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伦
他常常最感遗憾的一件事是,他无法接引正统的原则来作为他的权力的基础。很少有人像他这样深刻地意识到:丧失了这种基础的权力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而又是容易遭受攻击的。
——梅特涅
野心是他的心智的原动力和他的意志的永恒的实质,它是如此地密切,以致不能同他本身区别开来,甚至有时还达到了不知不觉的程度 。
——泰纳
译序
200多年来,拿破仑一直是个热门话题,其传奇的一生在多数人心目中是一场辉煌的悲剧。爱之者将其比拟为公元前4世纪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转世再生;恨之者痛斥其为20世纪最大的恶魔希特勒的先行者。
英国多勒姆大学博士、现任胡佛战争革命与和平研究所研究员的艾伦·肖姆曾先后在南康涅狄格州立大学、加州大学、牛津大学教授过法国历史,他在完成《特拉法加战役:1803~1805战前倒数计时》和《拿破仑的百r王朝》这两部有关拿破仑的重要著作后,意犹未尽,最后决定为拿破仑写这样一部“包罗一生”的全传。
艾伦·肖姆在本书中确立了全新的观点,直言不讳地指出拿破仑鲜为人知的x格缺陷,也毫不掩饰拿破仑在作战规划上的经常x失误与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表象所形成的鲜明对比、以及那些无止尽的征战造成的毁灭x悲剧。艾伦·肖姆遍游历史故地,以一个美国人的眼光,以一个脱离利害因果所影响的后世评判的准则,给人们展现了一个与通常印象中不太一样的拿破仑:他睿智好学,有时一意孤行;他慧眼独具,有时好高骛远;他宽宏大量,有时刚愎自用;他任人唯亲,却遭致众叛亲离……他是一个伟大者,万众瞩目;他又是一个孤独者,茕茕孑立。艾伦·肖姆还寻找到了许多实证,揭开了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囚居时的神秘死亡之谜。
应该说,艾伦·肖姆的这本书是第一部能够公平、公正地解剖拿破仑个人生平的全新传记。作为本书中国第一次引进出版的译者,我真诚地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够给其他人以帮助,帮助大家认识一段历史,认识一个人——一个真实的拿破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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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1991年9月,我们抵达博罗迪诺前几周,一名赶马拉犁的农夫犁地时翻出了两具遗骸:一具是将军的遗骸,另一具是步兵的遗骸。”德·梅内瓦尔男爵在1996年2月26r给我的信里写道。遗骸面向俄国,将军不是孔佩尔(pere)就是马特尔(martal),两人都是在那次战役中阵亡的。步兵的骷髅双手仍紧握着朽烂的步枪和刺刀。博罗迪诺博物馆的向导告诉男爵,过去几十年里他们已经发现了几十具可以追溯到1812年9月7r的人类遗骸。1993年9月访问艾劳时,我的这位男爵朋友跨过了另一具新近发现的遗骸——所有这些遗骸都在提醒我们:过去的历史事件离开我们并不遥远;我们有时可能试图忘记历史,但历史却不会忘记我们。
历史总是令我着迷,但历史不是指只有对国王执政、战役和条约年代等历史事件的毫无生气的编年陈述;这样的陈述包罗万象,却单单少了人的联想,缺少了对创造这些历史事件的男人和女人以及他们身边整个氛围的关注。若要矫正这类缺乏辨别力的观点和陈述,必须注入现实感和理解力——也就是说,读者必须将拿破仑·波拿巴的一生视为自己同时代的人的一生,必须对他的个人价值、家庭、朋友、同伴、问题、个x和目标进行思考。
