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当然听说过袖里乾坤这个词,他一向以为这只是传说,却没料到还真有这个法术,不由大感兴趣:“小尼姑,你教我,教我。”
静月道:“先去看风丛,这事回去说。”
赵谦赶紧给静月传递小道消息:“那个风丛不想活啦。”如此这般,将风丛的情况向静月讲述了一遍。
水征和风丛不知在说什么,见静月和赵谦过来,就停了话。
水征向静月道:“静月,你劝劝她吧,我说不过她。”
静月向风丛打了个招呼,风丛还了礼,却在静月说话前先开了口:“静月师父,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轮回太苦,我只想干干净净的消失在这世间。”
静月淡淡道:“风丛施主,你如此聪明,应该知道众生皆苦,生苦死苦,轮回苦。可再苦,大家仍在轮回中不断周转,不断的延续着这个世界。若众生都象风丛小姐一样,看透了,厌倦了,就撒手不管了,你说这个世界还能要么?我们活着,不应该只为自己活,众生苦,我们就应该帮他们脱离困苦。。。”
风丛打断了静月的话,幽幽道:“静月师父,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这世上,并不在乎少一个风丛,我对这世界已经没有一丝留恋,静月师父不用白费唇舌了。”
静月望着风丛坚决的样子,却笑了笑:“你若不想受那轮回之苦,也是有办法的,不必非得魂消魄散。盖欲灭六道轮回之苦,则必先断其苦因,贪嗔痴三毒,若能勤苦修,证得罗汉果,则得涅盘乐,不再有轮回。风丛施主聪颖过人,料不难超脱轮回。”
风丛却仍是摇头:“静月师父,人各有志,不要强求了。现在请带我去地府吧,消了公案,我自得解脱。”
静月道:“也好。那我就不再向风丛施主絮叨了。”
静月又转向水征:“我有话和你说,咱们过去一点。”
水征点点头。
赵谦牵着静月的袖子不放手,试图跟着两人,听他们说什么。
静月却将他给拨拉到一边去了:“你先和风丛施主待会儿,我和水征说几句话。”
赵谦嘟着个嘴,闷闷不乐的松开了静月。
静月和水征往边上多走了几步,离赵谦他们有几十米远,这才站住了。
静月道:“咱们是时候分开了,你送风丛施主去地府吧,我要回杭州了,咱们就此别过。”
水征虽然早就猜到了静月的意思,但此时听她将这话亲口说出来,心中象被人拿刀狠狠割了一下,疼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静月看着水征,轻轻道:“你我没有做夫妻的缘分,只有这一路同行的缘分。你我都是要跳出凡尘的人了,儿女私情还看不透么?”
水征望着静月,心中凉成了一片,原来,自己的感情,她是知道的。
这一路行来,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那炽热的感情没有流露出一星半点,却不知,她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了,却从来没有对自己表示过一丝一毫的亲近,原来她的心中,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自己。
失望,痛楚,无奈,煎熬,凝成了一条无形的鞭子,狠狠的抽打着水征的心,将水征抽了个痛不欲生。
静月见水征那痛苦的样子,静静道:“不用伤心,今日的果,正是昨日的因,我借你神通一用,你且看咱俩的前因。”
静月将手搭在了水征的肩膀上,水征只觉得身形一晃,待站稳后,眼前却忽然变了景色。
烟花三月,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一个年青的男子从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慢慢行来,他手中拿了一枝杏花,粉粉的花朵,娇艳可爱。
行了一段路,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尼庵,绿树掩映,倒也是个清静所在。
那男子走上前去,轻扣尼庵的大门,敲了没几下,门就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尼姑伸出头来。
两人说了几句话,但只见动作,却听不到声音。
那小尼姑又回到了尼庵里,过了一会儿,端了碗水出来。
男子喝完水,将碗交还给小尼姑,小尼姑见那男子手中的杏花好看,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男子见小尼姑的样子,就将手中的杏花递与小尼姑。
小尼姑摇摇头,示意不要。
那男子笑了笑,将杏花塞入了小尼姑的怀中。
小尼姑低头看花,这一低头,就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那男子见了小尼姑清纯秀气的样子,眼神就有些迷离,不由的伸出手去,轻轻的在小尼姑的脖颈上摸了一下。
