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之欢后,他趴在床上不说话。我问他怎么了,他说1疼。我没听懂,又问了一遍“你哪儿疼”,他还是说1疼。见我就是不明白,他反问我:“我们的长途区号多少?”
“011。”我答道。
金狱 第一部分(49)
“你用电报明码念一遍。”
“东腰腰。”
“最后一个号码念什么?”
“念腰呀。”我这才明白他腰疼,撒娇地说:“你耍我。”
“跟你逗着玩呢,你还当真。来,帮我揉揉腰。”
“我不管。”
“你还生气呀?”
我嘴上说不管,可还是心甘情愿地爬到他背上。我轻轻地捏了他一下。他抗议道:“不许公报私仇。”
“我不懂怎么揉。”
“你用肘臂从腰眼往上揉,一直揉到肩,再由上往下,揉回到腰眼,两边各反复揉几次就行了。”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我是气气你的。”我这么说也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想让他看扁了我。其实,我从没给人揉过腰,好在不笨,就照他说的去做。
揉了会儿后,他说:“行了,差不多了。”
“你没事了,我去洗澡。”
淋浴的时候,我觉得手臂有点痛,抬起来一看,肘尖竟磨破了,一定是刚才使劲使猛了,心想可别让他看见,说我没用。
洗完澡,我出来时,他靠在床头看电视。我想起晚上有道菜,便问他。他没明白我说的是哪道菜。我解释说:“有点像猪舌头,但又不太像,有点圆,挺厚的,颜色暗黄。”
“你说的是鲍鱼吧?”
“鲍鱼?”
“你吃了吗?”
“吃了点,不好吃,让服务员拿走了。”
“你傻呀,那可是晚上最贵的一道菜。”
“我是不是特傻?”
他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说:“你当然不傻,只是没见过世面,慢慢就好了,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懂。”他用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接着又说:“用不了几个月,你就会变成人精,尤其在康良怡那里。”
“那是好还是不好?”
“这要看怎么说了。”
“可是你让我去的。”
“我担心你会变世故了,看你现在多单纯。”
“单纯得让你耍?”
“你还记仇呀?”说完,他示意我坐到他身边。
我觉得有点冷,披了件外衣后,才坐过去。
“跟你说点正事。”他突然显得一本正经。
“什么事?”
“你去怡龙,既然去了也就别多想了。怡龙只有康和常两人知道你我的关系,他们不会乱说的。你嘴也要紧点,少说多听。第二——”
“你这是跟我约法三章?”
“就算是吧。第二,不要去行里找我,行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你,但他们并不知道你去怡龙了,更不知道我们这种关系,除了崔大年,你谁都别联系。就是跟崔大年,也少谈工作以外的事。第三,听说你最近常去和平支行?”
“就去过两次,谁告诉你的?不是庄肖林,就是焦主任?”我真惊讶,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还能想到老焦?”
“我碰到他儿子了。”
“别管谁说的,你以后最好少去。有事找庄肖林,打电话把他叫出来谈,不要去他办公室。”
“你规矩也太多了,这不让说那不让去的。”我抱怨道。
“这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
“你听着,还有呢。”
“还有什么?”
“平时我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但只要有时间,我就约你出来。”
“你的意思,我就不能约你喽。”
“也不是不能,但你要将就我的时间。”
“人家想你了,怎么办?”
“打电话。”
“也太残酷了吧?”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辞职陪你吧?”
“谁要你辞职了。”我白了他一眼。
“以后我们在一起时,你不要问我家里的事。该让你知道的,我会告诉你的。”
“我问过你什么了?”我不由得为自己叫起屈来。
“我只是提醒你。你做得不错,我心里有数。”他后一句话说得还算公道。
金狱 第一部分(50)
“还有吗?我的老板。”
“有。”
“什么?”
“睡觉。”
“你坏。我睡不着。”
见他躺下了,我趴到他身上,双肘撑着床,说:“我不让你睡。”
“别闹了,明天还要上班。”
“你陪我说会儿话嘛,人家睡不着。”我一边说,一边晃动着身体。
“好好好,你躺好。”
我乖乖地躺在他旁边,一只手托着头,注视着他,问:“你们几个,谁的酒量大?”
“庄肖林。他一人能喝我和崔大年两人的量。”
“真的?没看出来。”
“你要看出来,那还了得。”
“你小瞧人。”
“好好好,让我来好好瞧瞧你。”说完,他扭头一个劲地盯着我脸看。
我心想他一定在找我脸上的疤痕,就说:“讨厌。”
见他侧过身去想睡,我又趴到他身上,说:“我还要。”
我拿到驾照后不久,方园就让我去取车钥匙。我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车开了,可心里又有点犯怵,毕竟手潮,担心会把车撞个稀巴烂。这话我还没法说出口,只好先接下来再说。
“你先开富康吧。等冯蕾走了,你开她的车。”方园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把车钥匙。
“冯蕾要去哪儿?”我问他。
“你不知道呀,她跟她丈夫移民加拿大了。她走了,她的活也交给你。”
“她开什么车?”
