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兄长援手。”顾家琪道谢,顾家齐皮笑r不笑地虚应,他刚要把酒倒入嘴里,顾家琪手夹玉筷压住,道:“既然宴无好宴,兄长还请慎酒。”
“如何脱身?”顾家齐轻问道。
“少不得破一回财。”顾家琪低语一番,顾家齐起身道:“太子殿下,原来臣这妹妹还真有事要见洛少。她新近得了一批金砖,想借洛少代为传递,献于太子,不想洛少忙于作画未曾与宴。
臣以为都是东宫属臣,并非只有洛少一人能效劳。太子殿下,可否派其他人前去领取?”
太子神色一动,道:“既是顾小姐忠心,孤,倒不能辜负了。诸位卿家,谁愿往?”
路上林起身阻道:“殿下,不如请顾小姐给个章程,微臣率人去取了,省却顾小姐一番劳累。”
顾家齐摇头道:“非也,那是小南妹妹的私产,做兄长的不好c手,也不知所在。”他作为难状,“也不能让妹妹与外男相处,这样,不如让义弟天宝陪同前往,路主薄,以为如何?”
路上林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宴后由路某与谢公子同去。”
顾家齐笑道:“路主薄,不过些许路程,一刻钟便能来回,耽搁不了什么事。或路主薄不愿劳动,那还是让小南妹妹自行带人去取来吧。你需知,顾某能从妹妹手上借出义弟天宝片刻,还是为着向太子讨个彩头。”
路上林推笑:“诶,此时宴兴正浓,也正好请谢公子也赏赏京都歌舞。”
“分明一桩好事,怎地路主薄如此不愿?莫非嫌重?”顾家齐大为不解,又转向东宫,“太子殿下,微臣大胆,还请殿下重选个能抬金砖箱子的武官吧。”
众人大笑,太子吩咐道:“路卿家,你辛苦些,带多几个锦衣卫,随谢公子去一趟。”
路上林深深揖拜,谢天宝从顾家琪手上取过调兵令牌与仓库凭据,用力点个头,在东宫的锦衣卫的看守下出发。
“不知顾小姐要献多少金砖?”有人问道。
“多少都在其次,”太子打趣道,“只要路上林这小子,别闪腰,就成。”
“哈哈~”宴席上顿时,只闻大笑声。
美酒佳肴一拨拨地送上来,宴会气氛越来越热烈,这时,有官员喝高了,站起来说无舞无曲酒喝得没滋味,该找点乐子。边上从笑道,太子和谈,御史正等着参本呢。
另有本地官员道,听说京城流行新乐子,拿战俘做火铳靶子游戏。
太子颔首,道确有这等新奇游戏,遂下令带战俘,取火铳,供官员游戏。
顾氏兄妹俩暗道,一群祸国殃民的酒囊饭袋。
人靶子游戏,在京中那地方玩玩无甚关系,此处已近边界,处处都可能有夷人j细,传出去便是祸端;更甚至,这群酒色官员若失手杀死个把战俘,那就是四十万骑兵对决的大边战。
锦衣卫拉出一群战俘,按顺序将人捆绑到木桩上,送火铳给官员。众人醉醺醺地叫好,拿火铳那官员已醉得连站都站不稳,整宴变成一出闹剧地。
顾家齐忽地把顾照光的名儿起来痛骂,顾家琪在旁听到,道:“爹爹不过叫你代赴宴,到于这般毒骂?”
“你知道什么!”顾家齐怒斥,警醒又压低声音,让她看那没上场的战俘,罕东都部族的真波王子,那少年脸浮眼肿,满身酒气,抱着两个歌伎,只管大口饮酒,毫无斗志。
“我曾与他共处半月,此人脾性也算熟知一二。其人少年豪杰,端不至于流于酒色。他如今这般做派,必有问题。”
顾家琪低声回道:“你难道不知,三公主s穿他四肢,太医诊断从此是废人,真波王子心志碎裂,勇武全消,只知酒色,颓丧虚度,有甚好奇怪;若非如此,你以为锦衣卫能将人安然送到此地?”
听来有道理,但顾家琪连自己也不能说服。
难道?
兄妹俩互看,从各自眼中瞧出震惊,肯定之后,眼神里不免多一丝忧虑。
谢天宝,希望他来得及!