而这一摸,却正好被出外化缘归来的老尼姑看见了。
男子仓皇告辞,而小尼姑,却被带回了尼庵。
杏花飘落地上,被踩成了泥。
小尼姑被狠狠的暴打了一顿,缠绵病榻三个月。
静月手一松,水征眼前的景致猛然消失。
静月道:“你我缘分就是如此,你调戏了我一下,自然要拿情来还,你害我病了三个月,就有了今生三个月的千里护送。缘尽,自然要分开,就这么简单。”
水征豁然明了,如同梦醒一般,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静月道:“我们缘尽了,你会慢慢淡了对我的心思的,你的姻缘不在我这里,应该是你的那个人,已经在等你了。”
也不待水征理清情绪,静月径自走到赵谦身边,向风丛道:“风丛施主,人生自有缘,并非人力能轻易改变,咱们还有一面之缘,五年之后,我与夫君在杭州城静候施主。”说罢,拉起赵谦的手,二人扬长而去。
等走得远了,赵谦反握住静月的手,一个劲的追问:“小尼姑,风丛真要魂消魄散么”
静月道:“人生来是有责任的,并不是说想烟消云散就烟消云散,想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若是这么容易,这轮回岂不是要乱了么。”
赵谦道:“那咱们怎么能在杭州见到她啊?”
静月难得的吊了一下赵谦的胃口:“天机不可泄露,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赵谦郁闷了。
回到客栈之中,赵谦躺在床上,死活也睡不着。
水征这个情敌走了,他心里是十分的高兴————心花怒放的睡不着觉。
小尼姑说还能见到风丛,赵谦展开丰富的想象,琢磨着会在什么情况下见到风丛————好奇的睡不着觉。
小尼姑会袖里乾坤,这个法术很有用啊,自己要是学会了,嘿嘿,那有多爽啊————心里痒痒的睡不着觉。
自己要是和小尼姑多学点法术,也能象小尼姑那样降妖捉鬼,那多风光啊————意的睡不着觉。
这半宿,他没干别的,净在床上翻跟头了。
到得天快亮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到底还是把静月给弄醒了,缠着静月教他袖里乾坤。
袖里乾坤只是个小法术而已,静月很爽快就教给他了。
然后,赵谦又开始了勤奋的练习,以前练金刚罩的劲头又拿出来。
将风丛给他的那个小笛子,往袖子里装来装去,嘿,还真好用,一放进去就没了,不占地方,太厉害了。
不知道装大的行不行?
赵谦象个好奇宝宝一样,拿过枕头来试试,嗯,好用,放进去了。
桌子行不?
椅子行不?
。。。。。。
等早晨静月起床的时候,屋子里空的就剩下那张床了,赵谦连床被子都没给她留。
解决了风丛的事,还有一件事要帮方门七鬼办,就是告诉方家惟一的后人方俊要及时行善,争取为方家留一线生机。
这事容易办,静月直接登堂入室,面对面和方俊长谈了一次。
具体谈话,赵谦没听到,不过总是少不了行善积德四个字就是了。
七秀镇的事情全部解决完毕,一行人又上路了。
依赵谦的想法,要从七秀镇北上,沿长江,慢慢东行,坐船回杭州。
静月自然不置可否,随了赵谦的心性。
众人辞别了七秀镇,向北而去。
没了什么事情牵挂,这次不用急匆匆赶路了,众人放慢了速度,边欣赏川地美景,边缓缓而行,两天才行了百里路。
这日,刚走到一个村庄,只听得村里一阵铙钹唢呐响,却好象是谁家死了人在出殡一样。
出门在外,难免会碰到喜丧之事,众人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待穿过村子时,却正好从死人那家门口路过。
真是奇怪了,吹吹打打的挺热闹,戴孝的却没几个。
从门口过的时候,赵谦好奇的往院里看了看,却见一口乌黑的棺材放在院子中,旁边堆满了纸人纸马和花圈,赵谦匆匆往棺木前面扫了一眼,只隐约的看见了两个字:爱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等着看的吃亏了,估计吓的要睡不着觉了,嘿嘿,我写的直觉得有点疹的慌。。。。。。
第章
赵谦一看到这两个字,不知怎的,竟然想起当初在七秀镇城门口遇见的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来了。
若是他也死了,估计丧礼现场也应该是这样吧。
年轻的人,没有晚辈,长辈自然不能给他戴孝。
任锣鼓喧天,穿白的却是了了,本就是y森的场景,如此一来,却更是加了一层诡异的不协调。
想到这儿,赵谦打了个冷战,策马快速的跑了过去。
刚跑了没几步,却听马车里静月“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惊讶。
在人家门口,自然不是太方便停下来,待过了这家,又走了一段距离,赵谦慢慢靠拢到静月的马车边,在车窗外面轻轻问道:“小尼姑,那家有什么不对劲么?”