10年前,我开始着手研究拿破仑时惊异地发现:没有一部传记是涵盖了他一生的所有方面的。我还发现大多数令人激动的传记都趋于集中在他生活中的某些“片断”——或是他的军事战役、或是他的外j政策、或是他的治国方略和政治改良——从而只揭示了这个人物的某一个方面。在过去的150年间,有过成千上万部这样的研究著述,其中大部分现在已绝版。此外还有成千上万篇有关拿破仑及其帝国的文章。不用说,决定花去我一生中的若g年时间去承担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即为一个有着大量一次和二次研究和来源资料的人物撰写一部全传绝不是一个轻而易举的决定。
我是1987年夏天开始着手研究拿破仑的,可以说,开始是间接的工作,我对他企图侵略英国、法西联合舰队在特拉法加海战中遭到纳尔逊舰队重创以及奥斯特里茨会战进行了研究。其后我写出了《拿破仑的百r王朝》,该书涉及拿破仑被放逐到地中海的厄尔巴岛;他在法国南部海岸登陆,向巴黎挺进;他重整旗鼓和反法联军的激战以及他最后的战役滑铁卢败绩。
直到完成了《拿破仑的百r王朝》之后,我才不太情愿地决定为拿破仑的一生而不是某些片断写一部传记。我感到——现在仍然觉得——对拿破仑这样的人物非常需要有一部包罗他一生和x格的各个方面、融合所有新的研究和历史档案的全传。
为此,我走访了欧洲、英伦和美国的图书馆和档案馆……
我还遍游了埃及、意大利、西班牙和整个法国,包括其主要海港、从莱茵兰到哥本哈根、乘火车到柏林和波茨坦,穿过波希米亚到维也纳和萨尔斯堡,沿莱茵河到勒根斯堡和乌尔姆,然后到瑞士,最后到比利时的滑铁卢,旨在找寻拿破仑的踪迹。这是漫长而艰辛、一刻也不得停息,然而却是令人着迷的史诗般的旅行。
对于一个欧洲人来说,对拿破仑持中立的观点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法国人来说,他几乎被普遍视为民族英雄,他的暴行被忽视了,避而不谈了;对于大多数欧洲其他国家的人来说,他们的祖先在拿破仑的征服之下深受凌辱,他们憎恨他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对拿破仑的观点则是在对他研究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我尽量做到不隐瞒任何真实情况,不偏不倚。作为一个美国人——当时他年轻的国家除了与法国有一些小的海上冲突之外,既不是拿破仑的敌人,也不是拿破仑的同盟——因此,我希望自己避免了在个人感情和民族情绪上对任何一边的偏向。
利用一切我能够收集到的法国的文件档案和现有的回忆录,我竭力研究他个x和生活的各个方面,无论是有关他个人的家庭生活还是内政、外j、战役方面。我重新审视了他的许多战役、他对被征服国家和人民的态度、他与同事和下属的关系以及他的理想、动机和行为。我的目的是全面深入地发掘拿破仑和他的行为。
我希望我的这部传记能对我年轻的同行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能更加深入地对这个十分值得、而且十分需要研究的题目展开多卷的研究。
第一章 危险的岛民(1)
1778年12月17r,32岁的夏尔·波拿巴在科西嘉岛上的阿雅克肖港登上了海船。在他身边是10岁的长子约瑟夫;9岁的次子拿破仑,又名“拿破里昂尼”;还有内弟约瑟夫·费舍。他们刚刚离开了那栋位于斯特拉达马勒巴的4层楼——年久失修的石头宅子,约瑟夫和拿波里昂尼是在那里和他们的母亲吻别的。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法国。约瑟夫将进入奥顿神学院,准备将来当神甫。拿波里昂尼将进入布里埃纳军校,学习对于大多数科西嘉人来说仍然是难以掌握的法语,此外还要学习历史、地理、数学以及为了进入巴黎皇家军校所必修的其他课程。孩子们和蔼可亲的年轻舅舅、他们母亲的异父兄弟费舍则要到位于埃克斯昂普罗旺斯的神学院学做神职人员。拿破仑的短暂的少年时代就此结束。
