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偶像?你以前也说过,我想问你,后来就忘了。”
纪情很自然地将手中的雪白的素娟斗篷披到我肩上,我接过来,仔细调整了一下,系上带子。
“得了,”我转头看向她,笑了,“你如果想一直待在我身边,当你在听不懂我的话时,千万不要问,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真古怪,规矩一大堆!”她嘀咕。
“可是你依然很受用不是吗?”我笑笑。
“走吧。”
这时候应该在帐户的秋灵进来了,先气鼓鼓地瞪纪情一眼,然后才向我请安,她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云蓝。
“小姐,幸亏你还没走。”
“怎么了?”
我注意到云蓝手中的一个纸卷,我认出来,这是众猫头鹰信使身上取下来的,我前些天让云蓝去为我打听的一些事情,难道有眉目了?
我的猫头鹰信使现在已经彻底做到了为我的生意服务,有我生意的地方,我都设了一个点,慢慢从清歌那里拐来优秀的、还没有被清歌驯化的下一代猫头鹰,然后我自己亲自训练,于是训练出了我的第一代商业动物间谍猫头鹰。
它们不仅为我传递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商机,暗地里,更为我传送以密码写成的……
“猫头鹰回信了,您怀疑的果然有道理,锡勒国最近确实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您看看——”
云蓝快速地说道,一边把信递给了我,我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一遍,脸色慢慢变了,原来——竟然……
我就说,那个纳可烈没事会跑到天日来悼念太后?
那么,清歌让他住在睿王府难道有就近监管的意思,皇上也知道了,所以默许清歌出宫为他看住纳可烈?
再进一步深想,那我和清歌的婚事,是否也搀杂了不纯粹的因素在里面?譬如一次无伤大雅的交换条件(当事人认为)?
我轻轻把信交给云蓝,他看了一眼,也呆住了,“怎么与传闻中完全不一样?”
“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我沉吟,问着云蓝。
“只有问问殿下了。”云蓝毫不犹豫地道。
是啊,问清歌,关键是清歌现在几乎时刻跟纳可烈泡在一起,我是不是应该趁今天告诉他?可是,那样一来,清歌不就知道我用猫头鹰在传递着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吗?他虽然宠我,但绝对不是毫无原则,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大事,他会允许我c手进来吗?
“还有另外一件事,非常奇怪,”云蓝又道。
我抬头,示意他说下去。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掀开,里面赫然是一条异常眼熟的冰蓝白金镶琉璃手链!
“这——”我有些迟疑。
“今天我去了西大街咱们的一家当铺查看业务,没想到发现了这个,我还在奇怪,这不是小姐最喜欢的手链吗?小姐还一直戴在身上,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当铺里?难不成是小姐遭贼子?我赶忙一问,才听说前几天来了一个穿着打扮很奇怪的小姑娘,身上的盘缠被贼偷去了,不得已,当了这条手链,当时那姑娘哭得跟什么似的,求掌柜千万不要将它卖出去,等她凑了钱是一定要赎回去的。所以掌柜对她的印象特别深刻,虽然她带着面纱,但若隐若现的,据掌柜说倒似个绝色美人,就是年龄很小……”
“秋灵,你现在马上和云蓝一起去,照着掌柜的形容,去找这个女孩,不行不行,你没有见过她,该怎么办——”
我咬着牙,急得团团转,大冷的天,却连汗都渗了出来。天啊,她可千万不要有事,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起来京师,她一路上是怎么挨过来的?我该怎么找到她?
“小姐……”
“想到了,我们找不到她,就让她来找我,要是她还在京师的话。”我兴奋地叫道。
“云蓝,你马上下去,点齐人手,在京师四个方位摆上一个高台,尽量把声势造大,造到全京师人人都知道的地步才行!就说,你们在举办一个活动,参加者年龄要在二十以下,并且一定要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手艺,就说咱们打算新开一家织造堂,现在特面向京师招募好手,第一名奖励一百两,第二名五十两,第三名三十两,前三名将加入蘅芜织造堂,待遇比照其他家优厚一倍,有意者可以前来报名参赛。”
“这样能行吗?”云蓝眼睛一亮,为这个从未想过的计划激动起来,但毕竟是闻所未闻,心底还是十分的不放心。
“她刚刚当了一笔钱,生活还不是那么困窘,所以我们完全无迹可寻,要去找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但是让她来找我们就不一样了。这个计划一举数得,一方面,她拥有一手极好的刺绣手艺,在缺钱的情况下她一定会来参加京师落脚,如果要落脚,有什么比找到一份事情更加方便?另一方面,就当是为我们新开张的生意做宣传了,我们当着全京师的人面吸纳了那么好的刺绣师傅,以后还怕没有客人上门?你赶紧去准备吧!”