“本田crv。”
我虽不懂车,可听说过本田,国产的富康跟它肯定没得比。
“她什么时候走?”我问道。
“她就干到这个月。”见我扭头看背后的挂历,他又说:“这个月还有四个工作日。你抓紧时间跟她跑,不光要盯谢行长他们,还要把冯蕾手里的线接上。”
“来得及吗?”
“冯蕾也是刚刚提出来的。她爸是合作银行总行的行长。别说我,就连常总都让她三分。这丫头嘴厉害着呢,我敢说她吗?”
“要来不及怎么办?”
“你就尽力跟她跑吧。能跑多少算多少,好在康总常总和这几家的头头也都很熟。万一脱节了,还有他们呢。”听他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回到办公室,小黄对我说:“陆经理,冯蕾来了。”
“在哪儿呢?”我心想真是说曹c,曹c到。
“我在这儿呢。”冯蕾一边说,一边从门外走进来。
走到我跟前,她对我说:“你就是小陆,刚去方抠门那儿吧。”
她看上去年纪和我相仿,个比我高,人很丰满,一副“波涛袭人”的样子。妆虽浓,可脸上的雀斑仍依稀可见,脸型有点像唱歌的殷秀梅。
“你是冯经理?”我问她。
“什么冯经理呀?听得怪别扭的,小黄她们都叫我冯蕾。”
“方总让我跟你跑跑关系户,你多带带我,我跟你学学。”
“客气什么呀?今儿我来,就是为了找你。一会儿带你去合作银行,隔两天再去别家,以后可就靠你自己了。”说完,她往自己的办公桌走。见我跟过去,坐下后,她拉开抽屉拿出一沓文件。我以为她要办交接,可她却说:“方园让我把车交给你,你容我多用几天,走之前再给你。行吗?”
“行,你什么时候给都行,要不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你不刚学完车吗,就敢上机场高速?”
她心直口快,竟把我的客气话当真了,弄得我下不来台。只见小黄和小张在那里偷偷地乐。
“只要你敢坐,我就敢开。”我也豁出去了。
“你胆儿够大的,我可不敢坐。”她一点儿也不给人留面子。
“实话告诉你吧,我也就过过嘴瘾。从驾校出来,我还没摸过车呢。这不方总刚借我辆车。”
“好啊,这个方抠门,你一来就给你车,真够偏心眼的。”
“就辆富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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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狱 第一部分(51)
“你知足吧,我来了多久才有车?唉,想不想练车?我陪你去练。”说完,她起身就拉我走。
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我正愁没人陪我练车呢。可上班去练车,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下了班再去吧。”我小声地对她说。
“没事,你跟我走吧。”她一边说,一边拉我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她又回头对小黄说:“方园要问,就说我们去银行了。”
我们在写字楼的停车场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一辆富康车。我忙给方园打电话。
“你去哪儿?”方园在电话的那头问我。
“去合作银行。”冯蕾大声嚷嚷,好像怕方圆听不见似的。
没等我重复冯蕾的话,方圆说:“我忘跟你说了,车停在饭店那边的停车场。慢点开,注意安全。”
饭店的停车场离写字楼不远,偌大的停车场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见前面有辆红色富康,我走过去,拿钥匙一捅,门竟然开了。我大声地喊冯蕾。她走过来后,对我说:“你开吧。”
“行。”
上车后,见她扣安全带,我也把它系上了。
“我有这习惯,你别多心。”她解释说。
“你不系,我还想跟你说呢。”我学车时,教练也是这么要求的。
“倒车。”她口气俨然像个小教练。
我打着车,挂上倒挡,深吸一口气。本想好好表现一下,哪知车只往后扭了一下就熄火了。我不甘心,又试了一回,可还是没能把车倒出去。我彻底灰心了。
“你来吧。”我对冯蕾说。
她二话没说跟我换了座位。她一边倒车,一边说:“带你去个地儿,那儿车少路宽。我过去也在那儿练过,我陪你练两天,保证你过关。”
我心想,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没她,我还真不知找谁陪我练呢!