1769年8月15r,莱蒂齐亚1·波拿巴离开阿雅克肖教堂的大弥撒匆匆赶回家,差点把拿破仑生在路上。在家具稀少的客厅里,孩子降生人世;如同她做其他每件事情那样,她将时间掐得太准了。她原名叫莱蒂齐亚·拉莫利诺,是国家道路和桥梁监察官的女儿;其父亲死后她母亲的第二个丈夫,也就是莱蒂齐亚的继父,是名叫费舍的银行家。
她的家族原籍伦巴第,在14世纪从热那亚到科西嘉定居前几乎迁居了包括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在内的大半个意大利。莱蒂齐亚是个身材苗条、个子不高、肤s黝黑、鲜有笑容的女子。对于一个没有受过正规教育、待字闺中、准备生儿育女的女子来说,生活是可怕的也是严酷的。1764年7月2r,年仅14岁的莱蒂齐亚与18岁的夏尔·波拿巴结婚。她的确生了不少子女,只有8个活了下来。她带有意大利口音的科西嘉语并不是毫无瑕疵的,她的语法和写作充其量也是够用而已——法国对她将始终是一个谜。至于书籍,无论是哪种语言写成的她都从来不读。但是,由于法国1767年5月15r从热那亚共和国手里买下了科西嘉岛(征服由帕斯夸莱·保利2领导的好斗的科西嘉人则是次年的事),尽管她憎恶法语和法国人,却命中注定要听人讲法语。她有着约7;000里弗赫3的嫁妆(这在当时是相当说得过去的嫁妆了)和一些土地。她是个坚忍不拔的女子,是动荡的科西嘉历史上严酷环境的存活者。她家所居住的楼下两层屋子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件家具,甚至连一块地毯也没有,预示着她以后也将是一位严酷的母亲。波拿巴家的住所很难说是个惹人喜爱的去处,她嗷嗷待哺的子女在那里很少得到慈爱。虽说她偶尔也会参加弥撒——她丈夫的叔叔吕西安是科西嘉的副主教——但她生来就不是“虔诚”的宗教信徒。她的世界就只限于她的丈夫——他很少在家、她的孩子——他们总是在家,以及她看家理财的责任。
夏尔·波拿巴的家族是1520年由佛罗伦萨迁徙到阿雅克肖城的,此前他的家族成员曾经是佛罗伦萨的小“贵族”(虽然没有授衔)。夏尔家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显赫的先祖、贵族古里耶莫·德·波拿巴在13世纪时曾是当时由意大利皇帝党4成员控制下的佛罗伦萨市议会成员。但是随着教皇派5的胜利,他和他的整个家族被迫逃亡托斯卡纳并隐居于利古里亚和圣米尼亚托的萨尔察纳,他们变得越来越贫穷,最后,弗朗西斯科·德·波拿巴不得不于16世纪踏上科西嘉岛找寻新的出路。
波拿巴的家人都不是精明的商人,虽然总能受到教育,并不时在法律界谋到这样或那样的职务,但身后总是清贫凄凉。的确,当夏尔和莱蒂齐亚于1764年成婚之际,他几乎身无分文。他在比萨取得的法律学位使他成为阿雅克肖法律管辖区内的“皇家法官”。虽然授予了侍从武官的官衔,他的年薪也只有900法郎。但是他有“指望”——他疾病缠身的叔叔吕西安,一个没有家室的牧师,答应将他的全部遗产留给脾气温和但办事杂乱无章的夏尔。正因为如此,现在他们在阿雅克肖才有了一栋在幽暗的客厅里挂着法国总督骄傲画像的大宅子。
虽然夏尔·波拿巴(这个家族在任何情况下都从来没有使用过贵族头衔)是个杰出的科西嘉爱国主义者,但随着保利被法国人击败,他迅速改换了政治门庭。他是这样一种人:虽然生x疏懒,却不断为政府的发展设计新的项目、做新的规划,以期改善自己的地位。可是,夏尔除了因此得以跻身阿雅克肖市议会12名议员之列, 之外一无所获,因为他的大部分规划都是失败的。尽管如此,至少在4代贵族门第中他的社会地位是稳固的,这为他带来了许多机会。随着他膝下子女r益增多——现在又有了玛丽亚·安娜(埃莉萨)、吕西安、路易、玛丽亚·阿纽齐亚塔(卡罗琳)、保利塔(波利娜)和热罗姆——夏尔·波拿巴需要得到他所能得到的一切帮助,因此,在法国奥顿将孩子送下船后,他匆匆赶往凡尔赛,为拿破仑1779年1月进入布里埃纳能获得全额奖学金而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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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危险的岛民(2)
