今世随侍殿下左右,定不会让他有任何损伤。”
这话说地……难道他李贤是豆腐渣做的么?
尽管心里这么嘀咕了一句,但李贤更多的还是感到一丝深深的悸动——不管怎么说,直至现在,武后一直都是一位称职的母亲,当然,他同样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只希望这母慈子孝的格局,能够永远延续下去……
阿萝回来了,阿芊居然没走!
回到庄敬殿,见阿芊犹如主人一般迎了上来,殷勤地干着往日那点事情,李贤不禁万分奇怪,但更多的还是心虚。他当然不知道两人地那点“j情”早就让武后和阿萝知道了,那股子别扭劲就别提了。懒洋洋地往里头走的时候,他忽然百无聊赖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别是这两个万里挑一的能干女人全都归了他李贤使用吧?
然而,他这个偶然的想法毕竟是无稽之谈,当天夜里,经历了一次交换的人事便再次恢复了原状。阿芊在回武后那里之前,拉着阿萝足足在小房间里说了大半个时辰的悄悄话,临走前还不忘召集庄敬殿上下的宫人内侍严厉训了一番话,那样子比李贤这个主人还主人。
阿芊这一走,李贤便咬死了久别重逢这四个字,愣是只让阿萝伺候着洗浴。而阿箩没奈何地答应之后,冷不丁看到那么几个捧着衣物和各色用具,却一声不敢吭的侍女,心头忽然有一些异样。她往日管束众人的时候向来宽和,那些宫人都敢和她玩笑,阿芊的手段却大不相同,似乎比她厉害得多。
心下一转,阿萝便示意众人把东西送了进去,等她们退出之后方才亲自入内。拿了一条浴巾来到屏风后头,她便看见李贤没个正经地趴在浴桶边缘盯着她地脸上直瞧,面对这情景,她顿时没好气地把浴巾直接扔在了他脸上,又轻轻啐了一口。
“看什么看,以前没看过么?”
虽说以前阿萝便常常没大没小的,但此时此刻,李贤手忙脚乱地把那浴巾抓下来,心中却犯起了嘀咕——难不成,只要是跟着他那位老妈久了地人,都会变得更加彪悍么?看来以后真得注意,那什么交换心腹的勾当再也不能做了!
屏风后头水气蒸腾,阿萝一点一点地为李贤擦洗过后背前胸之后,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阿芊这些天可曾做过这种事?”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由于心中有鬼,李贤本能地警惕了起来。无奈此时阿萝正在他身后,他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色,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答道,“她怎么说都是母后的人,这种事情自然是……”
“这种鬼话说给谁听呢!”
阿萝终于忍不住了,想当初她看到阿芊那封信的时候,心头就气得不轻。这李贤往日倒是正经,勾搭他的侍女也不知有多少,就没见有几个上手的。偏偏阿芊才过去服侍了几天,居然就勾搭成j了!知道这事情武后并无异议,她昔日也蒙受了阿芊诸多照顾,因此并不敢二话,但心中这疙瘩却着实不少。
“你都把人家吃抹干净了,她服侍你洗浴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噌!李贤一惊之下,几乎本能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一下子带起无限水花。阿箩猝不及防下,身上自是被溅湿了好几处,那一层轻纱原本就若隐若现地显露出诸般妙处,如今就更是春光毕露了。气急败坏的她立刻狠狠瞪了李贤一眼,旋即又心软了下来,但仍是气鼓鼓地冷哼一声道:“阿芊早就写信告诉娘娘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她真那么大胆子!”
李贤这才觉得自己过于激动,讪讪地坐下之后,心头便有些郁闷。难道说,这阿芊那天晚上的举动乃是奉懿旨勾搭?不可能,这也太离谱了……可若非如此,怎么好好一件事仿佛满城皆知的样子!
第二百九十五章 … 牛鬼蛇神齐登场
观最重资荫,所以与其说科举最重,还不如说门第不不是出身大族或是昔日的功臣子弟,纵有天大的才华也不得施展。所以,真正的不拘一格用人才,倒是如今这位皇帝李治登基以后大力提倡的事。
其实,若不是昔日长孙无忌一党被连根拔起,这朝堂上也不会空出那么多位置,如李义府这样根基不深的人也不至于有挤进中枢的机会。如今李义府固然不在了,但前例犹在,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不想当宰相的官员不是好官,十年寒窗苦读的寒门学子,谁不想一朝跃上龙门出人头地?
