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背负在后面的双手,都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她眼中的红色光芒也忽浓忽淡,看得出是在勉强控制着,脑门上渐渐冒出汗来,倔强道:“由人不由天。只要我想做人,谁还能勉强我?”
红衣人冷笑道:“看来你很享受被人在脖子上割一刀的滋味,瞧瞧,血都要流尽了。若不是你不是地球人,早死了千百回了。你哪里适合生存在这个处处勾心斗角的地球上?!”
楚楚的手死死紧握着,咬牙道:“你懂什么?!你既然说,这里的人的生命,都是我赐予的,那我就相当于她们的母亲。孩子打了母亲一巴掌,说明母亲没教育好,难道还要再打孩子吗?”
红衣人怒道:“疯了,褒曼,你不过做了十几年人,就满口昏话。我不跟你争辩,你已经听到了,你做不了完整的女人,如果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陪着你的人类男人,迟早都要离你而去。到时候不过是白白伤心,你又何苦?”
楚楚右手简直是在掐着左手,脑门上青筋直跳,喊道:“那也不干你的事!你只不过是黑d而已,是一个寄宿体,在地球上活了几千年,便很了不起了吗?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有心跳,因为你没有心,你是行尸走r,是活死人!”
红衣人咆哮一声,四面琉璃墙都颤动起来,墙身开始扭曲。他低低道:“不跟你费话了。你的能量,都已经汇集到你的脚下,你的杀气,亦被这湖中的血气牵动起来。你跟我一样,都将成为噬血者,我们相生相灭,本来就不分彼此。”
楚楚怒道:“我呸!我才不要跟你这鬼东西在一起。”然则左手猛地似有自主般,猛然甩脱了右手。左肩上有一道极强的红光透出来,映在池水中,渐渐显示出一个形状来,看起来犹如一个玉玦。红衣人看了一眼,皱眉道:“似乎少了一块…………………这祭司杀得太早,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复原。不过,不打紧………………………”
湖面上开始有不断的热气翻滚上来,整坛湖水似乎被煮沸般,升腾起浓浓的白雾。可以听到地底下越来越清晰的轰鸣声,大地开始震动起来。远处隐隐传来人的惊呼声,不断叫道:“地裂了,地龙要翻身了!”
楚楚死死按住左肩,然则这红光毫不费力地穿透她的手掌,那光柱简直犹如利刃,手心似乎是在刀上凌迟着,痛彻心扉。她咬紧牙关,按住不放,嘶声道:“你说,我的能量是用来压制地厉之气,那就是说,这地下,有活火山?”
红衣男子俯身看着水面,低声道:“是啊,到时候,都不用你我动手,轰的一下,一切自然就干净了。放心,这世上的人,哪里便死绝了,我也想通了,既然我依附你而生,你这么想做人,我便陪你在这里再待上几千年又何妨?反正低等生物,必然将我们奉为神灵,这感觉也很有意思,没趣的时候,拿两个人杀杀,也就消遣过去了。”
脚下的震颤感越来越烈,男子的笑容也越来越浓,低低道:“你们也等不及了吗?在地底下等着腐朽的滋味不好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楚楚披头散发,右手已快掐入左肩里,颈部的血还在汩汩而出,狼狈不堪,她高声道:“不,绝不,陪着你?我宁可死了算了。我有办法的,这是我的能量,不是你的!”
男子负手在后,冷笑道:“办法?!哼,不错,你也许确实可以用你的意志,将你的能量继续压制在地下。但是,逆转程序的后果,你可以想想看。首先,能量只能从这里到那里,那就是说,你体内的那部分能量,也无法保留,将全部消失在地底下,你再也不会有不死之身,一场大病也许就能要你的小命。这还是轻的,你眼下毕竟是血r之躯,哪里能够承受这么多能量,必将引发一系列的反应。轻则身上长疮,重则一病不起。想想看,你好容易来的躯体,可能就这么毁于一旦。再找一具能适合你的,恐怕又要亿万光。你甘心吗?”
楚楚摇头道:“我不管!总之,叫我眼看着这么多人死在我面前,我接受不了。更何况,此地还有我的家人。”
男子嗤了一声道:“地球上男女的婚姻,不过是一张纸的牢度而已,转眼便是陌路人。没有了美丽的容颜,又不能生儿育女,地球上的男子都是浅薄之辈,谁还稀罕要这样的你?!