1779年4月21r,约瑟夫和拿破仑第一次分道扬镳了。“我们分手的那天令我难以忘怀。” 约瑟夫后来回忆道,“我止不住嚎啕大哭,而拿破仑只是偷偷地未能遮掩地流了几滴眼泪……” 如果说约瑟夫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父亲的儿子的话,那拿破仑就是他母亲的儿子。
1779年5月15r,骨瘦如柴、个子矮小的拿破仑跨入了满地沙尘、植有一行行椴树的军校校园,这里将是他此后6年的家。高墙围绕的军校内,只有寥寥几栋石头建的旧房子,瓦上长满苔藓,左边是一座过去的寺院。拿破仑穿上了浅蓝s镶红s袖口的军装和深蓝s的马裤,他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这里将改变他的生活。
在军校,他作为享受“国王赐予的全额奖学金”的学生,并没有使他和另外109名学员有何不同,因为有一半学员都享有同等待遇。但是,他那矮小的个子、他那有限的并带有浓重科西嘉口音的法语、他那傲慢好斗的x格以及对占领他亲爱祖国的法国人的愤怒使他鹤立j群。由于骄傲、暴躁、有时凶悍并始终自知自己是圈外人,他没有真正的亲密朋友;连可以j谈一下的人也屈指可数,路易·德·布列纳6是其中之一。生x孤僻的拿破仑现在越发孤独,因此,不可避免地成了所有寄宿学校都能找到的那种备受欺凌的对象。考虑到在家时x情温和、谦逊、平易近人的哥哥约瑟夫总是让他三分,在这里他偶尔卷入恶斗就并不奇怪了。这是地地道道的军营生活。
但是,撇开这些不尽如人意之处,布里埃纳军校的确为拿破仑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在科西嘉所无法企及的世界。除了数学、古代史、地理、拉丁文学(多半是法文译本)、德文和自然科学外,他还要学习社j礼仪和舞蹈音乐课,这是他感到最受拘束的课程。和军校的其他少年不同,拿破仑深知离开了自己的努力,他在这个世界上将一无所获,他的成熟远远超过他的年龄。虽说他父亲现在已经是科西嘉驻凡尔赛的代表,但依然囊中羞涩。
幸运的是拿破仑对个人财富并无多大兴趣。相反,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决定回去将科西嘉从法国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甚至在那时我就相信我的意志力注定会使我成功的。” 他这样说道,早在9岁时他已经是一个热情追随英雄保利的热忱的爱国者了。为了取得成功——他毫不怀疑自己将取得成功——他需要充分利用军校提供的一切优越x,无论多么谦卑也在所不惜。
拿破仑的法语需要特别辅导,命中注定他的法语总是带有不协调的科西嘉口音,他沉迷于古代史,如饥似渴地阅读西塞罗7、维吉尔8、泰西塔斯9、斯维托尼亚10、贺瑞斯和普罗塔克生平的译本。“拿破仑和我分享他的读物。”他的哥哥约瑟夫谈道,“他读的总是有关古代和现代历史问题的书籍。虽然我读的书不如他的严肃,我还是在信中告诉他我读的书籍。” 约瑟夫喜欢读史诗以及关于高卢之战和国内战争的《恺撒纪事》。拿破仑还热衷于两门学科:地理和数学,这两门成绩他都超过他的哥哥。拿破仑的一位数学教师是个严格的人,名叫让·夏尔·皮什格鲁,他没过几年就投笔从戎了(大革命期间,他指挥jūn_duì 攻占荷兰,后来荷兰由拿破仑j给他的二弟掌管)。除了每年应邀到布里埃纳城堡庆贺国王的生r之外,拿破仑很少离开军校森严的石头高墙。在充满敌意的法国,他也无意外出。他只是埋头苦读。
