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刚刚认识赛门老人的时候,他的想法只是要在十年里达到主教级的实力。
从伊比利斯回来之后,他对此已经不那么迫切,而此刻再一次见到赛门老人,看到老人已经进入圣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正的目标应该是什么。
圣阶,踏足圣阶,进而追寻更高的境界。
对于其他人来说,圣阶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但是对他来说,圣阶并不稀奇,他已经见过的就有两位,一个就是他意识之中的武者之魂,另外一个就是赛门老人。
圣阶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每个人的路都只能靠自己寻找,我只能告诉你一些我的体会,这或许能够让你少走一些弯路。”老人已经感觉到冥冥之中的天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自然希望自己能够留下些什么。
“你刚才问我是否成功凝结圣性,我可以告诉你,我凝结了圣性,不过我没有像其他圣徒那样,将圣性、灵魂和守护天使互相融合,或是像魔法师那样和自身融合。”赛门老人道出他之所以看起来似虚似幻的原因。
尼斯当然知道,对魔法师来说,最高境界就是领悟本源的奥秘,让自己化生为本源的一部分。元素魔法师会把自己变成元素之灵,死灵法师则会把自己变成不死之王。
牧师却是将圣性、灵魂和守护天使融合,成为类似天使的存在,也就是人们所 说的圣灵。
不管是成为元素之灵、不死之王、还是成为圣灵,目的都一样,那就是放弃人 类脆弱的r体,转化为另一种生命形式。
“您放弃了信仰?”尼斯惊讶地问道。
圣性是成为圣阶的证明,守护天使就是上帝的珞印,赛门老人的所作所为就是 拒绝上帝的召唤、摒弃上帝的认可,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从上帝的信徒那里得到信 仰力,没有信仰力转化为圣力,他就得不到补充。
任何一种生命形式想要存活下去,都必须得到补充。
“不,我找回信仰,我信仰的不再是上帝,而是上帝所代表的救赎。”老人淡 然地答道。
尼斯明白这话的意思,老人的雄心让他感到惊讶,这是要从上帝那里分割出一 部分信仰力。
“您打算怎么做?”尼斯问道,他对这很感兴趣,或许有朝一日他也用得上。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来朝着尼斯招了招。
几乎在一瞬间,尼斯感觉自己的意识离开r体飞了起来。
紧接着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瞬间穿进一幢房子里。房子里有一个小女孩哭泣着,她身旁的床上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妇人,应该是小女孩的妈妈。
女孩的哭泣让尼斯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突然拉扯的力量再一次出现,扯着尼斯穿过屋顶,然后把他扔进另外一幢房子。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几个人鬼鬼祟祟商量着什么。
“那个臭女人怎么还不死?她一死,我们把小丫头赶出去,所有的财产就归我们所有了。”
“其实也没必要把丫头赶出去,她长得挺不错的,再养几年,说不定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还是别节外生枝,她现在年纪小,过两年说不定变聪明,再傍上一个有门路的男人,很可能反过来把我们收拾了。”
房间里面的人仍旧嘀嘀咕咕,一旁的尼斯已经红了眼,他想起自己的经历。
还没等他发火,他的意识已经被拽了回来,回到那棵大树底下。
“那个垂死的妇人需要救赎的是她的生命,那个可怜的小女孩需要救赎的是她的命运,而那几个密谋夺取财产的人需要救赎的是他们的灵魂。教会创造了天堂和地狱,却给不了她们现实中的救赎。”赛门老人发出深深的叹息。
“你可以。”尼斯当然看得出那个妇人其实只是生了一场小病,一个简单的神术就可以救她,至于那几个坏心眼的家伙,以老人的实力,绝对可以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我救得了这个人,救得了这家人,救得了这个城镇的人,但是外面的人呢?”
赛门老人此刻看上去很冷淡。
虽然无情,但这是事实。
“您打算怎么救赎那些人?”尼斯问道。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在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十字架上的那个人想要靠教化救赎世人,他认为只要把善良和仁慈灌输给世人,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出现罪恶,可惜他失败了。后来又有人认为,只宣扬善良是不行的,还要对罪恶进行惩戒,迫世人远离罪恶,获得救赎,所以就有了宗教裁判所这个怪物。”
尼斯对赛门老人的说法深有同感,立刻说道:“我相信人性本恶,所以任何善良的企图最终都可以演变成罪恶的帮凶。”
“人并不是生下来就邪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着恶念,你的想法太偏激了。”
老人显然不愿意看到尼斯变得如此激进:“想想你自己,再想一下你那些敌人,他们为什么对你抱有恶意?”
