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她的手坐下,“安氏已死,妹妹也该宽心些。”
她微微一笑,“鹂妃在世时我总是怨她,其实如今想破了,没有她也会有别人。皇上对我并无几许真心,不会因旁人而多几分少几分。”
我将眸光投向她,“妹妹真如此想,也可不必介意荣嫔。”
她眸色微凉,如被秋霜,“我往往想得破,却做不到。”
鹂妃已死,三妃之中只余她与欣妃。其实诸妃之中除我之外唯有她生有皇子,地位之贵自然不言而喻。然而每每来她殿中,总觉得时光漫长而潮湿,燕宜的手边有一面永远也绣不完的围屏,有一卷永远也阅不尽的书卷。书香余温,秋扇哀怨,是她心底始终未解的心结。
她亲手斟一杯苦丁茶与我,恬然道:“如今安氏已死,却落得‘鹂音贵嫔’这样不伦不类的追谥,实在也是难堪。”
我凝神嗅着茶香,口中道:“那是皇后一片苦心。”
“只是皇后这苦心并未得皇上谅解。娘娘辞去为鹂妃c持丧仪之事,皇后便是接了这个烫手山芋。鹂妃是皇后一手提拔起来,即便今日皇后在追谥一事上加以贬抑,又借口头风对丧仪之事未加悉心料理,可是皇上眼中到底是已视皇后与鹂妃亲近。鹂妃已死,皇上留她体面已是耗尽旧情。他日皇上想起鹂妃所作恶行,必会想起皇后主持她风光丧仪,想起她生前与皇后亲近。皇后精明,怎会不解其中道理。只是即便想出‘鹂音贵嫔’这般追谥来贬低安氏撇清自己,她终究已被迁怒。所以连日来连想见皇上一面都不得。”
我惊她心思之通透,不由笑道:“妹妹聪慧过人。”
“是姐姐聪慧。”她盈盈看我,“皇后明知如此,但因皇上亲自嘱咐,终究不能推脱,只能明知其险而无法躲避。”她停一停,颇有疑色,“姐姐这般费心,难道与庄敏夫人一般,意在凤座?”
我轻轻摇头,“一登后位便成众矢之的,我不必以身犯险。何况我若真有此意,胡蕴蓉早已视我为眼中钉,还能容我至今日?”
她笑,“我想姐姐也不会这样鲁莽。”
黄昏已至,几重纵深的宫苑被明明灭灭的绢红宫灯渐次点亮在灯火里,烛火摇曳,几树艳色的茶花被光线化成一片涟漪嫣然的艳湖。燕宜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深处,“赤芍无礼却恩宠渐深,连新来的瑃嫔与珝嫔也奈何不得呢。”出身王府的三嫔眼下甚得玄凌爱宠。其中又以瑃嫔与珝嫔为甚,如花开并蒂,一双芳菲,瑛嫔江沁水虽则稍稍逊色,亦算是得意。然而即便如此,赤芍依旧深得玄凌眷顾,并未被冷落分毫。
与瑛嫔同住的珝嫔曾悄悄说与我听,“无人处常见瑛嫔垂泪呢。也不知是为什么。”
我道:“大约是她家中还有父母,思念家人罢了。”
珝嫔却摇头,“初入宫时也未见她思念家人啊,如今反倒难过了。”
珝嫔出身清河王府,本是王府中极出挑的歌女。玉隐曾向我笑言,“虽然王爷无心于他人,然而采芷的相貌在王府侍女中堪当第一。我倒不能不防着,正好趁此机会送入宫来,有一个尤静娴在府里也够了。”
我不觉道:“王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何必这样不放心。”
她面色微微一沉,看向我的眼神不免有些哀怨之意,“姐姐自然是知道王爷的性子的,只是我自己不放心罢了。”
我自悔这话说得莽撞,叫她多心了。正待拿话岔开,抬眼却见她已是如常安静和气的样子。倒叫我疑心方才是错认了她的怨艾了,于是道:“你一向不把尤静娴放在心上,也说王爷不大理会她,如今怎么倒上心了。”
玉隐微一沉吟,“王爷虽不喜欢她,然而她到底出身世家,颇读诗书,有时能与王爷攀谈几句。”她微有憾色,“终究是我读书不多,在这些上倒吃亏了。”
于是玉隐把采芷更名为“含芷”,顺势送入宫来。珝嫔不知其中缘故,只当报答当年玄清收留之恩,倒也愿意和我这位清河王侧妃的姐姐亲近。
我这番心思一动,燕宜犹是静静坐着,我晓得昔年的事是玄凌叫她伤了心,她的一腔赤诚生生被冰水覆灭,然而再覆灭,她对玄凌的心肠终是热的。因爱,才生哀怨。
我劝解了几句,只得告辞,扶着槿汐的手在上林苑行走了良久,心思犹被燕宜凄清的身影牵绊不已。上林苑夜风寂寂,吹得满苑枝头残叶簌簌发颤,冬来寒意袭人,也生了萧条之意。我紧一紧身上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足下加快了脚步。有幽幽一缕泣音如脉,缓缓入耳中,我疑惑,“这么晚了,是谁在哭?”
