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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2 / 2)

分明心虚,顾左右而言它。我亦不拆穿,点到即止:“我当真只是来授舞,你莫多心。”免得他不分青红皂白,再行迁怒旁人,索性大大方方,引见无端遭他仇视的隐月:“云大官人,这是咱们婵媛坊新聘的乐师,隐月先生。”


比之小家子气的登徒子,隐月甚有气度,清雅淡笑,朝苍秋躬身施礼,不卑不亢,云淡风轻,剑拔弩张的气氛渐然消弭。见澈眸寒光稍敛,我松了口气,故作商量:“我说州尹大人,您和春妈妈可是熟识,往后婵媛坊开门迎客,还望大人您多多照应。”


以柔克刚,我嫣然一笑,冲他眨了眨眼。怒火顿消,眼神诡凝,相望半晌,登徒子终是苦笑讪讪:“得了,已有州牧大人做你们的后盾,夕坊主何须将我这个小小州尹放在眼里。”


知他余郁未消,我不语,笑得愈发甜美。半晌,眸中寒芒尽敛,深深叹了口气,登徒子转眼看向春妈妈:“我这没过门的媳妇儿鬼主意多,现在连我都制不住她。您是知分寸的明理人,往后就劳您多担待了。”


此话一出,隐月及两位姑娘俱是一怔。果如少隽所言,咱家这位云二爷在坊间红颜知己无数,便见与落英神情微黯,然未多久,即又释怀,柔笑福身,齐齐向我道了声恭喜。春妈妈淡笑颌首,恭然道:“奴家晓得,小姐断不会在人前抛头露面,只劳她每日来这逸柳巷给姑娘们授舞。”


苍秋点头淡嘱:“夕儿身子刚好,经不得折腾,还请春妈妈适时给她提个醒儿,莫要让她太过劳累。云霄在此先行谢过。”


暖意盈胸,我笑渐温柔。澈眸亦渐柔润,然是淡淡扫过近前的银发男子,微是一窒,我回眸只及望清隐月柔黯眸瞳,登徒子不由分说,揽我向外走去。


“我还没教她们……”


基本手位。


故态复萌,澈眸寒芒毕现。知他醋海翻澜,也不一般见识,看向近旁隐忧的旖如,柔笑安抚,令她在前引路,回先前更衣的偏厢。只是进屋前,登徒子驻足门外,对旖如冷淡道:“苍祈候在偏门。给小姐换好衣裳,你先随他回府。”


一反常态,未若平日那样争锋相对,出言顶撞,似是心事重重的旖如惟是阑珊点头,扶我进去更衣。待是换上来时的男装,走出门去,登徒子冷哼了声,睥睨我手中那身舞裙:“我会让人给你另做一身舞衣。这裙子……”踌了一踌,瓮声瓮气,“让旖如带回府里收着,等咱们成亲后,你想怎么穿,我都不拦你。”


只准州兵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我似笑非笑,没把这身伤风败俗的舞裙一把火给烧了,敢情是世子爷存了私心,留待将来自个儿欣赏。可惜尚未开口揄揶,登徒子已牵起我的手,匆步朝后院走去。行至拐角,我方觉旖如未有跟上,怔立原地,兀自怔忡。轻蹙起眉,正要挣脱登徒子的钳制,冷不防身子一轻,回神时已然头朝下被他甩上了肩。


“放我下来。”


我恼羞成怒,瞥见院里扫雪的仆妇瞠目结舌,更是气恼,又踢又打。可惜我这花拳秀腿毫未作用,强按住我不甚安分的双脚,如出无人之境,镇定自若,将我扛出了偏门。


“少……爷。”


候在门外的苍祈见此暧昧情境,蓦得松了攥在手中的两根缰绳。苍秋扬手冷淡一挥,余怒未消:“等旖如出来,你送她回府。我和夕儿现要去城西老宅,给我雇两顶轿子过来。”


我惘然,可等苍祈雇来轿子,四个彪形轿夫瞅着赫赫有名的银面州尹肩扛一个漂亮男人,亦然目瞪口呆,扯了扯嘴,半是讥讽,半是自嘲:“就不怕你云大官人性喜男色的雅好传将出去,澜翎城里的姑娘都不理你了吗?“


登徒子轻嗤,终是将我放下地,抬手轻佻抚过我的面庞,眸烁黠光,暧昧不明:“别人爱怎么想,随他们去。倒是咱们有笔帐要好生算上一算……”俯身近耳,邪里邪气,“你这丫头成日不安分,今儿个为夫定要好生调教,顺道让你累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明日我也好有借口推了春妈妈,免得那个男人盯着你的肩膀猛瞧。”


原是世子爷一早便到,躲在屏风后面,冷眼旁观我怎生在别的男人面前卖弄风情。我睨了他一眼,虽是早已看淡这等男女之事,可这登徒子光天化日公然调情,赧红了脸,耳根发烫。重哼了一声,上前猛掀轿帘进里坐定。然起轿后行至半途,我愈发坐立不安,拿不准这登徒子是不是真要占我便宜,正盘算要不要连累轿夫,令他们现在打道回侯府,刚掀起轿帘,却不经意瞥见一张沉毅俊美的侧颜,蓦得瞠大了眸。