尼斯低头想了想,然后试探着问道:“是因为利益?”他马上又说道:“但是你不可能决定利益的分配,就算是上帝也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要有一个好的规则,而且每个人都要信守规则,如果有人破坏规则的话,其他人都会群起而攻。”老人说道。
“这不可能。”尼斯连连摇头,这比教导世人仁慈善良更加理想化。
“可以做到,只不过有一个前提,先得开启民智。”老人终于说到自己对于救赎的理解:“这是我从你身上获得的启迪。”
“开启民智?”尼斯沉思起来,这倒是比让世人仁慈善良容易得多。
他也多少有些明白赛门老人的想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旦所有的人都变得聪明、都懂得怎么维护自己的利益,想要图谋他人的财富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老人刚才所说的那种规则也可能出现,因为这是最聪明的做法。
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利益纷争,没有人为的灾祸,也就不需要什么救赎了。
而赛门老人完全可以从教化民众中获取信仰,他的所作所为同样也是救赎的一种,和上帝的意志并不违背,不至于招来上帝的敌意,也就不会被打成异端。
月亮升到天上,那条夹弄里已经漆黑一片,不过对于尼斯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仍旧倾听着赛门老人的指点。
老人此刻说的是他凝结圣性的经过。
这个过程无法复制,因为每个人走的路不同,但是可以作为借鉴。
事实上,尼斯可以借鉴的不只是赛门老人的救赎之路,还有武者之魂的毁灭之道。武者之魂的记忆之所以零零碎碎,是因为最重要的那些记忆都被封印了,以赛门老人此刻的境界,自然是信手而开。
“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你自己的路可以走,别人的路只能作为借鉴。”老人特意又警告了一下。
“我不会为了力量而自我毁灭。”尼斯应道。如果是半年前,就算他不想走那条路,也会在武者之魂的影响下渐渐领悟毁灭之力,现在武者之魂被他一分为二,最危险的那部分已经留在黑沼泽。
“您一直说自己的体会,能不能说说我?告诉我一个大概的方向也行。”尼斯知道老人不想约束他的发展,但是他想得到更明确一些的指点。
赛门老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满足尼斯的心愿。
“在我看来,你的生命造物术有着‘生命’、‘改造’、‘融合’三大规则,你现在只局限于植物,接下来你可以尝试着把这种能力扩展到动物,制造出具有活性的魔导器。”
这个指点果然有用,尼斯顿时眼前一亮,他原本已经有两个设想,要不往超巨型魔导器发展,要不沿着魔法陷阱的思路研究下去,但是现在看来,这两个设想都太过狭窄。第一个设想还好一些,演变到最后,他或许可以把自己转化成某种巨大的植物生命体;第二个设想则完全是死胡同,终点根本没路可走。
“您跟我去哥伦安特吧,我在那里也算有点根基了。”尼斯提议道,这既是为了报答老人的恩惠,同样也是为了能够就近请教。
有人指教和完全靠自己琢磨,差着十万八千里。
赛门老人突然显得有些黯然,好半天才说道:“现在该说正事了,莫勒月底就要被处以火刑,骑士团的人想必打算有所行动吧?他们是不是打算刺杀法兰克王和教皇?”