小允子忙打了灯上前趋看,过了一盏茶时分,却见小允子引了一人过来,身段窈窕,丽姿含春,不是瑛嫔又是谁?我见她穿了一身粉盈盈的百蝶穿花襦锦长衣,身形略微有些单薄,想是寒风中哭得久了,鼻尖冻得通红,一双妙目也微微红肿着。瑛嫔见是我,吓得一怔,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方才想起要行礼。
我一眼瞥见她系在衣襟上的绢子已湿了一片,于是压住心底的疑惑,关切道:“天寒地冻的,怎么瑛嫔妹妹一人在这里哭?”
她身子轻轻一缩,怯怯道:“嫔妾不敢在宫中哭泣。”
我见她如此欲盖弥彰,愈加温和道:“快到年下了,妹妹可是想家了?”我转身吩咐槿汐,“等下着人去问皇上,就说瑛嫔身子不适,请她家里人来看看。”槿汐答应了一声,我笑问瑛嫔:“本宫擅作主张,不知瑛嫔可还愿意?”
瑛嫔慌忙跪下,“多谢淑妃娘娘厚爱。嫔妾福薄,父母去世,家中已无亲眷,所以才被德太妃从府里挑了送入宫来。”
“哦?”我长眉微挑,“既不是思念家人,本宫却不知瑛嫔为何伤心了?皇上对妹妹圣眷颇隆,难不成有人为难你吗?有什么委屈只管和本宫说就是。”
她微一踌躇,套着米珠团寿金护甲的手指微微发颤,轻声道:“昨夜凤鸾春恩车接了瑃嫔去。”
我的目光落在她烟笼寒水似的眉眼间,忽而笑道:“宫中嫔妃众多,皇上难免不能兼顾。妹妹须得自己宽心才是,莫要为此伤心吃醋,反倒叫人闲话妹妹小气。”
她抬眸望我一眼,小声道:“娘娘不怪罪?”
