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烈目中蕴泪,摸向兄长线条刚硬的面容,明明就要垂下泪来,却擦了一把脸,昂首道:“既如此,各军听我号令。”
他望向杜长卿怀抱楚楚,面上伤痛,抑制不住,沉声道:“你们到底谁说了算?”
单君逸神色漠然,他身后却闪出一玄衣男子,扬声道:“当然是我们少主!”
他满面得意之色,道:“杜将军还未知吧,平卢、范阳、朔方、河西、陇右、北庭、安西、剑南节度使均已起兵,此刻已到长安城下。不然你们失陷突厥多日,纵然杜家不来,将军府早遣人至。皆因他们分身乏术,左右为难!”
他望向单君逸,见他愕然怒视自己,笑道:“少主,老爷子多年筹谋,难道真的只为偏安一隅?杀掉杜长卿,只是为了斩断朝廷最后的势力。如今,有资格和突厥谈判的,只有我们。”
单君逸注视着他,突然笑道:“你好!……………果然不愧是爹的心腹,这样的事,瞒得我紧紧的。”
那人笑道:“老爷子还不都是为了少主?少主雄才大略,英雄盖世,焉能屈居人下?我们还希望能够跟随少主,开创丰功伟业,改换山河!只是希望少主,到时不要忘了小人……………”
单君逸展颜一笑,道:“你如此忠心耿耿,君逸岂是忘恩负义之人?”伸手拍他肩膀,道:“这么多年,先生辛苦了。”
那人大喜过望,道:“未敢言苦………………”突然一声闷哼,栽倒在地,胸口已露出一截剑锋来,他圆睁双目,不甘地手指单君逸,道:“你竟能下此毒手……………我为你单家出生入死,你竟然如此待我?你这样做,对得起单家么?”
只闻单君逸仰天大笑,道:“你怎么忘了,碧血银枪,天下剧毒!”
他瞪着地上之人,道:“我一早就想杀你。雁儿沟之役,你阻我救她,令她始终不肯原谅我。多年来,你一直暗中监视我一举一动,我做什么,都不能尽随我意。纵然坐拥天下,无非就是你们的一个傀儡!”
他笑把头上朝冠挥落,道:“到如今,荣华富贵,无人共享,天下之大,知音已绝。我才知道,原来所失的,竟是一切。”
他一步步走向杜长卿,蹲下身去,慢慢抚上这朝思暮想的容颜,见杜长卿默然注视他,对杜长卿绽开了一个笑容,道:“长卿,我们两个,最后谁也没有得到她。”
他突然抓过杜长卿的手,已将一物塞在他手中,杜长卿定睛一看,却是一块兵符。
他沉声问道:“君逸,你这是何意?”
单君逸笑着站起身来,道:“长卿,我以所辖十几万兵马,托付于你,希望你能及时攻回长安。我爹狼子野心,欺师灭祖,我不能大义灭亲,希望长卿不要手下留情。”
杜长卿顿有所悟,喝道:“君逸!”
果见他狠狠回手一枪,刺向心窝。饶是杜长卿出手得及时,避开了心脉,还是深深扎进前胸。鲜血喷涌而出,杜长卿运指如飞,点住他周身大x,怒道:“糊涂!你莫忘你还是雁门守将,一朝为将,终生报国!”
单君逸张开一双星目,笑道:“所以说我不如你………………”
他已快昏厥过去,勉力向杜长卿手中的楚楚伸出手去,突然振作了精神,笑道:
“麾下看灯,梦里挑剑,忆当年气吞残虏。豪俊气如虹,指定乾坤换。
芳魂已渺,伊人何处?应穷碧落黄泉路。若得重见日,信有三生石。”
他终于昏睡在雪地里,一手心满意足地握住楚楚,嘴角流出一丝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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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缎书,今日始成。
阿史烈与杜长卿并肩而立,同看缎上文章:“…………………突厥愿拥戴大唐君主为天可汗,两国世通友好。”
阿史烈想得一想,道:“本来应求娶大唐公主…………………姐姐可还有姐妹?”