湖水陡然剧烈颤动了下,男子嘴角的嘲意更浓,道:“人类的情感……………………褒曼,你真让我失望,该淘汰的东西,你居然还学会了点………………………还是放弃吧,永生的生命,何必浪费给只有短短百年寿命的地球人?只有你强大了,我才能站在宇宙的巅峰。褒曼,从开始到结束,其实,永恒在你身边的的,无论你愿不愿意,只有我而已。”
湖水在金坛中不住起伏。男子冷笑道:“多想无益,顺其自然罢。实话跟你说,如果你真变成普通人,恐怕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这漂沙国,可不太平。还是将命运,交到自己手中罢。”
楚楚全身都被汗浸透,血迹斑斓,看起来触目惊心。她闭上双眼,笑道:“正是,命运都是赌博,不是你输,就是我赢。”
男子笑道:“放心,我们稳c胜券。”
楚楚冷笑道:“不见得。”犹如喃喃般道:“自来时来,往去时去。如果……………………我终将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啊!”只听她凄厉地惨呼一声,猛然蓬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上。一点红光,从她肩头倏地钻入水里,消失不见。
男子咬牙切齿,死死盯住她,哑声道:“愚蠢!你竟敢……………你竟敢………………”向前走了一大步,但旋即如虚脱般,半跪在地上。他的目光怨毒无比,盯着还在桥面上不住翻腾的女子,那女子明明痛得五官都抽搐成一团,看着他的样子,却开心地笑起来,喘息道:“你瞧,我还是赢的。”
湖水渐渐沉寂了下去,热浪亦停止了翻滚。男子冷笑道:“好,既然你甘心做人,那便让我们以天下作博弈,试试看谁才是最后的胜者。褒曼,一切没有结束,今晚只是开始。寒霜王朝,将是你一生的噩梦。”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渐渐低不可闻。楚楚只觉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全身的每块骨骼,每处肌r,都说不出的酸痛,而且还有加剧的迹象。心口更是犹如被利刃慢慢来回切割着,钝痛无比,然则连呼喊的力气都似乎抽光了,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来。意识渐渐模糊之际,似乎听到似曾相识的脚步声,慢慢落在金阶上,踏得不徐不疾,一步一步,稳稳向自己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将去培训一周,更新嘛,可能会。
芳菲尽(一)
长阶尽头,已传来数声惊叹之声。只见一座巨大的地下城池,在鲛灯幽蓝的光芒下,隐隐显出端倪。大约因值深夜,整座城池,仿佛都陷入深眠之中,城中一片寂静,引得人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安宁。城墙外依次是一座座塔池般的圆型建筑,上面垂荡着重重的青幔。云霓停下步来,躬身道:“这些便是净身的辅院。每日都会更换新鲜的水供来客沐浴之用。奴婢已经安排停当,连更换的衣服也安置下了,但等各位爷和欧阳姑娘梳洗一净,便有指引宫人前来领路。少主,待奴婢服侍你往左面去罢。”
众人闻言,都不由欢呼一声。连日来在沙漠中跋涉,点滴甘泉,都贵如黄金,想不到来到此地,竟然还有沐浴之地,简直是喜出望外。连最难说话的单君逸,嘴巴蠕动了两下,还是咽了下去,缓缓走到左边居首的塔池前。云霓低头为他打起青缦,极娴熟地想为他解开披风,谁知一靠过去,他下意识便退了一步,后者落了个空,不觉愕在那里。他亦觉得有点发窘,干咳了两声道:“军中日久,如今我都是自己动手的,就不用你了,且下去罢。”
云霓定定看了他半晌,将头一勾,低声道:“是。”果然退了下去。就待退出之际,才听得她淡淡说:“往年军中,婢子也是随侍在侧的,只除了老爷子举事那年。”语音一转,摇头笑道:“婢子糊涂了,多年以前的事,还提它作甚?”举步走了出去。
单君逸纹丝不动,只望着池中不语,伸手慢慢去解开披风的带子。良久,才从喉口,低低溢出一声叹息。
重重的衣衫,一件件落在了石板上。劲服下的古铜色身躯,伟岸挺拔,一如当年,腰肌蓬勃,散发出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右脚踏入水中,微微带一点热,正是他从来习惯的温度。眼角习惯性向池边一扫,果然见得池边整整齐齐,叠着云纹金边素缎锦服,未染半点熏香。
即便是楚楚,也未必能这么熟悉他。实际上是,楚楚从来不会管这些。然则,本来最让他觉得妥帖的事,因一段时间改了,甫再接触,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处处顺心如意,竟也会觉得不适,甚至想起在将军府中,要贿赂好红娘,才能有楚楚懒洋洋有一搭没一搭在边上舀水,还不时打个哈欠,最后一定是她先忍不住,随便抓了件衣服便往他身上搭去,也不管弄得他身上湿漉漉的,喝道:“还洗?!皮都要掉了。”