我轻轻一笑,“你我都是女子,难免有相思吃醋伤心的时候,本宫亦不能避免,何必苛责于你。”我唇际的笑容逐渐意味深长,“只是这点心思自己须得会克制,若轻易落泪被人知晓,是祸不是福。”
她眼中有晶亮的泪意一闪,旋即屈膝,“嫔妾谨遵娘娘教诲。”
她怯怯告退,我凝视她离去的身影,半晌不语。小允子笑道:“瑛嫔小主可真是够直肠子的,连这等吃醋怄气的事也说出来,可见娘娘德高望重,她不敢撒谎欺瞒。”
我只瞧着小允子笑。槿汐道:“奴婢瞧见瑛嫔这是推诿之辞。”
“她已无家人,这一哭必定不是思乡,皇上喜欢她们三个,素日不是接了她便是瑃嫔和珝嫔,她也不算失宠,要哭何必等到今日。”
槿汐道:“是。妃嫔嫉妒的罪名不小,她情愿冒险受责也不愿说出真相,可见那个真相带来的罪责远比嫉妒之罪要大得多。”
我颔首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何必追究到底。只要她自己不行差踏错就是。”我见小允子讪讪的,便道:“如今已是掌事内监了,凡事别想着奉承本宫为先,多跟槿汐学着点。”
小允子恭恭敬敬答了声“是”,便引着我回宫。回柔仪殿的路必得经过仪元殿,我掰着指头算道:“这个时辰,皇上应该翻了牌子了。”
小允子道:“是。这几日多是滟嫔、荣嫔、瑃嫔、珝嫔和瑛嫔几位小主。”
话音未落,却见仪元殿下立着一名宫装女子,见我远远已经屈膝,“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仔细一看,却是珝嫔。我见凤鸾春恩车便停在她身后,不由问道:“夜黑风高的,你怎么站在这里?仔细吹坏了身子。”
珝嫔望一眼仪元殿,不无害怕地道:“嫔妾奉旨而来,不巧大殿下正在里面,李公公说皇上正生气呢,叫嫔妾先别上去。”
话音未落,已听玄凌的声音直贯入耳,“朕要你背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你背得倒是很流利,想是费了一番功夫;朕问你什么是垂衣拱手而治,你也晓得是治政不费力。可朕问你太宗如何能做到垂衣拱手而治,你只晓得将这篇文章里的死背与朕听。唐太宗善于纳谏,听了魏征这篇文章的谏言难道不是做到垂衣拱手而治的一种法子吗?你只知死读书,却不晓得举一反三,难道你在书房师傅也不曾讲过太宗的德政?”
皇长子的声音怯怯的,“《贞观政要》已经讲过了,母后也叫儿臣细细读过。”
玄凌连连冷笑:“你师傅和你母后倒勤谨,你却混账惫懒,你五岁上书房,如今也十年多了,竟不知将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朕记得你前两年还能将《贞观政要》背出好些来,如今竟全浑忘了?亏得你师傅好耐性,若换做朕,在书房看你一天便能气死!”
皇长子大约是跪下了,“父皇息怒!”
“息怒?朕倒是想息怒,是你不让朕安生半刻!你是朕的长子,朕不求你建功立业为君父分忧,但求你能为你几个幼弟做个读书的榜样,好让朕少c心些!你却偏偏做出这许多不成器的样子来!”
风大,玄凌的声音远远传下,连他倒映在窗上的影子也隐约有些怒气蓬盛。珝嫔入宫未久,不曾见过玄凌盛怒之景,不觉有些瑟缩,惶然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皇上是天子,自然不似王爷这般随和无拘。”
珝嫔温婉一笑,“王爷还没有孩子,他日若有,爱子情切起来只怕比皇上还要管教得紧呢。”
我闻得“孩子”两字,心头突地一跳,脸上热辣辣的,连寒风扑面也不自觉,再抬头时,已见皇长子满面颓丧地蹩了出来。玄凌的怒喝犹被风声拖出长长的尾音,“这三天好好把这文章读通,再不知文义,便不要来见朕!”
皇长子见了我与珝嫔,不免满面通红,忙低头拱手道:“淑母妃好,珝母妃好。”
珝嫔与皇长子年龄相仿,受他如此之礼不禁红了脸,怯怯退开两步。我笑道:“你虽年轻,但长幼之序搁在那里,受皇长子一礼也无妨。”珝嫔这才安心受礼,我道:“你也等了许久,赶紧进去吧。皇上正在气头上,谨记言语温柔。”
珝嫔点一点头,忙进去了。
我瞧着予漓,他已是十六七的少年了,因养在皇后膝下,言行皆被调教得十分守礼。他的长相本不俗气,一袭蓝狐滚边黑色裘袍华色出众,更添他天潢贵胄之气度。然而他自幼被约束甚严,不免神色拘谨,眸中亦无半分熠熠神采,此时此刻,更多了几分颓丧之色。我伸手掸一掸他肩上的风毛,好言安慰道:“你父皇在气头上,难免话说得重些,你别往心里去。父子终究是父子,过两日又好了。”
予漓低声答道:“是。多谢淑母妃关怀。”
我温和道:“天色已晚,你还要出宫回王府,夜路难行,赶紧回去吧。”
他愈加低头,几乎要将脸埋进衣服里:“母后还在宫里等着问我的功课。”
我微微吃惊,“已经这么晚了,明日你什么时辰起来上书房?”