杜长卿摇头,他叹息道:“没有也好。想姐姐定舍不得。”
两军各整军容,挥师起兵,少年已走出几里外,突然勒马,回头急奔。
他喘息着走近杜长卿,笑道:“让我再看姐姐一眼…………………”望见杜长卿怀中人容颜如旧,目中清泪,点点而落。
他重重抽鞭,转身离去,高声用汉文道:“你们放心去,我肯定会把这里安排好。”
楔子
长安城内,战甲生辉。
纵然几十万大军聚集城下,炊烟亦能令天地变,长安城依然安之泰然。不光是因为长安历经几朝更换,此等场面屡见不鲜;更因为凤凰将军奉命镇守长安,女帝亦多次亲上城楼。两人指点城下,谈笑风生,仿佛弥天大祸不在眼前,累累兵墙不过是几道摆设。将军府内,英豪尽出,真是群星熠熠,日月放光。纵临大战,依然挡不住长安城民观看帅哥俊男的热情。结果城楼上反倒分外热闹,女子环佩与男子铠甲竞相生辉,休战之际,常叫对面的叛军看呆。
唯有林小胖笑意盈盈,腹中暗暗叫苦。叛军已多次攻城,虽然均无建树,但光凭长安城内几万禁兵,实在无法抵挡多时。节度使制之弊端,一时间突然迸发,令人措手不及。虽然已令各王勤兵,但首先,还要确保长安城不被攻破。目前看来,叛军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今夜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半夜,果见火光满天,云梯高架,战刀霍霍,战鼓声声。人头攒动,嘶喊着冲杀上来。战刀已被鲜血染透,仍见前赴后继的兵士不断冲杀上来,似乎叛军在今夜倾巢而出,莫非誓要在今夜,夺下长安?
据探子回报,勤王亲兵已在几日路程之外。林小胖振作精神,指挥各方守兵,她冷艳的面容,在火光中犹如雕刻,亦闪烁一种噬血之光,站在城楼,威风凛凛,无形中自有一番震慑感,令冲到前头的叛兵,都觉得一种无形压力,仿佛她周身都笼罩一股光环,根本无法冲破。
后方,单关雄轻捋颌下短须,沉声道:“令弩兵准备,s下凤凰将军。”
白羽箭接连穿空而去,林小胖身形未动,后面早展开一张密密剑网。持剑人面目冷肃,扫得几支羽箭反s回去,正中一个拉弓兵士,迎面栽倒,他便微微绽开一个笑意,笑容灼灼,有人低呼:“桃花一笑!”
突然叛兵中起了一阵s动,无数个声音呼喊:“少主!”
林小胖猛然一惊,已见得烟尘满天,无数骑兵蜂拥而至。领头人一身白袍银甲,身形挺拔,但面蒙白巾,那双俊眼,居然似曾相识。
她犹在那里狐疑,却见几将已远远拥出单关雄,他满面笑容,得意非凡。
就在此时,惊变突起!便见那白炮小将蓦地张弓搭箭,两下里距离已近,众人都猝不及防,只听得单关雄“啊”的一声,已被一箭贯穿,栽下马来。
来人缓缓取下蒙面,熊熊火把,照在来人清秀的脸上,长安守卫齐齐惊呼:“飞将军!飞将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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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役,斩杀叛军数万人,余部归降。各节度使废的废,杀的杀。女帝恢复旧制,废节度使,重行府兵制。自此,大唐重开清平气象。
然而此刻,金殿上,女帝纳闷地问杜太师:“爱卿,你辛苦了。但长卿何在?他保住长安,立下大功,为何不来听封?朕还闻单关雄之子单君逸临阵倒戈,大义灭亲,正想让他统率余部,怎的也不见踪影?”
杜太师愁容满面,鬓发中已见银丝,好像忽然老了几岁,半晌道:“他到凤凰将军府求亲去了。单君逸不忍手刃生父,自尽未遂,也被一道送去求医。”
女帝大喜曰:“倒真是一段佳话。朕先前闻知爱卿次子杜少华已匹配林府,想不到如今二美并蓄,楚楚果乃女中翘楚。”
突见杜太师举袖试面,老泪纵横,女帝大惊道:“爱卿,这却为何?”
杜太师跪伏于地,叩首道:“臣君前失仪,罪在不赦。然,慕容姑娘已魂断雁门关外,尸身被长卿带回长安。众皆传说她是月神转世,尸身不腐,容色如新。可怜长卿,整日里苦思冥想,不肯相信她已仙去。而将军府内震怒,不允其婚事,亦迁怒之,不肯救治单君逸。长卿在将军府外,已长跪了三天三夜………………”未几,落下泪来。
女帝大惊失色,奇道:“竟有此事?怪不得连日来不见将军上朝。朕与凤凰将军乃是故交,听闻将军府内固有传说:凤凰涅磐,死而复生。莫非楚楚也有神仙庇佑?这倒非要前去看个究竟不可………………”
杜太师大泣道:“还望陛下成全长卿一片痴心………………”语不能成声。
女帝慨然道:“爱卿且宽心。如此赤诚,感天动地,若天不能赦,朕亦会摆下香案,恳求上天,就算奇迹一时难以出现,总叫长卿先得了名分,再作道理。”
将军府大门紧闭,慕容昼面色铁青,道:“你们听着,谁要敢放他进来,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就叫他立刻走人,否则就是我走人。”
红娘与碧落两眼都已红肿,一手一边扯住杜少华,少年额头上撞了老大一个伤口,木楞楞杵在那里。碧落悄声道:“将军说小姐不会死,伤口确实已经愈合了,为何还不醒来?”