我微微一笑,催促。
其实,生意的好坏只是计划的其中一小部分罢了,真正让我担心的,还是她的安危,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早该到而没有到、应该跟别人同行而不是一个人独行吃苦的那个人,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了看手腕上的青线,我的心微微颤抖,万一,要是她也解不了,我该怎么办?
夜幕终于姗姗来迟,如同一位必须要浓妆艳抹的贵妇人,不到期限的最后时间,她是绝对不愿意提前来临的。
远远地,一辆辆或华贵或朴素或气派的马车连绵不断,恢弘气派地缓缓驶进了皇城,皇城外的戒备更加森严了十分,为这个平静的夜晚划上了不平静的一笔。
今晚,皇上在天凤宫大宴纳可烈,可以说是天日规格最高的接待了——尽管皇上的这次接待到底包藏着几种祸心谁也揣摩不了。
虽说淑妃不是后宫之主,但很多事情还是由她领着太子九天的两个侧妃一起主持,因为今天的宴会使节少,而官家少女居多,所以后宫必须要出面。
不管天日的民风如何开放,或者皇上的理由如何充分,这始终是一个荒唐的决定,当着外国使节和天日重臣的面,让各家没有出嫁的闺女抛头露面,这与情与理都是非常不合适的,何况还听说,今晚不仅仅是我一个献上歌舞,其他好几家女孩都接到了相同的命令,其中就包括那天被清歌气跑的那三个大家闺秀。
至此,我算是揣摩到了皇上的一点心思,敢情是指婚指得不甘不愿,非要让我出出洋相才罢休,今天这分明就是鸿门宴,可惜我却不是项羽或刘邦。
“你怕吗?”一身雪白绢袍的清歌,直立如松,发丝束起,随风而动,翩然如仙人下凡,动人的微笑只为我绽放,笔墨难以形容其风采之万一。
“有你陪着呢。”我呢声道,扬眉。
他低低一笑,笑中又腻着一层浅淡的无奈。
“你确定父皇喜欢你的舞蹈?你真的要跳那样的舞?”
“那就看你父皇的了,如果他愿意放开手,自然就没有后面那支舞了,如果他一定要为难我,那么,我只好让他最宠爱的儿子和我一起丢人了。”
漫步至天凤宫外,已经闻到异香飘传,让人醺然欲醉。
一进门,一副无比锦绣灿烂华彩奢靡的画面顿时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不论是进步还是落后,是历史还是异时空,该有的,都不缺,奢华与靡靡,总是它的主旋律。
金樽里是皇宫里酿造的美酒,金碟银盘里,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佳肴,象牙、包金的、镶银的筷子散落在红木的矮桌上,香炉里放着珍贵的冰片,一缕缕淡烟逸出,吸入场中人的肺腑,沁人心脾,而精神却快速而不自觉地陷落在这一种温暖香甜的温柔乡里。
高大的树影浓郁厚沉,夜空下依然灿灿耀目的宫殿似乎褪去了往日的高傲,而以高贵亲切的姿态走进了人们心底。馥郁的浓香侵蚀着每一个人的感官,一种似乎来自地底的遥远的辉煌慢慢升腾,几乎要与天空中璀璨的星子连成一片。
一身明黄颜色服饰的皇上,远远地坐在设得很高的舒适的龙椅上,慢慢品着手中的美酒,俯瞰着脚底下一群生命如蚂蚁一般的臣民。我们都隔着遥远的青山,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右下角,端坐着一位宫装贵妇,年约四十,面容美丽依旧,但岁月的痕迹已经毫不留情地侵蚀了她的内在,透过那张明艳美丽高贵的面孔,我看到了一处千创百孔的疲惫的心灵——皇宫中没有爱的女人,原来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她也看到了我,描绘精致的双眸淡淡一扫,随即沉寂,就是这一眼,让我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宫妃,怎么会甘愿沉寂后宫十几年?