法国少年们奚落拿破仑,讥笑关于他的每一件事,包括他古怪的名字。拿破仑,在法语中其读音类似“la paille…au…nez(鼻子上的稻草)”,于是他们一连这样叫了他好几个月。然而,他付之一笑,并不计较,却更加发奋苦读。他也不和抓住一切机会嘲笑他的少年们玩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法国人付出代价的!”他总是以牙还牙地挥动他小小的拳头,这只能使少年们更加起劲地奚落他。他在班上常常无礼而直率。有一次,拿破仑因不服从管教受到教官处罚,命令他脱下制服,换上一身褴褛的衣衫,当着109名嘻嘻窃笑的同学跪在地上吃晚饭。拿破仑不从。“我要站着吃,先生,绝不下跪!”他抗议道,“在我家中,我们只对上帝下跪!”他顽强地站着,一顿暴打使他顿时鼻青脸肿、浑身发抖、失去控制地呕吐起来。校方领导撤销了处罚,亢奋的拿破仑被带回了寝室。后来他又遭到过许多比这严重得多的袭击,特别是在他精疲力竭和异常紧张的时候。
皇家军校的检察官一年一度检查每个学生的学科成绩,检查结果将决定少年们的前程。有关拿破仑的报告各说不一。一份报告称他“在数学方面……成绩不凡”但“社j技能奇缺”,并举荐他从事海军军官职务;另一份报告称他“专横、傲慢而固执”。1789年签发的最终的具有决定x的报告推荐拿破仑到陆军服役。
第一章 危险的岛民(3)
几年过去了,拿破仑和家里完全断了音讯来往,因为他没有钱回科西嘉度假,连暑假也不行。这是十分冷酷的现实。 但是,1784年7月,当一直不闻不问的父亲带着他的妹妹安娜(现在叫埃莉萨)和弟弟吕西安路过这里前来看他时,这漫长的岁月记录被打破了。 埃莉萨被送往圣西尔的女子精修学校,小吕西安则要在布里埃纳待上几年。这是拿破仑自在奥顿与父亲分手后又一次听到有人叫他“拿破里昂尼”,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父亲。
夏尔来到位于蒙特皮拉的古老的神学院,在那里,他得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能再活几个月了。此间,他和来自科西嘉的朋友佩尔蒙一家一起度过了他最后的时r。1789年2月24r,他死于癌症,享年39岁。
1784年10月19r,15岁的“拿破仑·德·波拿巴先生”进入了巴黎皇家军官学校,他脱下了旧制服,换上了袖口绣有银条纹并有红s衣领的新军装。现在,他是“军官候补生”并开始了真正的军训生活;两年后,这将使他成为为国王效忠的皇家陆军军官。
巴黎皇家军官学校是由路易十六奠基,于1751年建成的。士官生被分配到各个不同的部门,富有的学生则被推荐为骑兵军官。拿破仑由于扎实的数学功底,成了14名精选出来的非贵族炮兵学员之一。
军官学校是由陆军大臣指挥的,和布里埃纳相对松懈的生活比较而言,这里的生活确实严格。每一名军官学校学生在东方破晓之际便要匆匆离开修道士般的单间——勉强放得下一张铁床、一把木椅和一个衣柜——6点要在小教堂做祈祷和弥撒,每次用餐前则有更多的祈祷。晚上8点半,一天的活动结束后,学生才能回到寝室。这是多么艰难的一天啊!4名教官和8名c练军士使这些年轻学员得不到一刻喘息的机会。拿破仑发现每天在石头大庭院里的c练是最不堪忍受的事,教官和军士为了他的松懈惰怠和无精打采不时冲着他大声咆哮,他的思想却始终不在c练上。至于兵器教范,也令人生厌,每周拿破仑都要受到个别处罚。别的学员在做“举枪致敬” 时,拿破仑会做“枪放下”,别人做“枪放下”时,他却在做“举枪致敬”。“驯化这个危险的岛民!” c练教官对拿破仑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亚历山大·德·马吉斯命令道。这是个难办的差使。
拿破仑除了对德语厌恶到几乎学不下去的地步外,对其他课程则有相当大的兴趣。除历史、地理、文学和德语,他还要学习高等数学、物理、防御工事构筑和制图课程以及法律和哲学。在这些课程中,拿破仑最喜欢的是数学、防御工事构筑以及炮术。他的教官对他的评语也是各说不一:其中之一称他“从国籍到x格都是地地道道的科西嘉人”,同时承认“如果环境许可,他可以成材”;对他绝望的德语教官则采取了放弃的态度,将他划入了“坏蛋” 之列。只有炮术主考官路易·蒙r——数学家、巴黎军校多种技艺的创始人加斯帕尔·蒙r的弟弟——的报告才透过这张少年的脸看到了真正的拿破仑:
沉默寡言、勤奋好学,学习是他心甘情愿的惟一乐趣。他乐于读好作者写的书,对于抽象的科学他能够运用自如,其数学和地理知识扎实。他安静而孤独,反复无常、目中无人,令人吃惊地以我为本。在班上他积极地回答问题, 在其他场合则具有巧妙快捷的应答才能。他最突出的特点是傲慢自大、雄心勃勃和抱负不凡。这个年轻人值得我们关注和帮助。
好像生活对拿破仑而言还不够艰辛,1785年2月底,父亲夏尔去世的噩耗给了他异常沉重的打击。这是个他无法向亚历山大·德·马吉斯隐藏的悲剧。他不赞同父亲背叛科西嘉的独立运动、承认法国统治并与其官员完全合作的行为。父亲长期对他不闻不问的态度也使他深受伤害。尽管如此,拿破仑深深地爱他的父亲,远远胜过爱他的母亲;尽管他终生都十分敬重她。
在巴黎和在布里埃纳不同,拿破仑可以常常离开军校,例如和佩尔蒙家人待上一两天——他们已经从蒙特皮拉搬回了首都。佩尔蒙夫人和拿破仑的母亲是同乡和老朋友,他们在巴黎相当豪华的府第里专门为拿破仑准备了一间客房。佩尔蒙先生和夫人对拿破仑一直非常好,在后来的几年里, 在逐渐认识了他们的儿子、特别是他们的女儿劳拉之后,这位思乡的少年享受到了真正的家庭温馨。尽管他的“微笑富有魅力”,劳拉承认道:“他那轻蔑的扭曲的嘴唇却令人不寒而栗。” 而当他发怒时,“我从来没有敢于正视他那张值得崇拜的脸……而不感到寒气人的”。 但是,当神情祥和时,他完全变了,变得的确“令人着迷”和“温文尔雅”。
刚满16岁的拿破仑于1785年9月28r顺利通过毕业考试,提前毕业。他在皇家军校的庭院里接受了炮兵少尉军官的军衔,在包括他的朋友德·马吉斯和路易·德·菲利波在内的56名学员中他排列第42位。没有任何亲人和他分享这个不寻常的时刻,穿上了在脖子下面有银纽扣的新军装之后,拿破仑·波拿巴少尉匆匆来到佩尔蒙家以博得他们的赞赏。11月6r,他和德·马吉斯来到他们的第一个岗位、位于瓦朗斯的拉费尔炮兵团。拿破仑·波拿巴的军事生涯就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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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危险的岛民(4)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拉费尔炮兵团的军官制服更加漂亮的东西了!” 成功地完成了入团头3个月的训练之后,拿破仑不无骄傲地说道,“由于我与生俱来的天才,我现在是军官啦!”的确,身着带有绣花袖口的蓝s上装,内穿有缎花衣领和袖口的平纹细布衬衣,下身照例是蓝s的马裤——他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漂亮。特别是他现在已经佩戴上相当令人嫉羡的带有金流苏和鲜红丝带的肩章了。拉费尔炮兵团实际上是整个法兰西jūn_duì 的炮兵学校,拿破仑完全有骄傲的资本。如今他每年的军饷是920里弗赫,比他父亲临死前最后一个职务的年薪还要高,不过,在法国的花销很高,而且在兵团里还有许多额外的但却是必须的花费。
即使是在我完成了工作、无事可做的时候,我始终隐约感到时间在飞逝,我不能让任何一点时间白白流过。”他后来回忆道。确实,自少尉拿破仑来到瓦朗斯之后,他很少有时间看看兵团外的世界。在兵团紧张的5年期间,他的头脑里r夜考虑的只有4件事情:他炮兵军官的事业,自父亲去世后一直困扰着他母亲和家庭的经济问题,他的继续学习和深造将科西嘉从法国人的枷锁中解救出来。虽然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在社j场合花费几个小时,经人介绍周旋于想为自己的女儿找到如意郎君的贵妇沙龙之中,但只是偶尔为之而已。他的确追求过一位少女,结果是无功而返。于是,他打消了此念,致信母亲道:“母亲大人的花费已经够多的了,我不能再让您雪上加霜,我不能效仿我的同事在这里寻欢作乐的愚蠢行为。”从另一方面说,他没有合适的“前程”,贵妇们不可能选他作为将来的女婿。就这样,由于没有背景,他决定结束企图与富家千金结为伉俪的白r梦。拿破仑总是说到做到的。