红娘道:“我哪里知道?…………不过八爷气得不轻。但杜将军如今乃是长安城的英雄,每日里陪他跪在那里的倒有一堆人。…………再这个样子下去,他一个熬不住,将军府便是众之所指。”
忽听门外一把尖利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众人忙不迭将大门开启,只见华盖龙辇,鱼贯而入。林小胖一身朝服,率众迎出,早瞥见杜长卿居然是被人抬进来的,显然已昏厥过去,心道老八委实太狠,一场硬仗下来,还要不饮不食在门外跪三天三夜,任是个铁人也扛不住。又看到单君逸被人抬入,面色倒还红润,显然是老九偷偷给他服下的灵药起了作用。见得女帝面色冷肃,杜太师随在其后老泪横流,早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前扶住杜太师,道:“亲家,倒叫你受累了。”
女帝冷冷道:“你明白就好。楚楚为我大唐确实鞠躬尽瘁,遭遇此劫,朕甚痛心。但闻天降异兆,想是上天亦舍不得如此赤胆红颜年少夭折。朕已命人请来得道高僧,连日作法,向天乞命。”
她话音一转,又道:“但长卿更是我朝栋梁之材,精忠报国,世人皆赞。如今他对楚楚痴心一片,无论生死,都要跟她结为夫妻。如此深情,感天动地,让朕也唏嘘不已。可怜杜爱卿拳拳爱子之心,朝为青丝暮成雪。将军你也为人母,难道就不能放下恩怨,成全一段佳话?”
红烛自怜无好计(一)
林小胖先看一眼慕容昼,暗暗对他使个眼色,哈哈笑道:“陛下所言极是,林府能与杜府梅开二度,再结良缘,真是人间美事。但楚楚仍在昏迷,不若等楚楚醒来,再行三媒六聘?”
女帝暗忖:又是一个缓兵之计。望了尤在昏迷的杜长卿一眼,下定决心,道:“不必了。朕这就下旨,着杜长卿匹配慕容楚楚,居为正夫,即刻成婚。”
林小胖一面暗地强按住慕容昼,一面笑道:“楚楚尤在昏迷,气息全无,生死难卜,我们可是连灵牌都备下了。恐怕这婚成不了吧。”
突听一个虚弱的声音道:“多谢陛下,长卿可以手持灵牌,行拜堂之礼。”
众皆愕然,已见得杜长卿睁开一双俊目,缓缓醒来。女帝大为感动,叹道:“长卿侠骨柔肠,世所罕匹,朕一定如你所愿。”注目林小胖道:“爱卿意下如何?”
林小胖但觉她目光电一般扫来,暗想好汉尚不吃眼前亏,立即满脸堆笑,道:“谨遵陛下之命。”
谁知又听得一个低低的声音缓缓道:“君逸亦请陛下成全。”
众人又是骇得一骇,惊见单君逸一手支着,强从担架上直起身来,一手还在捂住胸前伤口,已因为他的动作,染红了一大片。女帝喜道:“君逸总算醒过来了,你遭此大变,还需静养才是,千万不要勉强起身,加重伤势就不妙了。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对朕说明,朕一定为你解忧。”
只听单君逸低声道:“臣与慕容姑娘已有夫妻之实,还请陛下玉成。”
女帝失声道:“什么?你…………………”注目林小胖,倒对她笑了一笑,心想果不愧为凤凰将军之女,风流一脉相承。而且竟有如此魅力,生死未知,还有人不断要求嫁过去。当下故作为难道:“想来林爱卿必定不会不认账。但朕适才已将长卿许配慕容姑娘为正夫,且慕容姑娘委实生死难料,拜堂之事或有荒诞…………………”
单君逸斩钉截铁地道:“君逸只求长伴楚楚身边,不在乎名分。至于拜堂,他可以手持灵牌,君逸自然也可以。”
民间虽有冥婚,但以一配二,争先恐后,真是前所未闻。女帝再度佩服地看了林小胖一眼,慨然道:“既如此,朕就代林爱卿应允了。”
忽然想起一事,暗下佩服自己心细如发,道:“朕记得少华嫁入林府之时,由于楚楚未归,尚未行礼。既然c办,就一并办了吧。”
也不看众人面色,自觉干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仰头大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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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万人空巷。据闻女帝赐婚,飞将军今日嫁入林府。众人早早围在仪仗必经之路,有消息灵通的,说凤凰将军之女尚在昏迷,不省人事,随时可能撒手尘寰,飞将军乃是手抱灵位成婚,引得众多少女纷纷感动落泪。还有人说今日乃三凤求凰,但纵在民间,一女多夫比比皆是,也决不会在同时娶进门,所以此言一出,便引发一阵嗤笑声。