未曾意料这人竟会寻来澜翎城。即便心知肚明,他此番前来定是迎我回京,断无恶意,可当对街戴斗笠的的男子似是感知两道惊诧的视线,蓦然回首,我已飞快回身,放下了轿帘。千头万绪,纷乱无章。这人从何而知我身在澜翎?可已知晓掳劫亲王的乃是兰沧侯府的人?若是如此,皇帝将要如何处置兰沧侯府的人……直至落轿,我亦未察觉,兀自惊疑惘惑。而今枺城槭破怂访岳耄缛羝溆嗷仕眉八堑哪稿伊髀湓谕猓ɑ峤璐肆蓟氤星飧鲎钍峭泊10坏那淄醭罂臁r蚨实廴粢矣鼗使辈换岽笳牌旃模芈段业男凶佟7裨蛘馊艘膊换崆奈奚16吹奖钡兀谴酥苯硬槌罡值萌司灾5?br /


“怕我吃了你,不敢出来了吗?”


不知大祸将至的登徒子半是揄揶,半是挑逗,掀帘探进身来,却见我面色惨白,神色僵凝,浑身止不住地轻颤,眸光立焦,亟亟问道:“怎么了,夕儿?”


深凝而视,我张口欲言,却是如哽在喉,良久,方才挤出那个意寓灭顶之灾的名讳。


“即莫寻……”


澈眸惊瞠。我惨淡一笑,寒意顿生,“我刚才看到朱雀守在街上。他就在这澜翎城里,许是很快便会找来侯府,该如何是好?”


依德藼亲王的立场,我当是笑掳劫亲王的苍秋罪有应得。可内里的魂魄已是季悠然,直待此时,我方察自己是何等惶恐苍秋会不会因此获罪,落得身首异处的惨境。攥紧他身前的衣襟,我六神无主,反是苍秋率先镇定了下来,再未惶恐,目光沉毅,一言不发,只是展臂将我拢进怀里,轻柔抱出轿去,走向前方那扇蛛丝满布的高门。怕是适才即莫寻已见端倪,我飞快扫向巷口,幸尔往来行人之中,未见那清濯孤冷的颀长身影,方才松了口气。时值今日,我仍是不知自己卷入怎样一桩y谋。可现在的茈承乾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德藼亲王,惟想远离是非,在此安身立命。亦然不愿离开苍秋,离开这个已让我动了真情的男人。他亦然。


“即使我死,也不会将你交给他。”


破釜沉舟,义无返顾。他将我紧搂在身前,断不松手。不知我何德何能,令他如此执着。心下酸楚,本是迟疑的决定须臾决断,侧过去埋首胸膛,我晦涩笑道:“给你看光了身子,除了逾矩,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给你做尽了,看是怎生也得下半辈子跟你蹭吃蹭喝,否则我岂不吃了大亏?”


他脚步一窒,即便开怀大笑,隐蕴狂喜:“夕儿说的极是,就算将来你吃穷了为夫,为夫也乐意之至。”


我冷哼一声,斜睨粲然澈眸:“我食素忌荤,也不嗜甜,明儿个你给我好生去庙里拜拜,感谢老天给你一个很好养的老婆。”


登徒子忙是颌首,赔笑称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将我放下地去,推开半边门扉,我侧身进里,可许是心弦蓦松,反失了支撑的气力,刚跨进门槛,忽是膝下一软,竟是直直跌坐下身。


“夕儿!”


苍秋惊惶低吼,我虚软一笑,正要嗔他大惊小怪,心口蓦是一揪,宛若刀割,痛得躬下了身。纵是噬骨散已解,可在我借尸还魂前,曾被人伤了心脉,之后流亡颠沛,波折重重,一直未能好生施治,结果落了病根。登徒子虽是对此闭口不谈,可我私下问了叶大夫,若是保养不当,旧伤复发,许会危及性命。难怪登徒子这样惊惶失措,我微是一笑,抬手欲抚上他的银面具,可猝然不及,耳畔渐起一阵哀啼。


父皇,救我……


母妃,救我……


求你们了……


谁来救我……


香消玉殒的姣妍女子。


悲痛欲绝的癫狂君主。


无可弥补的滔天大罪。


汹涌而来的惶恐绝望。


梦魇骤然明晰。残忆如蔓,萦萦绕绕,深锁灵魂。我怔凝,灼泪拂面,心痛如绞,混沌中,一缕凄郁苍幽的女声拂耳而过。


殿下睡吧,要不了多久,您便可从这骇人的深宫解脱了。


我悚然一激灵,近在咫尺的银面具渐然隐没在弥散眼前的缭绕血雾,大骇之下,声嘶力竭,焦唤他的名讳,却是如哽在喉,化作支离破碎的呻吟。


挣扎,已然枉矣。


拾柒章 · 燕哀


“梅儿,不可!”