“哈哈~你看老冯那熊样。”转眼,那几个上前逞能的醉酒官员闹出大笑话,没吓着战俘,反把他们自己吓得差点儿呕吐shī_jìn 。京官们大声嘲笑。
太子让人把这些丢脸的官员拖下去,他取来一把火铳,用手巾一番,全场安静,太子起身到厅中,举手放枪,正中果心,众人叫好。
东宫不以为意,倒握火铳杆,递予顾家千金,道:“顾小姐技法如神,孤有幸亲睹神技,此次正好也让诸卿见识一番,何谓人外有人。”
见她不接,太子笑道:“顾小姐的手,这次没有受伤吧?”
此时景况,是不容任何人拒绝的。
再看做靶子的战俘,正是关键之人:真波王子。
只要顾家琪接枪出手,那么,夷人王被顾家女失手误杀的消息,就会传到大江南北每一个角落。
情急之下,顾家琪用了最白的招,她捂肚呼痛:“哥哥,哥哥。。。”
顾家齐见状,忙扶住妹妹,向东宫致歉告辞;太子有被冒犯的怒意,冷冷道,请太医为顾小姐诊脉;顾家齐忙道妹妹娇气,非爹亲在旁,方肯就医吃药,他连连告罪,一意辞别。
东宫属官要让顾氏兄妹俩走脱,那就不是鸿门宴。
关键时刻,谢天宝带着一队宣同亲兵冲入宴会官邸,他们人手抬箱,打开箱盖,金锭铺就,闪花众官的眼。也不知谁没有抬稳金箱,刮喇一声,铆钉箱子破裂,灿亮亮的金锭哗啦啦滚落一地。
趁着众人惊诧时,谢天宝举起破箱,抛掷半空中,边扔金锭边喊:“散金元宝喽。快来捡喽。讨个好彩头喽。”
其下亲兵比照抛物,金锭如冰雹落,众官员哎哟哟跳脚呼痛,纷纷佝偻腰左躲右闪。有没有人不顾官面趁机捡藏不说,顾家齐已经趁着这股混乱潮,从亲兵人道中冲出官邸。
东宫太子推开混乱的人群,不见顾氏兄妹,气急败坏,下令道:“追!”
锦衣卫、东厂高手齐齐追出,到官邸门口处,急冲的追杀者缓缓地倒退,成一个圈形,各举武器,神态紧张而又不服气地护着身后的官邸。太子走出来怒问道:“在做什么?”
身边的宦官示意他往外看,黑压压的宣同府兵,手持火铳,登墙而立,排成梯形,肃穆凝杀,瞄准馆内每一个人。
青天白日下,这是一支真正的嗜血铁师。
太子倒抽气,微微却步,他故作镇定,喝道:“他们不敢开火,给孤冲出去。”
一排火弹扫s,在他们脚前激起浓浓的销烟灰尘,众人惊惧,护着太子连连倒退。在这片寂静中,马蹄叩噔,一个文气相的军官骑着大马来到众人前,抱拳道:“标下宣同都政刘惠山,奉总兵之命,护送和谈使团继续前行,太子殿下,请。”
东宫属官按住愤怒的太子,强势当前,和谈使团在锦衣卫的簇拥下,迅速离开宣府。
路上,太子挥开制约的宦官,面色y沉,黑如墨,问左右:“路上林呢?”
刘惠山命人收拾起那批金锭送回钱庄,听到这话,纵马上前,尽心回道,路主薄不知何故,把自己锁在了一个仓库里,那是宣同第一大帮金钱帮的地盘,把他弄出来要费点事,约莫傍晚路主薄就能与太子殿下会合,请殿下稍安无燥。
说完这话,刘惠山又命队伍加速前行。
因为北夷那边催了数次,再不交还真波,大兵就压过来抢了。太子身负重责,谈判关乎大魏边境民生,不可出半点差次,绝不能因为赶路拖延而误了事,御史的眼睛处处盯着哩。
这顿抢白,让东宫各官员气愤难当,却不能奈何,只好捂着一个吓死人的大秘密,乖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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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顾家兄妹赴东宫宴,赫然发现真波王子已死,大魏与北夷战事一触即发。两人急切回府,要把这要命的军情报传给顾照光知晓。
顾家齐不愿入总督府,只道今日事由小南妹妹告诉父亲就成。他怪笑一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看小南妹妹能否压过那位昔日的京都第一美人喽。
顾家琪还道必能借此事将池越溪给弄走,谁知,顾照光告诉她,池越溪将永远留在总督府。
“爹爹,今日东宫设宴,要把杀死真波王子的事栽给我和哥哥!后脚,那个女人就能下地,跟姑姑吵嘴,然后跳湖自尽明心志,再跟爹爹哭诉她被人抛弃的可怜无助,您不觉得太巧了吗?她留下来,分明是要找机会,致我们全家死地!”