未几,果听得礼炮阵阵,身披红带的禁军鸣锣开道,后面抬来一箱箱绫罗珠宝。杜府本是豪门,出手阔绰本在情理之中,但竟然是抬不完的金山银座,灿灿明珠。到后面,只见得一人高的珊瑚,碧绿的翡翠,火红的玛瑙,金玉为杯,灿灿流华。每一箱抬过,都引起一阵惊呼声。有人道:“闻听飞将军被封为太子太傅,居从一品,大概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杜府的,想不到竟有如此之巨。”众皆称是,唯有几人服饰有异,本来默默立在那里,闻言冷笑道:“杜家焉有如此手笔?这些都是单节…………………新封护国公的单大人府中珍藏。”众人奇道:“今日不是飞将军成亲么?”几人悻悻不语,突听有人道:“新人来了。”
便见三头高头大马,端坐英俊少年,身佩红授,缓缓而至,视其服饰,皆作新人装束,众皆惊呼。为首那人,众人皆识,面目清秀,俊目炯炯有神,正是飞将军杜长卿,如今一身红装,当真是一时俊彦。身后跟着一少年,年纪颇轻,面目相仿,却更为俊美可亲,神色悲戚,微微垂首。最后一人,温润如玉,五官极其精致,双目深邃,不时以手支撑马背,旁边人欲去搀扶,着他狠狠一瞪,纵然神色严厉,一样风度翩翩。适才说话几人都向他远远施礼,但他明显在神游太虚,心不在焉。男女嫁娶并非奇事,但如今日,一女同娶三夫,叫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了。交头接耳都在打探:凤凰将军府到底出了什么神仙人物?胆大的,紧随其后,要去看个究竟。
浩浩荡荡一干人等并物什,都入了将军府。宴开流水,高朋满座。文武百官,川流不息。三人方入,火炮齐鸣,已有礼官高唱行礼,堂下顿时寂静下来。
堂上早行出一红衫女子,凤眼细长,娇俏活泼,面无表情,向三人各递上一灵牌。众百官虽早已闻知,但及亲见,还是瞠目结舌,纷纷注目杜太师。他却面色肃穆,只作未知。
礼官正喊道叩拜高堂,突听尖利的声音呼道:“陛下驾到!”
今日众所周知的十二玉钗俱在堂上,随林小胖齐齐起身。众人三呼万岁,女帝一身便服,神采飞扬,握住林小胖悄声道:“法明大师作法已毕,他言道慕容姑娘绝非早夭之相,已卜得一卦,苏醒就在这几日。”
林小胖苦笑心想:求他还不如求老西小西,奈何只有他们找她,她却找不到他们。楚楚身上的异象,必然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但既然要救,为何不索性救到底,反而故弄玄虚?若为平息舆论,也已足够,真正是摸不着头脑。但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当下满脸堆笑,道:“愿如陛下所言。”
女帝大为得意,环视礼官说:“可以开始了。”
三人循例向堂上奉酒。既为家宴,只按进门先后,依次敬过赵昊元、云皓、唐笑、周顾、何穷、沈思、李璨,及至慕容昼,但见他俊目微张,冷冷道:“且慢!”
红烛自怜无好计(二)
女帝心中一跳,暗道:来了!杜爱卿果然深谋远虑,懂得未雨绸缪,怪不得非要请我来观礼。当下立即堆上最为和蔼的笑容,道:“慕容掌柜却是何意?”
只见他慢条斯理道:“既入我门,尊我为长,慕容昼倒有几句话,不知当问否?”
三人皆知楚楚亲爹是出了名的难缠,除了杜少华,都在心里大叫不妙。但少不得齐齐躬身道:“请爹爹指教!”
慕容昼微微一笑,犹如明珠吐华,满室放光。众人正在目眩神迷,却听这神仙般的人物冷冷道:“我且来问你们,若楚楚死去,你们肯为她终生守节么?”
此言一出,众皆大哗。大唐民风开放,纵有冥婚,大都只是为了表示追思之意,守节三年,已属不易,终生守节,苛人太过,听得杜太师方寸大乱,急急望向女帝。
女帝正待开口,却闻三人齐声道:“自然如此。”
慕容昼怔得一怔,那句“如若不然,不必成婚”便梗在了喉中,心想这多半是句诳语,莫非走漏了风声?此计不成,他早还有下文,笑顾红娘曰:“红娘,你且把妻纲拿来。”
那红衣女子答应一声,捧过厚厚几个卷轴。慕容昼命人展开,只见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众人正看得发麻,只听他笑道:“这是我替楚楚写的妻纲,总共七百条,由于时间仓促,还来不及增补,若是要入我门,还非得遵从不可。我且着人读来。”
婚还未成,七百条妻纲倒先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杜长卿满面飞红,看了单君逸一眼,见他浮出个耐人寻味的笑意,心想怕什么,好在人人都有份。当下索性闭起眼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