“您没有窥探我的记忆吧?”尼斯有些尴尬地问道。
“莫勒的消息是听来的,修道院里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后面那个是我的猜测,有些内幕你肯定不清楚。”老人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圣殿骑士团的总团长和教皇一样,都会被上帝赐予一些超凡的能力,其中最强的能力就是‘圣言’……”
“‘圣言’不是教皇拥有的能力吗?”尼斯c嘴问道。
“那是假的,真正的‘圣言’其实是一种诅咒,是以生命为代价让某个人失去力量。”赛门老人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教会一向都把诅咒划为邪恶之术,但是最强的神术之中却有一种是诅咒。
这种能力原本是用来对付异教徒中的顶级强者,现在却要被用来对付自己人。
老人甚至有一种预感,莫勒其实已经用了圣言,当他被架在火刑柱上烧死的时候,圣言的作用将会显现,教皇克莱门多的力量将会被剥夺,教会和上帝沟通的连系将会被切断。
恍惚中,老人看到一阵火光,火光中克莱门多化为灰烟,法兰克王腓力也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然后整个王朝在火光中覆灭。
这就是未来,他能够看到、别人却难以看到的未来。
“您能不能猜出他们要您帮什么忙?”尼斯一听到圣言必须以生命作为代价,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肯定是要我屏蔽天机,干扰所有人对未来的预知,顺便再帮他们找出刺杀这两个人的契机。”赛门老人对圣殿骑士团高层的意图根本不用猜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尼斯的心里格登一下,当初圣殿骑士团能够有一部分人逃出来,能够有那十年的安全时间,不让教会和法兰克王国的预言师找到,就是靠牧师长牺牲生命屏蔽天机。
赛门老人也知道尼斯已经明白一切,他淡淡一笑说道:“这对于我来说其实也是一个机会,我已经凝结圣性,并且将圣性和灵魂融合,化生出不朽意念,我现在需要一件物品让不朽意念寄托其上。”
一听到这话,尼斯原本悲伤的心变得平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和圣殿骑土团之间已经成了互相利用的关系,完全可以各取所需。
“您打算狠狠地敲他们一笔?”尼斯问道。
赛门老人露出一丝笑容:“骑士团干完这票之后,恐怕就要分家了,这时候他们肯定会非常大方,不拿白不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也参与这起刺杀行动。”
“我应该怎么做?”尼斯对老人绝对信任。
“使用圣言会切断教会和上帝的联系,再加上教皇被刺杀,所有的牧师都会失去圣力,无法施展神术,骑士团肯定会趁这个机会,把克莱门多家族的成员全都清理干净。”
“克莱门多为了将教廷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将他五个最亲近的亲戚授予枢机主教的职务,里面有三个是小孩。为了让他们快速成长,克莱门多用了很多手段,还赐予他们很多东西,他们每个人手里至少有一件圣器,很可能还有神器。”
赛门老人已经不用再往下说了。
三件圣器足够让尼斯冒任何风险,更别说很可能还有神器存在。
不过尼斯为人谨慎,他对一件事有疑问:“教皇的被杀会导致整个教会失去力量,为什么我在典籍里面没有看到这样的记载?据我所知,至少有六位教皇是被刺杀身亡。”
“那不一样,其他教皇被刺杀只是权力纷争,这一次却是仇杀。教皇因为权力纷争被杀,上帝的眷顾会传递到下一任教皇的身上,仇杀则不同,一切都会消散流失。”老人解释着。
“这一切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尼斯毕竟是个牧师,长时间失去圣力对他也不是一件好事。
“虚弱期大概为时半年,然后会渐渐恢复,不过教会的气运已经断了,它将一直走下坡,控制下的各国会互相征战,教会本身也将分裂,撒拉森人会趁机进攻,君士坦丁堡会陷落……”老人说着自己看到的未来,他看得并不清楚,但是真的看到了。
阿德蒙特镇并没有圣殿骑士团的秘密联络点,但是阿萨克斯港却有,那还是尼斯当初帮着建立起来的,原本的负责人就是麦克马伦,现在那个家伙在哥伦安特,这里只留下两个伙计。
说是伙计,那两个人同样也曾经是圣殿骑士团里的主力成员,都是大骑士,所以尼斯在他们面前没什么优越感。