只听静月轻轻道:“不要赶路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赵谦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场丧事有问题,他知道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多问,吩咐李秀去找住的地方了。
这个村子很大,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型的镇子了,不过到底还是乡下地方,竟然连客栈酒店都没有。
众人无奈,只好找人家借宿。
李秀找了几个扎堆在一起聊天的老大爷,过去说了几句,一个老汉就和李秀走过来了。
这老汉姓李,家中颇有些田产,李秀给了他点钱,今晚就住他家了。
李老汉带着赵谦他们往他家去,他家不远,走了没几步就到了。
说来还真巧了,他家和死人那家,斜对门,中间只隔了几户人家。
李老汉一边带大家进了院子,一边有些歉意道:“各位就凑合着住一宿吧,对门死了人,又是锣又是鼓的,有点闹。”
赵谦顺嘴问道:“谁死了啊?连戴孝的都没几个,看起来象是个孩子。”
李老汉道:“这位公子猜得没错,还真是个孩子,今年才十七岁,可怜见的,多好个孩子,虎头虎脑的招人喜欢。今天一大早,嘎嘣一下,一头摔在地上,说没就没了。这周家呀,也不知冲撞了谁,三年准死一个,唉,大伙都说他家祖坟的风水有问题,这事啊,还有点邪性。”
赵谦的兴趣一下子就被这李老汉的话给勾出来了,再加上他有心打探情况,于是继续问道:“三年死一个,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老汉上了岁数,老人家就爱讲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何况这事还真有点稀奇,索性就给赵谦他们讲了起来。
这周家呀,也算是个大户人家。
周家现在年纪最大的,当属老太奶,现年八十九,耳不聋眼不花,齿不掉发不白,比五六十的还精神。
这个老太奶在十里八乡都很出名,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高寿,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她生的孩子多。从嫁过来开始,一直生到四十多岁,她生了九子四女,夭折了三个,有十个长大成人了,这在当地,绝对是生的最多的。
乡下人家,本就没有多大家产,何况还有十张小嘴天天吃饭,因此上,老太奶年青的时候过的比较困难。好在她和老太爷颇能吃苦,倒也挣扎着把孩子们养大了。
儿女们长大成人后,倒个个本事,渐渐的,就挣下了个偌大的家业,周家也就成了当地有名的富户。
不知是这老两口命薄,还是天生就劳碌命,家里富裕了,却双双病倒了。
老太爷病重,没过几日,一命归西了。
老太奶却熬过了那场大病,当时明明已经快咽气了,大夫都不给看了,她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活下来好,活下来就光剩享福了。
周家儿女众多,个个都很孝顺,老太奶晚年得享大福,日子过的很舒心,这一舒心,倒是越活越年轻,越活越乐呵了。
可惜好景不长,才过了两年多,大儿子家的女儿,在绣花的时候,被椅子绊了一下,巧不巧那绣花针就扎进了太阳x,一命呜乎了。一根绣花针就要了一个人的命,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可这事偏偏就发生了。人死了不能复生,周家含泪埋葬了姑娘。
谁也没料到,这事仅仅是个开头。
三年后的同一天,二儿子的小女儿,雨后去摘花,被湿湿的花间小径滑了一跤,巧不巧那脸就扎进了一个积了雨水的小水洼里,那个小水洼也就有两个脸盆大小,这个女孩子竟然就生生的淹死了。这事情听起来也很是让人匪夷所思。
又过了三年,仍是同一天,三儿子家的长子,也死了,死的同样很离奇。那天这个孩子正坐在门坎上吃饭,吃着吃着,觉得头发有点痒,就抬起手来拿筷子头去搔头发。恰恰此时,猛的刮起了一阵风,那门被风一吹,咣一下就拍了过来。那孩子一个没防备,从门坎上被掀下去了。倒下去了,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等家人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根筷子,已经被门给拍进脑袋里去了。