路上,她跟我讲她过去学车练车的经历。那时没计时班,上车100天后才能路考。听我说只用了20多天就拿本了,她直说我命好,赶上好时候了。
出城后又开了很远,才到了冯蕾说的地方。路上几乎看不到人,车也不多。冯蕾靠边停车,换我上。我虽还有点紧张,但比刚才倒车时好多了。车子起步后,我看了一眼反光镜,确认后面没车后,才敢往左打轮,让车驶上大马路。动作虽有点生硬,但毕竟没熄火,心里不免有点沾沾自喜,练车时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似的。眼看车速快了,我忙推二挡。没想到车子突然抛锚,停在马路中央。顿时我就傻眼了。
“别急,打双蹦灯,重新起步。”
冯蕾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一辆载重卡车从我右侧呼啸而过,司机肯定气急了,才会以这种方式向我抗议。被他这么一吓,我就更慌了。手脚不听使唤,头上直冒冷汗,脑子里一片空白。
冯蕾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对我说:“后面没车,快推一挡,注意油离配合,慢点抬离合,油再多给点儿。”
我屏住呼吸,像个机器人似的重复着已经练过无数遍的起步动作。车总算走动了。她让我关双蹦灯。见我没反应,她又说:“再摁一次。”
汽车驶出去好几百米,冯蕾提醒我说:“该换挡了。”
我这才推二挡。这次换挡,非但没有熄火,而且走得很平稳。见车速越来越快,没等冯蕾再发话,我自作主张地把挡位推到三挡,车子往前“咯噔”一下,但也没熄火。我这才松了口气,彻底从刚才的惊吓中解脱出来。
开出几公里后,冯蕾说:“前面调头,你收油减速减挡。”
过了会儿,她又问:“看到前面加油站了吗?”
“看到了。”
“拐进去兜一圈,再左拐往回走。”
“明白。”我竟跟她来了句路考时用的术语。
从油站里出来,见路上有车,我忙踩刹车。冯蕾嫌我停远了,让我把车往前提。等路上的车全都走光了,我才慢慢地拐弯上路。快到我上车的地方时,冯蕾说:“再往前点,右手边有块空地,进去调个头,再回油站。”我反应慢了点,车一下子开过了。冯蕾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说:“没车,快倒。”我铆足了劲,一下子倒出去十几米,刚把车子开进冯蕾说的那块空地,后面就上来一辆车。心想好悬呐,差点又要听别人按喇叭了。就这么来回跑了四趟。冯蕾问我感觉如何,我说没那么紧张了,手脚好像也听使唤了。
金狱 第一部分(52)
“去农贸市场。”
她的话吓我一跳。我下意识地踩了一脚急刹车。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停在马路中间。要不是扣了安全带,冯蕾的头非撞上挡风玻璃不可。
“你找死啊!”她大声叫道。
“你吓死我了。”我小声地说。
“你才吓死我呢。”她嘴上骂我,可并没忘记她的责职,扭头看了一眼车后,说:“快走,来车了。”
我顾不上跟她理论,急忙换挡起步,从一挡到三挡一气呵成。待车走稳了,我瞥了一眼后视镜,没见后面有车,问她:“你骗我?”
“我说什么了?”她反问道。
我这才明白她的用意,心里暗暗为她竖起大拇指。
过了会儿,她说:“今儿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明儿继续练。”
“咱不去银行了?”
“去呀,干吗不去?”
“那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
“等我们到了,人家也下班了。”
“不下班,还见不到人呢。”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要带我去她家,见她当行长的爹。
快要进城时,我对她说:“前面咱们该换防。”
“你开,你开,你继续开。”
没多会儿,我们就遇上进城后的第一个红绿灯。快到路口时,灯变黄了,我没敢闯。灯一变绿,冯蕾就说:“走。”哪知刚起步,车就熄火了。只听见后面的喇叭声响成一片。
“你来开吧。”我对冯蕾说。
冯蕾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等我们各就各位,灯又变色了,后面的喇叭声就更大了。
“要有警察,咱就惨了。明儿你先练练过路口,再去农贸市场。”冯蕾对我说。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激。
十五
冯蕾的家独门独院,汽车可以开进院里。她忘带钥匙了,走到大门前,她死劲地拍门,拍了好一会儿,门才开。
“爸,你在家呀?”冯蕾对开门的人说。
冯蕾她爸中等个儿,头发不多,梳理得整整齐齐,消瘦的面颊突显出双眼大而有神。白衬衣外套浅蓝色西服背心,搭配一条深蓝色领带,庄重的衣着衬托出长者气宇非凡。
“嗯。她是……”她爸一眼就看见冯蕾身后的我。
“怡龙的小陆,她接我的工作。”冯蕾突然转头问我:“你大名叫什么?”
“陆颜莉。”
“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就领到家来。”她爸有点责怪冯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