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到了一处,但见有一条大水,从上面山间喷薄而下,极为猛烈。文命看了周围地势,又用玉简量了一量,就决定了主意。叫天地各将督率众人,在水势冲激的下面,因山势凿成一个大堆,北西尖而南东渐阔,尖口紧对冲击的水源。伯益看了不解,忙问文命。文命道:“水的为患,就是‘冲击震荡’四个字。因为它震荡,所以四面和泥沙土石都给它剥蚀,而流到下流去,以至下流有淤垫泛滥之患。因为它冲击,所以虽有坚固的堤防,亦不能持久。我现在打算将这条河水,分而为二,水分则力薄,比较的可以经久了。我前此在河水下流开了九条支道,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河水从龙门下来,经过华山底柱,地方千里,两岸到处都有山脉为之拦阻,直到大伾山以东,才是一望平原,所以九条河从大伾山以东掘起。此地北面西面山势均高,到此地陡落为平原,这个势力是不可挡的。从前东南是个大湖,灌到大湖之中,不过水满而泛滥,尚不为大患。如今巫峡既开,水势尽泄,息土一填,大湖变成陆地,然而形势甚低,将来难免为灾。所以我打算分它做两条,一条是原有的江之上源,一条引它向东南行,曲折而仍入于江,可以减少水患,好在工程是有限的。”伯益听了,方才恍然。
过了多日,这条支江曲曲折折,趁着湖水新涸沮淖尚多的时候,联络贯串,极其容易,一千八百九十里的工程,已经完毕。而那尖锥的工程亦早完工。果见江水滚滚,到此触着尖堆的尖端,竟别分一支,向新开的支流滔滔向东南而去。伯益看了非常有趣,又向文命道:“看此地下流,大湖所涸,平原甚广,将来灌溉田亩,交通舟楫,水流不嫌其多。何妨照此式样多开几条呢!”文命道:“你这话亦甚是。不过此刻我尚无此闲暇。即以此地情形而论,一时亦似乎尚可不需,将来恐怕自会有人依照我的式样去推广的。”伯益听了不语。
后来这条新开的支流,文命给它取名叫沱江,沱者他也,江之他出者也。那个尖堆,给它取名叫离堆,取分离的意思。
考这个离堆,后世书上颇有人以为是秦守李冰所凿的。但是查《水经注》云:“沫水自蒙山至南安溷崖,水脉漂疾,破害舟船,历代为患。李冰发卒,凿平溷崖,通正水路。”据此则李冰所凿,当在南安界之沫水中。汉南安今为乐山县。其离堆,盖即郦道元所谓溷崖者是也。如谓灌县之离堆为李冰所凿,则当夏禹之时,岷江流到此地,何以忽然会得东别为沱?这种水流的方法,别处并没有见过,可见是夏禹所凿的了。但是后世误传为李冰所凿,亦有原因。因为李冰那个时候,郸江已渐淤浅,李冰又开浚之,又在它旁边再新开一条江,就是现在的流江。对于夏禹所凿,当然必须另加一番整理,所以大家误会,都说是李冰所凿了。闲话不提。
且说文命自从分疏岷沱之后,再向北行来探岷江之源。前面探报说道:“屈魏二国之兵,还在前面呢。”文命听了,苍舒率兵往讨。
原来那屈魏二国之兵,所骑的都是犀象夔牛等兽。犀象之皮极厚,寻常刀剑急切不能伤它。那夔牛尤生得伟大,重者至数千斤。二国之兵,仗着这种大兽,所以敢于背叛中国,侵陵人民。但是苍舒所带的是节制之师,兼且部下,有陵教、朱、虎、熊、罴等善于制服猛兽之人。二国之兵,哪里抵挡得住?
两仗之后,即大败而逃。纷纷逾过岷山归本国而去。文命叫苍舒乘势追赶,底定其地。一面又叫童律到蟠冢山去知照伯奋,叫他亦同时进兵,攻伐曹骜之戎。苍舒、童律均领命而去。
这里文命带了中军径往岷山探岷江之源。其初水势很急,后来翻过一个山顶,那水势分为两岐。一支是北源,一支是南源,渐渐舒缓了。文命溯北源而上,到得一座岭边,但见湖泊点点,远望如星,汇合拢来成一小水,可以滥觞,这才是岷江之源了。
文命带了众人,崎岖险阻,想登它的绝顶一望形势。哪知愈走愈高,而且满山云气,如搓绵堆絮,氤氲迷离,到处晦冥,数丈之外,即无所见。大家说:“不要上去了,就使登到绝顶,一无所见,何苦呢?”文命道:“不妨。”说着,作起法来,喝道:“云师何在?”忽然之间云师到了,口称:“屏翳进谒,崇伯见召何事?”文命道:“我欲登山一看形势。奈为云气所阻,可否请尊神暂时将云气收敛,俾我得扩眼界?”屏翳连声道:“可以,可以。”说罢,即将袍袖向上一扬,霎时间云雾遂渐散去。文命即向云师称谢。屏翳告辞,腾空而去。
文命与众人再向上行,到得山顶,一轮红日,斜挂天空,万里之外,纤屑的云影都不见,众人皆大欢喜。文命先去北一望,但见仿佛是一个大湖,其中岛屿错列。向西一望,纯是崇冈叠宕,无可看处。向东一望,觉得那边隐隐似亦有一条河。
向南一望,就是来时之路了。文命吩咐乌木田、繇余、狂章三天将分头去察看,自与众人在山顶小憩。因为走了半日,亦觉得吃力了。
须臾,乌木田归来报告道:“西面之山,直接昆仑。从前都是西海里面的小岛如今都出水变成高山了。”狂章回来报告道:“北面就是西海之东部,弱水就在那里。如今渐成陆地,将弱水隔绝在一部,真是沧海变成桑田了。”独有繇余隔了良久良久,方才归来报告道:“东面过去的那个山下,有一条大水,直向东方流去,折而向南,从上次我们捉妖的那座高梁山下流出,想来亦流到大江中去了。”
文命听了,想了一会,又问道:“汝何以去了如此之久?