这样,除了炮术训练之外,从1785年11月到1786年9月,拿破仑在瓦朗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他居住的咖啡馆楼上那间吵闹的斗室里度过的。就他的经历而言,不时地,他的思想自然会发生病态的转变。“长年孤独,在深深的沉思之中,我想到了自杀。”他写道,想到的不是他父亲的死而是他自己。“是什么情绪竟使我想到了自我毁灭的欲念?”他扪心自问道。“无疑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看不到自己的位置吧?”这是许多像他那样的年轻人都会自问的问题,同时也是答案。但对拿破仑而言,对前程完全失望使他心灰意冷。作为贵族阶层的最下层,同时又是一个外国人,他深感自己在法国jūn_duì 里的事业前程渺茫。“既然我早晚一死,何不结果了自己?”当他想到自己无力解救被法国人征服的祖国时,他下了这样的结论:“我的同胞父老尚在异族枷锁之下……我有何面目返回故里?当一个人的祖国不复存在时,对于一个真正的爱国者来说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去死。”
但是拿破仑没有向死神屈服,相反,他被自己内在的驱动力、过人的天资和追求问题答案的好奇心所拯救。接下来的几年,他不仅继续贪婪地阅读,写满了几十本读书摘要和心得,而且后来他还要将它们付诸行动。
拿破仑废寝忘食地博览群书。考虑到他的家庭背景和缺乏正规的扎实教育,他反复熟读的许多书籍、写下的厚厚一叠读书笔记以及所涉及的科目也许是任何一个法国军官都望尘莫及的。他研究了18世纪英国首相沃波尔的著作,写出了对拉费尔军团彻底改组的意见;他写了4篇有关现代炮兵技术及其发展的论文,包括对他的指挥官的建议;他分析了柏拉图的《理想国》;他深入研究了古代波斯政府;他更多地研究了古希腊的地理、历史和政府,包括战役和其他。然后,他又不知疲倦地转而研究古埃及、迦太基乃至亚述,同时没有忘记写下了《欧洲在东西印度群岛的商业发展的哲学和政治历史》的论文。拿破仑对英格兰有浓厚的兴趣,对其研究的时间相当长,对其历史和立宪过程的了解和领悟令人惊叹(“英国人”和欧洲其他国家的人是多么不同啊——他这样记道)。他对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总是充满热情,对18世纪的著作如阿伯·马里尼(abbe marigny)的《哈里发治下的阿拉伯历史》和阿莫莱特·德·拉侯塞(amelotla houssaie)的著作《威尼斯政府》进行了分析研究,他详细地研究了马基雅维利,包括其著作《佛罗伦萨史》。拿破仑继续研究贵族历史,甚至研究梭尔邦一个设立于13世纪的古老神学院。由此得到灵感,他写下了一篇论文《我对原始状态的思考》,其中对“快乐” 及其象征进行了分析。他似乎无止境的好奇心没有丝毫减弱,他又转而研究印加帝国以及科尔特斯对蒙提祖马的征服,读书笔记写满一本又一本,最后总是回到对希腊的研究,特别是希腊大政治家阿西比亚德的主张,当然还有亚里斯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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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危险的岛民(5)
“我曾一度坠入爱河,”现在领悟爱情是极其荒唐的,事实上更糟,拿破仑强调道,“我否认有真正的爱情存在。”“确实,我甚至认为恋爱对社会有害、破坏个人幸福。”这位愤世嫉俗的少尉写道。“故而,简而言之,我相信爱情的弊多于利。”“爱情给人带来无可比拟的乐趣,”但是他又说,“(它)也许会导致更大的痛苦。”然后通过推断,拿破仑将爱情与对宗教的历史看法结合:“宗教的发展和形成起到了安慰世上不幸者的作用”,从而可以使宗教“永远奴役这个世上的人们”;拿破仑称之为“僧侣的王国”,他说这个王国“也许永远不会覆没”。