熟悉的温软娇音,然是不复恬柔静婉,声嘶力竭。待是蔽眸的血雾渐然消散,沉鱼落雁的女子颓软在地,气若游丝。对立相峙的龙袍男子垂眸怔凝惨白如纸的天人之颜,邃眸渐然瞠大,惶然幽绝。待是回神,他迅疾抬眸,怒目而视,仇深似海,迅雷不及,内力深绵的一掌蓦得击中胸口,茫然无措的我忽得飞出身去,重摔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胸口剧痛,更是惊惶茈承乾落下的病根原是拜亲父所赐。挣扎着抬首,便见皇帝跪在近前,抱起心爱的妃子,对亦然重伤的归氏焦声低吼:“定是朕先前拆散了他们二人,这孽畜怀恨在心,和你无干!你又何苦替朕挡这一掌?!”


我闻言惊怔。未见前因后果,可不难猜知中了邪术的茈承乾行刺亲父,缠斗间,皇帝身处险境,归氏挺身而出,为夫挡下一掌,现已大限将至,只得惨绝一笑:“为女……代……过……天经……地……义……”


“你……”


皇帝眸中惊痛,斥责终未成言,拥紧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儿,抬眸瞠我,冰封千里,杀机隐现,我蓦是一颤,耳畔惟是含屈泣涕:不是我,父皇。不是我……身体更是不由自主,跃起疾逃,可皇帝一声怒不可遏的急吼,刚至门前,眼前掠过一道寒芒,已然失控的身体迅捷侧避,然是不敌来袭之人,利刃横亘喉口,来人徐步进,终自缭雾现出一张俊秀年轻的面庞,我暗惊,正是当日在瑶碧山上,和朱雀守同来岩d将我带去神社的那个少年武将。


“得罪了,殿下。”


话毕,少年飞快出手点了我几处x道。皇帝冷眼旁观,见我已然动弹不得,对少年挥手:“你先下去。”似又想起什么,唤住少年,冷漠淡言,“传朕口谕,现下当值的宫人往前殿候命,卫士戒严,未得朕的旨意,不准任何人进出永徽宫。违者立斩不赦。”


少年淡瞥了我一眼,躬身领命,施礼告退。待人离去,皇帝正要开口,怀中女子勉力抚平微蹙的柳眉,柔荑微颤,朝一国之君的丈夫伸出手:“鸿玘……求……你……饶……饶梅儿……不……死……别……别杀……我们的……女……儿……”


先前的梦魇重蹈覆辙,我剧震。弑父杀母,天理不容,虽是身不由己,可确是茈承乾亲手断送了母亲的性命,更有甚者,一尸两命,看向缎织锦衣下微有隆起的小腹,想起我未能出世的两个孩子,心如刀绞,痛得不能自已。


难怪茈承乾会割腕自尽,行刺亲父,弑杀母妃,遭人陷害,却是百口莫辩,这二八年华的少女最后难承变故,饮恨自尽,亦在情理之中。更许是上天惩诫这大逆不道的悖行,先前流亡时,我两度负伤,到侯府后敷了玉肌凝露,颈处与右臂已无剑伤留下的伤疤,惟独左腕至今清晰可见一道淡痕。我低首看向腕伤,怅黯之余,更是愤懑。月昭容借刀杀人,尚且情有可缘。可与其勾结的另个元凶不过为了一己之私。归女御已然独宠后宫,若再添龙子,无疑如虎添翼。然若反其道而行,借茈承乾之手行刺皇帝,无论最后成功与否,归氏一门皆是犯上作乱,满门获罪。只是这元凶定亦是始料未及,事生枝节,身怀六甲的归女御竟会挺身护夫。可即使未达初衷,将归氏一门连根拔除,足以威胁储位的新皇嗣已然胎死腹中,顺带拔除后宫诸妃恨之入骨的眼中钉,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恶毒……


“燕可……”


思绪嘎止。抬眸便见皇帝大恸,俯在归氏耳畔遍遍焦唤她的闺名,良久,纤睫微翕,女子勉力支眸,可惜眼神已散,只得竭最后一丝气力抬手,似要抚摩那张骤然沧桑的帝颜。


“朕不准你离开!”


皇帝立握柔荑,紧贴在面颊。然是君威在生死之前,一文不名,拥紧娇躯,皇帝眸中惶恐渐深:“燕可,你莫要这么狠心,丢我一人在这世上!”


皇帝独揽大权,却是高处不胜寒,注定孤独。直待此番亲历宫闱倾轧,我方才知晓帝王多疑,乃因无人能信,无人可信。皇位面前无手足,纵已位极九五,仍亦如履薄冰,须得无时无刻,提防身边臣子有否贰心。与妃嫔花前月下,亦只有逢场作戏,毕竟政务繁重,已是心力交瘁,后宫三千佳丽一一宠幸,更是有心无力。如若枕边人乃为权贵之女,身负家族荣辱,牵扯朝堂势力,君王尤须谨小慎微,自不可能像是寻常夫妻那样互相扶持,相濡以沫。故而渴求专一纯粹的爱情于后妃是奢望,于皇帝亦然。虽不知归女御侍君之侧,可曾别有用心。但毋庸置疑,皇帝对她用情至深,乃至只是一个名唤茈鸿玘的男人惶恐失去归燕可,失去这个世上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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