“寅时三刻。”
我惊觉,“寅时三刻?天还墨黑,你每日只睡这几个时辰吗?”
“母后常说笨鸟先飞,我比不得别人聪明,便要比别人勤奋,所以要日夜苦读。”
我叹息道:“皇后希望你争气是不错,可你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我笑看他,“听你父皇说已经在给你物色王妃了,早日成家立业,有人照顾你也好。”
予漓闻言并无喜色,“母后说儿臣年纪还小,读书要紧,不要儿女情长分了心愈加叫父皇生气。”
我只得道:“皇后养育你辛苦,你且听她的吧。”
我转身待走,却听予漓低低唤我:“淑母妃请留步。”
我温言道:“还有什么事?”
他抬头,眸中有恳切的温意,“听闻母妃得享哀荣是淑母妃的好意,儿臣未能亲自登殿感谢已是不孝,今日便在此谢过。”
我一怔,才想起他所指的母妃乃是他的生母悫妃,不觉笑道:“你是皇上长子,你生母又去世得早,有这份哀荣也是应当的,你不必谢我。”
他的神情沉郁下去,好似这个时节的天气,“母妃死得不明不白,多年来流言蜚语不绝,连父皇也不怜惜。儿臣这个做儿子的无能为力,今日得以如此,也是得淑母妃之福才能尽自己的一点孝心。”
予漓深深一鞠到底,我忙拦住道:“这原不是我一个人的心意,皇后是你的嫡母,也是她允准的。”
予漓唇角勉强一扬,“母后待我的确不薄,但她一直认为母妃言行失矩,连提也不许我提,又怎会为母妃身后之事着想。淑母妃不必安慰我了。” 他拱手,低声道:“夜寒,淑母妃当心。儿臣告退了。”
悫妃早亡,予漓又不得父亲疼爱,皇后教导又严格。虽是长子,然而十余年来便他生活得压抑而低调,并不曾真正高兴过。我望着他离去时的微躬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三章…庭院芳菲次第开
这一年的冬日,便这样寂寞的过去了。然而这寂寞也不过是表面的。素来选秀只有皇后唯有皇后才能陪伴皇帝前往云意殿,其余妃嫔一概不得前往,也是遵从皇后的母仪天下之意。然而这一次的选秀玄凌却是早知会与我,定要陪同前去,“皇后坐在那里只是个摆设,朕还是要听从你的意见。”
皇后早就被冷落,后宫之事皆有我一手安置,我本不与拒绝,于是沉吟道“皇后娘娘自然是要去的,只是祖制所定妃嫔不得陪同选秀,臣妾去了言官必定要多事,好好的又要被人议论。不如皇上请贵妃姐姐与德妃姐姐一同前往,既是后妃一心的意思,也省得言官只看着臣妾一人。”
玄凌颔首笑道:“也好,终究皇后之看着便成,无须拿主意。”
我盈然望着他,“臣妾晓得,自然要先为皇长子挑选贤内助。再为皇上物色佳丽。”
为着选秀一事,我与贵妃、德妃早早便预备起来其实人人心中有数,宫中年轻一辈中已有涟嫔、荣嫔、春嫔、羽嫔、瑛嫔五人姹紫嫣红、平飞秋色,此次重在为皇长子选定正妃,所以条件格外苛刻。太后又特特将我与贵妃、德妃唤去再三嘱咐,选秀之事当慎重待之,务必要为皇长子选定一位端庄稳重的女子为妻,又道选正妃是重德不重色,不比只看是否美貌,更要留意言行举止种种,此外选的几个德才兼备的良家女子在皇帝身边,断断不能再出安陵容与傅如吟这般人物。
这一日玉娆入宫来陪我,正说话间,我忽的想起一事,便问她:“九王待你可好”玉娆笑着以团扇掩面,“来来去去就问人家这些,也不怕烦?”