再下面,九天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一身淡黄锦缎长袍,头束明晃晃的金冠,英气人,气宇非凡,看到我和清歌联袂进来的刹那,他那极霸气的眉毛一动,我似乎看到了一抹凶悍的精光——转眼,他拿起眼前的一杯酒,一仰脖子,一口喝干了。
雷渊挑眉看了看清歌,没看我,面无表情,他看上去瘦多了,但神态间还算平和,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因为一杯酒,几乎被他洒了一半,他的手颤抖的太厉害了,我但愿我没有看见,尤其是听说他曾经的志向。
勇王可就没有这么的修养了,他面色阴沉,青筋暴凸,看向我们的眼神是那么的残忍,仿佛积压了千年的不愤和仇恨,只待有一天破体而出,翻滚出江山的动荡不安,我想,我们想到是化解不了了。
礼部的官员高坐堂上,面无表情,我想他们是打算如果一旦有哪一位女孩被看中,他们好立刻书写圣旨颁布下去吧,只是不知道,皇上今天是否心情能够好到如他们的愿。
纳可烈一身草原贵族的打扮,腰间一条点缀着碎玉的腰带,帽檐上镶着一块明润的白玉,使得看起来高贵而充满王者气息——人要衣装,果然是至理名言。他身后的那群侍卫也换上了正式的民族服装,一个个神采奕奕,整体看起来效果非常好。
看到我们进来,他若有所思的眸转向我们,向我们举起他的酒杯,他清朗一笑,磊落卓然,喝下了杯中酒。
最耀眼的,当然是那群鲜活的年轻少女了。
好一道花团锦簇的风景——描金绣银,锦衣绢纱,丝绦飘垂,柔软典雅;乌油的发上,碧玉簪斜c鬓间,素雅精致,金牡丹正戴发顶,粲然生辉,南海珍珠颗颗浑圆,制成了雪白耳畔的一道风情;柳眉烟色,娥眉修长,杏眼水灵,月眸娇软,菱唇端秀,樱桃诱人,不同的柔嫩脸庞,不同的国色天香,不同的莺声燕语,却是相同的——对未来抱着美好的期待和憧憬。
尽管在家的时候,父亲可能千叮咛万嘱咐过很皇宫礼仪,笑不露齿,不得喧哗,不得嬉笑……但是她们毕竟是那么年轻,在父母的翅膀下刚刚娇养出嫩嫩的翅膀,怎么能忍受不去拍击几下呢?
那在个女孩也在其中,如果不是她们用那么愤怒得仿佛我抢去了他们丈夫的眼光刺杀我,我也许不会猜出来。
她们身着粉红粉绿的纷繁美丽的衣服,长长的衣带的微风中飘舞,香气袭人的轻薄的衣角甚至惹来了皇宫中特有的巨大斑斓的凤蝶,她们站在那里,轻盈如春天里一朵缤纷而含露的花朵,静静地绽放,当我走到她们身边时,其中一个女孩,有意无意地伸出了一脚,看似随意。
我的心一动,顿时想起了现在还在“休养”的云梦菱。
可是,今天的我,不会再用那么激烈的手段了,那样,太残忍。
我依旧跨过去,只抬高了脚,可是她随着我的动作也提高了脚,总之是要我绊倒。
我依然没有动怒。
清歌突然搂住我的腰微微一用力,除了在场的我们四个女孩,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清歌的动作——轻飘飘地,我从她们身边翩然飞了过去,姿态优美娴雅。
我回头,给她们一个胜利的微笑,尽管我没有整治你们,但是清歌如此帮我,只怕比我用手段整治你们更让你们伤心,既然如此,我小小地示威一下总可以吧。
其他少女一齐转头看着我们,眼中,有着惊讶,痴迷,羡慕,嫉妒……
第十六章 风华(二)
我优雅地挽着清歌的臂弯,嘴角微扬,绽放自信的微笑,在这笔直通向皇上面前的柔软地毯上,窈窕高挑的我,就是现代那些t型台上最眩目最耀眼最明艳的模特,踩着最标准的猫步,一步一步书写女人的妩媚与生动。
我和清歌两人一身雪一样的洁白,在这片色彩变幻辉煌的盛宴里如同两去独自盛开的百合花,柔雅得恰到好处,引人注目却又不张不扬,简简单单舒舒服服地偎贴着每一个人在场人的身心。
缓缓走近等待中的皇上,我眯上了明媚的凤眼,实在不想叫他老头,可是这个肚子里根本不知道装了什么阴谋诡计的一代帝王,表情太过高深莫测,他那深沉的儿子们跟他一比简直有着婴儿跟圣人的距离。
“儿臣参见父皇(臣女云绮罗参见皇上)!”翩然下跪,依旧不改优雅。
旁边是虎视眈眈的众人,前面是一头莫测天威的雄狮,我不敢轻视周遭的一切,跟着清歌,照本宣科地一路拜下去。
“来人,赐坐!”