池中安静得叫他窒息,越是想压抑,这思念便如四处飞长的蔓草,不知不觉已布满墙头,叫他想欺骗自己都难。自己□出的每一寸肌肤,都分明在饥渴地等待着她的抚触。不能再想了,否则……………………………
猛地地下突然起了一阵摇晃,惊得他慌忙披衣而起,喝道:“什么事?”才刚走到门边,云霓的声音已在外面响起:“少主毋庸担忧,这应是寒霜王朝那边传过来的地动之声,据说每年总有那么几次,离此地还远着呢。少主尽可在此歇息片刻,时间尚且充裕。”
他心绪不宁,道:“不必了,这里我不太习惯。”门外沉寂了半晌。他才醒觉过来,苦笑道:“是了,还是石康明白,哪里能有安乐窝呢?倒叫你白白受苦了。我以前说的,就此作罢,你也绝不可擅自出手。”
门外一片静默。正当他等得不耐,想要将她唤进,好好解释一番时,忽听外面传来幽幽的声音:“婢子说过,为少主所受的苦,都是甘心情愿。少主无论是怎么想的,婢子都是遵从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熟悉了这顺从的语调,但听得多了,反倒有些头晕,不期然开口道:“是单家耽搁你了。返回长安后,若是有过得去的人,单家必然风风光光,送你出嫁,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那一贯柔婉的女音陡然变得讥诮无比,冷笑道:“心事?!”但随即醒觉,语调立即转回柔媚的低音,突然笑了几声,道:“奴婢知道少主,必然在想念夫人了。眼下另几位爷还没出来,云霓不妨先领少主去看看那尊极似夫人的雕像,做得真是真极了,那手,摸上去竟然是暖的,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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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霏眼尖,觑得单君逸负手行来,向内一看,星目中连连闪烁,云霓垂首在几步开外,紧随在后,不觉笑道:“宁远,你也忒拿乔了些。明明你心里也觉得这雕像简直与楚楚一般无二,偏偏就你要装得若无其事,还站得这般远。要是别人看了,还觉得你尤为不冷不热,难怪…………………”摇头叹息。
萧宁远淡淡扫了单君逸一眼,一声不吭。后者走过他身边,亦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萧宁远本来毫无表情的面上,奇迹般立即浮上一缕微笑,后者向他点了点头,才缓步而去。欧阳霏掩口窃笑不已,看着单君逸脚步越来越快,最后驻足在门外,深吸了几口气,才吐出声来,语气都带点不自然的急促,道:“果然。不但面容身段,都一般无二,就连这懒洋洋的神情,都刻画得纤毫毕现。怪不得楚楚心心念念来到这里,果然此地与她颇有渊源。”
云霓低声道:“少主稍待,奴婢这便去通融。”款步上前,不知与那几个女兵说了些什么,便见她们挤眉弄眼,居然真给她让出了仅供一人通行的通道。单君逸还在踌躇,云霓却已转回,拉着他的手猛力一拽,便将他拉了过去。他正待不悦,她已飞一般缩回手去,以手肘将他猛力向前一顶。他一个踉跄,鼻子差点撞到什么,忙稳住身一看,立即转怒为喜,俊面上一阵波澜起伏,禁不住伸出手去,神情激动,缓缓去抚雕塑右手弹出的兰花状的纤细玉指。
欧阳霏使劲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声过于放肆。正欲招呼对面的萧宁远细看,却见他敛了凤目,面上露出一副深思的神情。
两人合作已久,这方面的默契早已养成。欧阳霏不觉心内一紧,意念流动,身体丝毫不动,面上依旧笑吟吟的,丹田中真气却早立即运转全身。已听楚天行急道:“女英雄们,焉能厚此薄彼,也该放我等进去一观。”
这时刻,单君逸伸出的手,已紧紧握住了雕像的右手,星目含情,脉脉向她凝着。突听萧宁远厉声喝道:“小心有诈!”
云霓浑身一颤。单君逸俊面顿变,方欲撤手,只觉眼前光线陡然变得炫目已极,刺得他睁不开眼来,不觉惊呼一声。就在这一刹那,只听轰隆一声,脚下突然一空,瞬时天旋地转,已然跟着那雕塑,不由自主坠落下去。
整个城池开始颤抖起来,脚下地面四分五裂。但萧宁远与欧阳霏好在d悉先机,互相借力,眨眼间已踏上台阶。楚天行因技艺惊人,明白虽晚,亦飞纵而出,点上了台阶,向下一看,只见单君逸所在,早变成一个巨大的黑d。而杜少华、张涵真两人,正在倾斜的地面上挣扎,几次想脱身,都被机关退了回去。张涵真功夫全失,杜少华紧紧扶着他,他却拼命想甩脱他的手,两人俱是满头大汗,面色煞白,两只手还在那里不断拉扯,一个高叫:“你快走!”另一个一声不吭,急了才道:“一起走!”看起来滑稽已极。
只听一个熟悉的女音不住狂笑,道:“真正是兄弟情深,可不比萧宁远,大难临头,只顾和相好的逃命去了。”
张涵真闻声便是一呆,杜少华乘机将他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胡说八道,究竟有何居心?”只见白影翩然,竟是楚天行从石阶上跳了回来,昂首护在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