“如阿南所想,你娘根本不应该阻止你爹赴宴,只要东宫栽赃嫁祸成功,便能致顾家于死地,得报大仇。”
“爹爹可是百胜将军,哪里是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能捍动的。”顾家琪可不信东宫那点计俩能瞒天过海,“爹爹,你不要岔开话题。事实就是她包藏祸心,不容否认!爹爹,今天我和哥哥差点就回不来了,爹爹,她不安好心,你不要留她嘛。”
“阿南,那是你亲娘。”
顾家琪憋闷,气火火地不再说话。
顾照光笑了笑,抱起女儿,揉揉她皱起的眉头,问起她与兄长如何脱困的详细经过。
顾家琪说完,补充道:“爹爹,太子一定会再想法子,把杀夷人王子的罪过推到我们身上。这人既贪财又无耻,很讨厌。”
“东宫不足为虑。”顾照光神情淡淡,随意取来发钗,为女儿挽发,手顺着女儿的发旋轻轻梳理,边感慨道,“这世间视金钱如粪土者甚少,阿南能当机舍大利自救其身,为父甚为宽怀。”
“命都没了,要再多钱有甚用处。”对这点,顾家琪特别有感触,前辈子攒那么钱,也不知便宜谁。
顾照光轻轻一笑又一叹,女儿小小年经,多忧多思,实在是做父亲的失败。
顾家琪暗地撇嘴,把话题转到她希望的方向:“爹爹,我们去告发他。这样东宫就不能栽赃咱们。要打就打好了,阿南相信爹爹一定能打大胜仗。”
顾照光摇头,无凭无据,如何上奏朝庭取信于内阁与皇帝。就算朝臣确知关键战俘已死,此刻也会假装不知道,是为大局。他道:“阿南今日所见之人,是由锦衣卫易容,形迹处处酷似夷人,非亲近之人不能辨识。”
“噫?好神奇,”顾家琪惊叫道,“爹爹,爹爹,阿南要学这个。”
顾照光板脸回道:“此乃江湖门派独学,寻常人可学不成。”
顾家琪不信,摇着父亲的肩撒娇:“爹爹又不是寻常人,爹爹最最厉害,爹爹教阿南嘛。”
顾照光笑,又磨又缠,顾照光给她缠得没法,只好答应。他,起身到身后书柜里取出几个药瓶,教爱女识别药品及药方。
这易容术与后世化妆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重要在药粉的搭配。顾家琪学来倒快,顾照光见女儿一学就识重点,心怀大慰,教得越发细致用心,佐以早年飞艺心得。
“大人,该用饭了。”青苹青菽在书房外,请fù_nǚ 俩个用晚餐。
顾照光瞧瞧天色,扬声道:“去请夫人。”
顾家琪嫌恶,道:“阿南不去。”
顾照光也不勉强,道他过后送些饭食来。顾家琪留在书房,自我尝试钻研,因为学会一门保命绝技要紧,倒不去计较那个大个肚子的女人,如何勾引顾照光了。
不久,王雪娥端着食盘入内。
顾家琪分了点心思给她,王雪娥眼眶红红的,今日,她照常给阿南送点心补品。池越溪就这么走出来,和她狭路相逢。
王雪娥连声儿都没吐一个,池越溪却能捂着心口,落泪不止,不顾众人阻拦跳湖自尽明心志。
顾照光赶回来那急切的样子,远比任何责骂更让人难过。
“姑姑,爹爹都明白的。你要真伤心了,她才快活。”顾家琪安慰道。
王雪娥双手抚脸,轻泣:“阿南你不懂,你不懂。”
顾家琪低叹,有啥好不懂的,顾照光心里只有一个池越溪,昭显王雪娥苦恋无果,对比太强烈,所以,伤心入骨。
“姑姑,她真心还假意,你还瞧不出?”顾家琪说起东宫鸿门宴事,提点道,“她哪里是真喜欢爹爹,是想办法要害爹爹呢。”
“大、大人,都给她迷住了。”
“所以这时候更需要姑姑,姑姑可万万不能顺了她的心思。姑姑,咱们让人暗中盯着她,她跟谁通风报信,谁给她递信,全都挖出来,到时候再把铁证拿给爹爹。看她怎么狡辩。纵使爹爹再欢喜,”顾家琪指指自己和兄长所住的方向,还有侯爷府,“也不能违大家意思。”
王雪娥听着有道理,只要为顾照光好,她是绝对会马上振作的。
她把一些易容心得说给小孩听,立马跑出去安排。这一打听,还真让她听到些不好事。王雪娥带小姑娘去听,池越溪和顾照光谈女儿的管教问题。