我扑哧笑道“我是你姐姐,怕什么”
玉娆含羞点头,“很好很好”
花宜在旁忍不住笑道:“很好便够了王妃何须要说,很好很好,生怕别人不知道王爷疼王妃呢。其实宫里谁不知道,王妃每每入宫都是王爷亲自送到宫门前的,到哪里都是出双入对。”
玉娆笑着掩面,向我道:“姐姐不掌这个丫头的嘴我便不依,油嘴滑舌的讨人嫌。”
我笑着拦下她,打发了花宜出去,方悄悄道:“你与王爷成婚半年多了,既是夫妻恩爱,为何还不见动静。”
玉娆一愣,才明白过来我话中所指,呀一声红了脸,羞到:“我怎么知道,玉隐姐姐不是和六王也没有动静吗”
我不便与他解释玉隐与清的关系,只道:“你且说你自己的”
玉娆满面绯红,绞着衣带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好再问,也不便再问,正好槿汐进来道,庄敏夫人来看望娘娘。
我与玉娆对视一眼,心想蕴蓉很少往我这里来,此番前来也不知何意,更不欲怠慢,便起身迎出去,远远便笑吟吟道,妹妹难得有这样的雅兴。
自皇后被冷落,蕴蓉春风得意,在衣饰上更着意于华贵庄重,今日一袭朱紫色贡缎外裳,绣宫妆样式千叶攒金芙蓉千叶攒金芙蓉,花x上皆坠了莹亮的水晶珠子,颈间一抹叠翠繁华丝锦中衫透着一丝春意,映着头上一色赤金嵌朱红玛瑙的十二支景福长锦簪。行动间但闻环佩叮当之声,整个人便似被笼在一圈金色的光晕之中,叫人不敢视,相形之下,只着一身烟霞紫吴锦长衣,佩白玉长簪的我倒像是位份在她之下的寻常妃嫔了
蕴蓉一手牵过我手,细细打量我两眼,方似笑非笑道,姐姐穿的这样简素,难怪表哥常在我们面前称赞姐姐会持家,到不似我一味喜欢奢华,不得表哥的眼缘。
“哪有女子不爱丰丽多姿的”玉娆挽一挽手上的翠玉镯子,悄悄笑道,别说我大姐姐不敢,连我也不能呢
蕴蓉笑着看她两眼道:“这可奇了,你们姐妹俩一位是当朝的正一品淑妃,一位是亲王侧妃,四小姐更是九王府最尊贵的正妃,怎么连这打扮些也不能呢。”
玉娆轻轻摇了摇头,朝着未央宫外扫了一眼,低声道:“姐姐自从甘露寺回来,宫里的风言风语还少嘛?连带我们也被留了心,人言可畏,不得不忌惮些。”
蕴蓉的眼风往昭阳殿方向一扬,会意笑道:“她如今很不如表哥的眼,难免心不痛快,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她近前一些,道:“淑妃可是听见什么了嘛?淑妃贤德,我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必要为淑妃姐姐分辨才是。”
我摇头,叹道:“她是个多精明谨慎的人,哪里能露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叫我们捉他的痛脚。罢了,都是些不相干地人嘴里说出来的不相干地话。”
蕴蓉微微颔首,只是沉吟:“也是。”
我向她笑道:“妹妹难得出来走走,今日兴致倒好。”
她呵的笑道:“引过身后一名女子,这位是随国公夫人的养女许怡人,姐姐瞧瞧可是个可人儿么?”
??那女子大约十五六岁年纪,容色娇丽,是个极出色的美人儿,恭恭敬敬向我请了安。我随口笑道:“难怪叫怡人,一见之下果然叫人觉着心旷神怡。可许了人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