拿破仑怀着忧郁而烦闷的心情用潦草的字迹写下了大量甚至次r早上连他自己也难以辨认的手稿。在1786年到1791年期间,他写了无数文章,包括对诸如巴隆·德·泰尔等各级将领提出的有关改进炮位和弹道的有数学计算依据的详细建议。
拿破仑还研究了降低军火库之间炮弹运输费用的方案。泰尔对这位与众不同的下级军官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对他再也不会忘记。
就这样,当其他军官在楼下的咖啡馆里或是在军团驻地酗酒、赌博和嚎叫时,拿破仑却在挑灯夜读。他斗室里的灯光似乎从不熄灭,同时他第二天仍然有充沛的精力。他研究了瑞士的地理和土耳其的历史、印度的政府和阿兹台克的宗教。他对知识的渴求真是欲壑难填。
拿破仑在此期间写下的所有笔记、信函和追思录中,最长、最有趣的文章是对暴政的论述,特别是对法国在科西嘉实施的暴政。拿破仑是个愤怒的理想主义者,抗议这个世界上遭受蹂躏者所施的弱r强食的暴政。
“使用蛮力是丛林中的法则,理x的力量才是人所具有的。” 他这样开始这篇文章,“多少国家为此历经沧桑和盛衰变迁!……暴政、压迫和不公平正在弥漫全球……”科西嘉的命运就是“小国希望自由而其邻国想要压迫”的一个最好的例子。
然而,国家领袖的任务是“使他统治下国泰民安、社会繁荣昌盛。为了达到此目的,在理x火炬的引导之下,他必须公正地平衡他所负责的人民的权利。要做到这点,他必须随时承担国家要求的一切义务……我们生来是为了享受生活的”。但是,现在处于“法国人的锁链”之下的科西嘉人在波旁王朝和派驻该岛的行政长官的专制统治下却毫无权利可言。“我拜读过所有君主主义者雄辩家的演说,其中不外是用蹩脚的努力来企图维护一个很坏的理由”——在现实中,它们都是滥用权力的借口,如同在他的祖国所发生的那样。“这世上一半的人都是抱负不凡的,并在获取荣誉中追寻快乐。 对荣耀的热爱使他们希望得到权力、敢于冒险(如国家的领袖和行政长官)、他们被这种指挥的权力所诱惑。”但是,他论证道:“我们之中最警觉的人……却反对并扬弃了这种权力。”任何暴君或暴政的强权都是建立在“强力”——刺刀的基础之上的。“我们是否继续眼看(法国)jūn_duì 在(科西嘉)为所欲为地执行他们的专横统治而无动于衷呢?我们是否继续在(法国)jūn_duì 、总督和财政官员的三重枷锁之下俯首帖耳任凭他们对我们的祖国进行巧取豪夺呢?”“像法兰西这样一个经过知识启蒙的民族怎么会在我们的誓约及他们行动的直接结果面前完全麻木不仁呢?……在上帝的眼中,最大的罪恶莫过于对人施行暴政,其次的罪恶便是忍受这种暴政!……人类!人类!你受奴役的状态是多么可悲,但是,一旦燃起热情的自由的火焰,又是多么伟大呀!”“结束法国对科西嘉不公正的统治”,他的祖国需要一个救世主,“但是,是否会有另一个威廉·退尔再世”?
既然眼下是在为掠夺其祖国的法国人服役,拿破仑少尉提出了休假5个半月的要求并获得了批准。
1786年秋,他乘船从土伦出发,于9月15r抵达心爱的科西嘉,这是他6年来第一次回到故乡。他现在17岁。他的这次假期将延长到次年9月才返回法国。“科西嘉的威廉·退尔”(或者说差不多是)来啦!事实上,拿破仑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拯救科西嘉,而是通过办理他父亲临死前留下的、其后被朝廷授权批准的最后一个项目的文件,以资助他备受贫穷煎熬的母亲。由于父亲的这个排g沼地并将其改造成果园的计划,拿破仑获得了数千法郎。他母亲、舅舅费舍和哥哥约瑟夫用这笔钱购买了一两艘小船,结果成了反抗外国势力的海盗船,他们也因此被控有罪。拿破仑对此事了解多少不得而知,只知道几年之后事发时,拿破仑竭尽其一切影响力之所能将其化解了。
在科西嘉逗留一年之后,拿破仑回到了军团,其目的只是为了解决家庭危机而继续申请告假。这样,1788年1月,他又一次回到了阿雅克肖。
第一章 危险的岛民(6)
此时的法国也处于动荡之中,1789年路易十六召集法国议会时,法国在政治上优柔寡断、一团混乱。7月14r,发生了攻打巴士底狱和暴民屠杀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