。。。。。。
这周家就象被诅咒了一样,三年准死一个,死的肯定是同一天,而且,还肯定是横死。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了三十多年了,今天死的这个孩子,是第十二个了。
周家被这事闹的是人人自危,请了好多的法师,做了好些个法事,却仍没有改掉周家三年死一人的命运,死亡的y影,始终笼罩在周家的头顶上。
好在周家子孙众多,死了十二个,暂时还没有断子绝孙,满门覆灭的危险。
今天早晨,又是要死人的日子了,一家人是战战兢兢,怕得要死。大家也都在看着他家,不知这次会是哪个孩子送命。
果然,没用等多久,命案就发生了。
一早起来,这个今天死去的孩子去给老太奶请安。刚出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脚下有条蛇正盘踞在路中央呢,他吃了一吓,不由的往旁边躲了躲,这一躲可就要了命了,当时墙边正竖着一个种地用的耙子(画外音:不知道这个东西的朋友们,想象一下八戒的九齿钉耙),那耙子被他一撞,就倒了下来,耙子的把,正打在了他的腿上,把他打了个跟头。他往前一扑,那耙子上的钉子,正钉进了胸口。
周家是地主,早就不种地了,家中自然也没有这种农具了,这耙子,也不知是哪来的,更不知是谁放的。就这么个来历不明却又十分常见的东西,就将这个孩子给带走了。
听了李老汉的讲述,赵谦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嗖嗖发凉,不由的向静月身边靠了靠。
这姓周的一家,也太邪了吧。
三十六了,每三年死一个人,还是同一天死,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的事情。
莫不是真的冲撞了哪位神仙,或者得罪了什么妖怪,没准是受了仇家的诅咒,或许乡民们猜的也没错,这周家可能是坏了风水。
赵谦想来想去,觉得哪种都有可能,又觉得哪种都说不过去。
将他们安顿好,李老汉告辞而去。
赵谦知道刚才静月可能看出什么来了,扯着静月就问:“小尼姑,那家有什么问题?”
静月道:“倒也没看出特别异样的,只是觉得那宅子里邪气太盛,白天人太多,等晚上了,我去那看看,可能会发现点什么。”
赵谦本就是个好奇心盛的人,现在有这么诡异的事情了,让他闷在屋里,他肯定是待不下去。
见从静月这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自己就想亲自去死人那家查看一下。
“小尼姑,我还没看见过老百姓是怎么办白事的呢,我去看热闹行不?”他那眼珠子转的飞快,一会儿就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
静月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看看外面,日头还高,料这青天白日的,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就点头同意了:“死人的地方都不干净,你小心点,别站在棺材对着的正门口,仔细冲着了。”
赵谦答应着,带着李秀等人去看热闹了。
乡下一年到头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基本上红白喜事,就是轰动全村的事情了。
而死人请来的锣鼓唢呐,平时很少听得到,围在周家看热闹的乡民就有很多,大家指指点点的说着这人的唢呐吹的好,可惜鼓敲的没劲之类的话。这看成亲或死人看热闹,已经成了乡俗,喜丧之家也只能任由大家看,不能往外赶。
因此上,赵谦他们去看热闹,倒也没人轰他们,不过他们面孔生,穿得又是尊贵,倒是显得有些突兀了。
赵谦听了静月的话,没有站在棺材前面,而是进了院门,站在了门口的右边,离棺材有十几步的地方。
赵谦看见过几场丧事,不过他接触的人都是上层人物,死后的白事都办得极大,再加上他的身份显贵,一般的时候只去那里露个面就回,这丧礼具体怎么办,他还真不知道。
赵谦打量着这个在他看来十分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