骆宾王王勃寄住在于志宁家,原本是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于家乃是名门,他们却是不折不扣的寒门子弟。然而,老于的惜才作风让他们如沐春风,从长安跟到洛阳,两人就只差没有拜师了。
于志宁学生的学生如今也有在外头当刺史的,除了李弘李贤这种身份特殊的人,还真没几个人敢拜老于当师傅。要知道,就是当今天子,昔日也是老于的徒弟。
而罗处机不比骆宾王王勃,一来是年龄大了,虽说李贤推荐了他,但他还是兴趣不大;二来则是看惯了世情,知道就算自己侥幸中了科举,几十年下来未必能够熬到一身绯服,所以宁可退而求其次。大唐的王府官虽说并不怎么尊贵,名士都只是把它当作上升之阶,但他就奔着那几个职位去了。
此时此刻,李贤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老于家那么好的地方,全天下的读书人就没几个不想在里头待的,没看骆宾王和王勃如今都乐不思蜀么?这位罗处机倒好,居然想要搬出来?
左思右想,他轻咳一声,才想道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对方就忽然站起身来长揖到地,把他到了口边的话堵了回去。
“殿下,我一考三次次次落榜,早就绝了走科举这条路的心思,再加上年岁太大,纵使出仕又如何?几个县的县尉坐下来,只怕我的头发也花白了。再者,就算读书有能耐,未必能够治理好一方土地!殿下此宅既然已成。想必也能开府征辟王府官了,不知可否给我留一个空位?”
咳,小王勃倒还没到手。这罗处机却端的是下手快!李贤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微茸地下巴,心里合计着自己那一大串王府官的空缺——沛王府长史的名额早就给许敬宗这个光领俸禄不管事的中书令拿去了,剩余的名额大约还有几十个。当然,他是不奢望真的用人才把这些空缺给填满的。这要是真填满了,大概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怀疑他图谋不轨。
掰着手指头合计了一下。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但又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名头,当下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寻个好日子,征辟你为沛王府典签好了。官不大,你可别嫌没前途!”
这虽说是笑话,但罗处机仍是大喜过望地弯腰谢过。旋即竟是开口讨要住处。李贤如今占着整个修文坊,其他的没有,唯有地皮多地是,当下大手一挥,辟出宅子西北角的一个院子给罗处机居住。一切安排完毕,罗处机却不忙着走,而是斟酌着语句问起了老虎的事。
他这事情不说还好,一说之后。李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许敬宗吃饱了没事干率先在武后面前提起什么打虎,他也不至于被埋汰笑话了一通。要说这事情也真是奇怪,程处默这个卢国公动用所有力量,就差点没把洛阳城和周边各地挖地三尺了,可就是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就算他信这老虎是野生地不是家养的,可他老爹老妈信么?朝廷百官信么?大约相信这种传奇故事的,也只有街头巷尾那些百姓了。
“怎么,你对这件事也有兴趣?”
沛王第一隅是专门为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辟出来的道观,名曰太真观。虽说是在王宅之中的,但这地方却不比寻常道观小。里头有沟渠有池塘,有殿阁有花园。竟是五脏俱全。时值秋季,四处环境便显得有些萧瑟,唯有墙角一盆盆李贤专门送来地菊花开得正好,但池塘里的鱼却全都沉了下去,让拿着个钓竿坐在池塘边的贺兰烟气急败坏。
小丫头在钓鱼,屈突申若却手捧一卷书,坐在不远处的草亭中懒洋洋地看着,那目光
书上,而是毫无焦距地盯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心中兀己的勾当。这地方住着确实惬意,没人打扰没人鼓噪,更没人敢絮絮叨叨地提什么嫁人生子,上上下下地人全都当她像神佛似的供着——可再这么下去,别说她这人要生锈了,只怕脑子也非得生锈了不可!
“贺兰!”
“烟儿!”
她一声叫出口的时候,恰恰一个声音同时响起。她抬头一瞧,却是李贤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一把夺过贺兰烟的钓竿,在那里低声嘀咕着什么。虽说知道这一位多半是吊她的胃口,但实在百无聊赖的她也顾不得这么多,扔下书施施然地走上前去。
“什么事这么鬼鬼樂樂的?”
自从和大姊头有过那什么什么,再加上屈突申若和小丫头始终形影不离,李贤就一直用这种方法,间接激人家自个出面。此时听这一问,他自是找到了机会,便把脑袋凑近前去嘀咕了那么一通,当然,他这脑袋还是挨着小丫头比较近,但大姊头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想不到六郎你随便收一个人,居然比卢国公辛辛苦苦好几天还强些!”