联络点是一间武器制造作坊,和铁匠铺有点像,不过里面的工具比铁匠铺多,而且不像铁匠铺那样是敞开的,这里一大半位于地下,屋顶离地只有一米,开着一排半尺宽的窄窗,玻璃上有一层白色的油漆,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打造武器是很讲究技术的职业,其中的诀窍自然不能让外人偷学去,所以武器作坊全都这样捂得严严实实。
尼斯当初让麦克马伦把联络点搞成武器作坊,就是因为够隐秘,还不会引起外人的怀疑。
作坊的旁边还有一间小房间,那里更是隐秘,房门有一尺厚,内外两侧是铁的,中间裹着一层厚厚的橡木板。门一关,里面一点声音都透不出来。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此刻尼斯就坐在桌子旁边,另外两个人弯着腰凑在一起,看着尼斯取出来的一张清单。
“真的要《圣谕书》?”其中一个大骑士满脸心疼。
“你对于预言术知道多少?”尼斯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和赛门老人拟定的这份清单确实是狮子大开口,但是《圣谕书》却是必须的东西。
教廷有那么多预言师,想要屏蔽他们的视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教皇还可以直接和上帝沟通,从上帝那里得到启示。所以想要切断这种联系,不但要以赛门老人的生命作为代价,还要搭上一件神器。
那两个大骑士面面相觑,他们确实对预言术没什么认知,所以也不敢提出质疑。
不过清单上接下来索要的东西就让他们有些受不了,第一条就是要骑士团帮尼斯重新把那件软甲炼制一遍,上面甚至列出需要用到的材料,还指定要骑士团最好的炼金术士海洛尔大师负责。
再往下又是两件珍稀级的魔法物品,一件是朦胧斗篷,披上它,人的身影就会变得异常模糊,半径十米之内全都是一个个虚影,效果和朦胧术差不多。
朦胧术只是低级魔法,带朦胧术的魔导器只能算普通货色,但是带朦胧术的魔法物品就不同了,魔法物品不需要激发,不需要注入魔力,也不需要维持魔法的运转,所以驱散术和禁魔球都起不了效果。
另一件东西是战神手套,这玩意只有植入武者之魂的牧师能用,它的作用相当于“战魂复苏”。战神手套同样也是魔法物品,只要戴着它,就能够让武者之魂保持轻醒。
清单上还有一些东西:猩红毒针二十四枝、弑魂镖十六枝、光明之翼一把、恶魔之吻一把。
这些都是暗器,那两个大骑士倒不怎么在乎。骑士里很少有人玩暗器,圣殿骑士更是如此。
看到这两个人的反应,尼斯顿时放下心来。
这份清单上的朦胧斗篷和战神手套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他真正想要得到的是那些暗器。
圣殿骑士团里没人用暗器,那些暗器都不是他们打造的,而是缴获品。圣殿骑士团已经建立了两个多世纪,缴获品无数,没用的东西大部分重新炼制用来制造其他东西,能够保留下来的全都是让人不忍销毁的极品。
猩红毒针是赤火魔蝎的尾部毒刺,不但剧毒无比,还有很强的腐蚀性,原本是萨拉丁手下一员名将的武器,不知道有多少圣殿骑士丧命这些毒针之下,最后那员名将被骑士团设伏杀死,猩红毒针落到骑士团的手里,一直保留至今。
弑魂镖长六寸,形如游蛇,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精神攻击武器,能够伤人于无形,是一个世纪之前扫灭黑森林匪徒的战利品,那时候为了对付这种暗器,不只是圣殿骑士团,整个教会都费尽心机。
光明之翼是一把外形像羽毛的飞刀,由意念驱使,能够任意飞行。
恶魔之吻是一把样子奇特的六角星形飞镖,不知道由谁制造,也不知道如何到了圣殿骑士团手里,这绝对是一件诡异的暗器,能够瞬间移动,让人根本没办法格档。
“我们帮你报上去,上面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为首的那个大骑士说道。
“需要多久?”尼斯问道。
“一天。”那个大骑士答道。
离开联络点,尼斯不敢在阿萨克斯多待,这里认得他的人实在太多了,虽然他已经易容改扮,但是体型不可能改变,走路的姿态和一些小动作也可能暴露他的身份。
相对而言,阿德蒙特镇安全得多,在阿德蒙特的时候,除了修道院里的人认识他,镇上的人对他都没什么了解。
回阿德蒙特,他走的是直线,路过卡奥尼的时候他偷偷看了一眼。
自从路克他们全都北上之后,卡奥尼变得冷清许多,毕竟他们带走一大半人,只有河边还挺热闹,一艘艘建造到一半的船只正停在船坞里,工匠们忙着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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