她是这样说的,女儿还小,抛头露脸可说是贪玩,但终归是做爹娘的错;此其一,其二,夏侯俊之死,已经让女儿带上克夫不祥的名声,哪能再让人说她没德容;远山哥要真个疼女儿,是时候把人拘在府里细细教养,她这做娘的已经对不起女儿幼时,不能再不顾她后半后。
顾照光不忍拘女儿性子,推说阿南聪明懂事,等她年岁再长些,自然会识大家闺秀规矩。
池越溪说谁家娇女幼时性子不野,当年她也是满桃林地跑,后来还不是乖乖坐于绣棚前学女红多年,只要缠了脚,这性子便也收了。
“远山哥,阿南的脚生得好,现在不缠,以后与人有比较,定要遭耻笑,前回,那个刘春容的侄女就讥笑阿南脚大。阿南现时不懂美丑,日后懂了,怕要怨爹娘幼时不管她。”
别看这池越溪这番花言巧语全是为女儿考虑,一点都听不出别的什么意思。
顾照光听来,夫人这是太闲了,干脆把家里账簿交给夫人。
顾小孩听来,池越溪揽的何止是顾府大权,恐怕还要她把景帝那批金砖都吐出来。
王雪娥听来,池越溪是在讥讽她是乡野之人,管教出来的孩子也难登大雅之堂,甚至还沾了晦气东西,变成克夫命。
池越溪如今聪明了,都不能说她是在进谗言,她哪有说不好的话,分明句句都是真心悔过处处为女忧心打点,又恐女儿误会,才要顾照光这做爹的出面。
当家主母管家财,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规矩。
顾家琪暗笑,要金砖是吧。等着。
圩四回 铁马红旗日暮寒 寂寞黄沙(下)
这日傍晚,顾家齐送信邀妹妹谈点事。
他已听说,顾照光已把府内账册交予池越溪的消息,只为池越溪养胎时无聊给她看着打发时间。顾家齐没有嘲弄妹妹争宠失败,说有人从京里给他捎了点消息,他道:“妹妹一起来听听。”
来人是福嘉公主身边的姜夫人所派出的老宫女,借着满二十五放出宫的关头,转道宣同给未来驸马送信。
顾家琪想了想,问起池越溪孕期为魏景帝所弃之事真假。
老宫女回道,真。池老太太曾大闹宫闱,皇帝拒不认账,池家遂请族中长辈开宗祠,拟烧死池越溪。这件事闹得很大,京里人尽皆知。
“既是如此,她如何逃出火海?”
“她的r娘,韦婆子纵入火中救之。”老宫女回道,韦秋娘能跳入火海救主,盖因为池越溪之母宁氏给小妾杨柳氏磕头求情,并认下杨柳氏一双儿女正族谱为嫡出,再牵线东宫为妃。
做到这些条件后,杨柳氏出手相助。
杨柳氏在池府经营多年,让韦婆子混入人群,再把人救走,并非难事。以宁氏与杨柳氏二十多年的宿怨来看,整件事也做不得假。
顾家琪心下冷笑,池越溪为取信于人,连忠心卖命于她的r母都能舍弃,如此心狠之人,会放下旧仇幡然悔悟,骗哪个傻瓜。
“太后娘娘如何说这件事?”
“太后娘娘命所有臣妇女学女诫修女德,”老宫女有些拘谨,一板一眼地回道,“凡容德有亏,都要到景泰宫听训。”
“那么,池太师呢?”
“奴婢不知。”
顾家齐c话道:“沿路你听到什么话,也一并说来,这儿不是宫里。”
“是,奴婢听说,一路上的人都说池小姐是害人精,得此报真是大快人心。其余便是以池小姐为反例,教训女子当守贞守节。”
“公主嫂嫂还说了什么没有?”顾家琪又问道。
老宫女弯垂的身子动了动,像从顾家齐那儿得到什么暗示,回道:“公主有些话,要奴婢私下里说于驸马听。”
张德先带她花厅暂歇脚,顾家齐问道:“那事真伪,妹妹如何看?”
顾家琪回道:“真假有什么要紧,难道哥哥会信这女人没其他个计俩不成?”
顾家齐笑,道:“原来妹妹心里通透,做哥哥就放心了。为兄还有一句话,这人连从小奶大她的r母都能舍,心肠非同一般,妹妹须得小心才是。”
两人倒想到一处,顾家琪点头,顾家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