屈突申若不比贺兰烟,成日里早起惯了,常常在外头溜达一大圈方才回太真观做功课——这自然不是什么打坐吟诵画符之类地勾当,而是在演武场中和小丫头对练。至于那在外头溜达一大圈的功夫,自然是维持她在夫人里的人脉关系,顺便替东家传话给西家,如此这般而已。所以,程处默最近的暴跳如雷,她早就从程夫人那里听说得一清二楚。
“贺兰,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如今的武艺怎么样了,今儿个就是最好的机会。带上你的双股剑,我去叫人,大家出城打猎!”
她刻意咬准了打猎这两个字,旋即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动人。而李贤见小丫头在原地犹自发愣,便冷不丁掐了掐她的脸蛋。
“看什么,你不是说,如今这剑术很有长进么?”
贺兰烟虽说心思单纯,却并不傻,见这两人地做派可疑,她眼珠子一转便反问道:“我问你,今天究竟是去打猎还是去打人?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整理装备!”
“打猎,顺便打人!”
李贤笑嘻嘻地丢下了一句话,挤了挤眼睛便出了太真观。以屈突申若的个性,只怕这次叫来地人不在少数,既然如此,他也得去邀几个助拳的才行。走进自己那兵器仓库的时候,他满面笑容忽然无影无踪——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算计他的,这一次居然敢有人利用他的盲点干这种勾当,甚至还牵涉到那小子,他若是轻轻放过,他就不是李贤!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半个时辰之内,给我把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都找过来,就是李敬猷李敬真还有周晓那些个,也给我有多少叫多少!”
跟在后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都被李贤的吩咐给吓了一大跳,这是干什么,难道要打群架么?然而,看着李贤笑眯眯的表情,他们却又打消了这些疑虑,答应一声就分头走了。此时此刻,他们全都忘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主儿算计人的时候,也从来都是笑着的。
屈突申若召集娘子军,李贤召集纨绔军团,于是,无数人急急忙忙地往沛王第赶。要是换成了别个相邀,难免会有人心怀鬼胎,但李贤是出了名不管不顾的性子,因此路上行人不过张望一阵便算了,即便定鼎门大街上头清一色都是往修文坊赶的年轻男女。
两边人都到齐了,你眼望我眼望了一会,一群娘子军率先哈哈大笑——自然,那男的一拨人里头,大多都是她们的兄弟,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分道扬鏣来着,想不到这时候竟是全都凑合在一块了。
这其中,身上还裹着纱布的程伯虎最是显眼,而李敬业屈突仲翔则最是神情激昂。上一次的打虎豪举他们没赶上,今儿个怎么也得扳回来不可!
点齐了人马分发好了装备,一群年轻男女便气势汹汹地自天街出了洛阳城。走出定鼎门的时候,守门的军士齐齐打了个寒噤——看这杀气腾腾的架势,似乎绝对不是好事来着!
第二百九十六章 … 秋高气爽,正是寻衅好时节
说秋高气爽,果真一点不假。同样是温度适宜的天天自是多了那么几分爽快,凉风拂面空气清新,尤其是出城走在泥土地上,便会有一种深深吸气的冲动。即使没有那种百花齐放的芬芳,却也是可以比拟踏青的愉快体验。
洛阳乃是景色秀美,河渠众多的宝地,历来关中有灾情,皇帝便会带着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来洛阳就食,便是因为这里运河方便的缘故。此地冬种小麦夏种水稻,如今出得城来,竟还是能看到绿油油的稻田,在这略显萧瑟的季节格外引人注目。
零零散散的农人看到道上那鲜衣怒马的年轻男女,全都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大道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人,自是不怕有人挡了这帮世家子弟的道,只不过,万一这些人踏坏了稻田……怀揣这种想法,便有人很是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觉忧心忡忡。
这一队人虽然气势汹汹浩浩荡荡,但却没人逾越雷池,去旁边的稻田踩着玩——一来有李贤和屈突申若镇着,二来是都惦记着家里的家法——洛阳城郊的稻田除了少数属于百姓之外,大多是皇亲国戚的田,这一脚踏进去,回去非得被教训得哭爹喊娘不可!
虽说人来了这么多,但是对于此行的目的地,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却没人心里有数。李敬业一路上想方设法向李贤套话,结果非但一句话没问出来,反而还惹了一鼻子灰,倒是程伯虎安分不少,常常伸长脖子往后头张望。不消说,这一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