看着我们堪堪拜完,皇上懒懒地开口。
一旁的太监立刻领我们来到了早已预备下的桌边。
冷眼旁观,冷耳旁听,一切不过是那么回事,虚假的寒暄,高得过分的热闹附和,皇上眼中的冰冷与不耐。
生活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这一场看似不平凡的穿越,实际上不过是时间与空间的轮转,一切本质的本质压根没有变。
前世的我,穿梭在形形色色的舞会宴会中,今生的我,现在或者未来依然将穿梭在形形色色的舞会或者宴会中,以后的我,是否依然需要延续着我命定的生活呢?难道这就是生命的真谛吗?
怔怔地想着我的心事,而场中没有狼烟风沙的战争也慢慢拉开序幕。
第一个为今天的盛会献上歌舞的人,竟然就是那个欲绊倒我的女孩,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走上琴台的刹那向我投s过来的挑衅的眼光。
优雅地跪膝坐下,纤纤十指慢慢抚上琴弦,一串叮呼悦耳的音符涓涓泻出。
我闭上眼睛,仔细地聆听、享受。
的确,好琴声带给人的是一声听觉上的盛宴,熨烫着倾听者的心灵,梳拢都会倾听者缭乱的思绪,使倾听者浑身三千六百处毛孔无一处不舒展妥帖。
细软处如潺潺溪流,高亢处如汪洋大海,纷繁处落英缤纷,简单处大漠风沙,或刀光剑影,或红缃暖帐,或风雨凄凄,或春光融融,种种变化,不一而足。
中国十大名曲的阳春白雪也不过如此。
据我看,这少女的琴技虽然因为太过注重技巧而流于生涩,情感不够投入,但也完全达到了上等的境界!
一曲作罢,我带头鼓起掌来,带起了全场热烈而涵义复杂难辨的掌声,完全忘了这少女是我的不算情敌的情敌,连皇上都忍不住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以为我是被谁气疯了。
少女默默地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的清歌,又眼神复杂地看了还在鼓掌的我一眼,那眼中,有伤心,有嫉妒,有不解,但更多的,则是了然的痛苦。
也许,她是真心喜欢上了清歌,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梦……
一个一个美丽的少女上台献艺,皇上不时和蔼地与纳可烈评点几句,只那火炬般的眼光,始终不曾偏离我的身上。
鸿门宴,明知道是鸿门宴,我为什么就是摆脱不了呢?是我的功力退步了,还是我开始为别人着想了?
“绮罗,看了这么多小姐的表演,你有没有兴致也给纳可烈王子带来什么惊喜?听说你和纳可烈王子还是旧识,想必纳可烈王子一定期待你的表现吧?”皇上微微笑着,轻声开口,声音如同耳语,但全场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清歌在桌下使劲捏捏我发抖的手,把他的温暖和坚定也一同传给了我。
深吸一口气,我走离桌旁,面对皇上。
“臣女的确奉皇上之命为纳可烈王子带来了一支舞曲,但只是异域的粗浅舞蹈,臣女怕会怡笑大方,不也献丑。”
“皇上,异域舞蹈在天日也曾闻名一时,虽然现在风头稍落,但我们倒不妨欣赏一下,权当云小姐博大家一笑罢了。”
座位上的淑妃微微一笑,端雅大方地道,皇上的厉眸不着痕迹地瞟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温度和情感。
我敛下眉,清歌浓眉倒竖,手中的金樽已经被他捏成了扭曲的金块,我生怕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赶紧趁他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