”繇余笑道:“某一路过去,正遇见苍舒之兵与敌人隔水相拒,不得渡过。某下去略略帮了一会忙,所以来迟。”文命道:“胜败如何?”繇余笑道:“当然打胜了。”文命亦不言语,就与众人下山。
走到一半,再回首望那山顶,依旧是云封雾锁,一片模糊。
于是文命就给这座山取一个名字,叫作□山,因为昏沉的原故。
后来篆字省写作婚,棣书又变写作(山旻)、作(山文),现在的岷字是省写俗写。但是千载以来,俗字已当作正字。闲话不提。
且说文命等下了岷山,回归旧路。走了几日,忽接苍舒、伯奋的军报,说道:“曹魏屈骜四国均已平定,只有那戎首三苗又向雍州逃去。应否跟踪追捕,以除后患,请令定夺!”文命道:“不必了。谅三苗釜底游鱼,何能为患?且待将来我将梁荆扬三州治好之后,再去处置他吧。汝等可以班师回来。”
来使领命而去。
文命因大江水源已考查清楚,下流荆扬二州还未治妥。于是急急仍向东行,到得巫山之西。看那水势,依旧是非常之迅激。昭明指着两块未凿去的山石问文命道:“这两块大石兀立着,不凿去它,是否和那大河的砥柱三门一样意思吗?”文命道:“是呀,此处水势一泻而下,太奔放了。将它塞住门口,使水势稍作回旋,不致直冲而下,虽则交通船只不免危险,但是下流水患大约可以减少。”昭明听了,方才明白。
文命过了巫山,再细细考察,终觉水势还是奔放得厉害。
于是取了玉简,同昭明越山跃岭的到处一量,顿时决定主意。
再过巫山而西,到了那两块大石兀立的东南面,叫众人将山石开凿。使江水从此地别分一支,向东南流去,约四百余里,仍旧合于大江。这条别的支流,亦取名叫作沱江。江水既然分作两派,于是从巫峡流出去的水势较为稳静。
文命从这条沱江与大江会合之处再向东南行,但觉一望茫茫,早到云梦大泽。但是这时的云梦大泽和以前大不相同,泽中处处沙洲涌现,而以东北方面为最多,在西南部亦不少,已看见百姓在那里耕种了。文命看到这种云梦作乂的景象,不禁心中大慰,就沿大泽的南岸而行。但见西南丛山之中流出来的水,千派万歧,不可胜数。而最大的,最在西的,叫作澧水。
其次有武、辰、酉、湘、资、沅等八条,共为九条,所以就将此地取名叫九江。
一日晚间,文命等正在休息,忽然横革匆匆跑进来,说道:“怪物又来了。”文命忙问是何怪物,横革道:“某刚才出去小遗,看见江岸边一道光芒,光芒之中,隐隐似有一人向江中行去,不要是□围又来了吗?”文命道:“决不是,决不是。
□围在大泽之北,此地在大泽之南,相隔甚远。况且他监禁的期限亦未满,未必敢出来。”
话犹未了,但听得一阵飘风,接着又是一阵暴雨,横革道:“上回亦是如此,先看见光芒,后就是飘风暴雨,这不是计蒙神吗?”文命听了,也有点疑心,便叫七员天将去探听,但是切戒他们不可如前次之卤莽肇祸。天将等唯唯而去。过了些时,回来报告道:“某等前去,但见风雨前面有两个绝色女子,相貌颇像姊妹,在沅水、澧水之间游玩。旁边有无数护从的人,形状既怪,左右两手都c着蛇,头上而且戴着蛇,仿佛一群乞丐,正不知是什么精灵。”
文命道:“那道光芒呢?”天将道:“某等不见有光芒。
”七员地将在旁应道:“我们亦去看过,光芒在水中。光芒之中那个人,亦是身c两蛇的,殊为可怪。”文命道:“那么的确不是□围、计蒙了。”伯益道:“崇伯何妨召神祇来问问呢?
”文命点头,就作起法来,喝道:“江神何在?”转瞬之间,一个戎装怪状的神人上前向文命行礼,口称:“江神奇相谒见,崇伯有何吩咐?”文命就将刚才光芒及飘风暴雨之事,述了一遍。问他可知道是什么神祇,还是妖怪。
奇相道:“那出入有光的是西面大夫山上的灵神,名叫于儿,其状人身,而身c两蛇,常游于江渊。那出入有飘风暴雨的是天帝的二女,住在东d庭之山,亦常到江渊及沅澧二水之交来游玩。有许多怪神,其状如人,而戴蛇,左右手各c一蛇,都是她的扈从之人。”文命道:“她们为人害吗?”奇相道:“她们都是正直的神祇,不为人害。”文命点头道:“那么辛苦你了。”奇相行礼而退,人于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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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回 方相氏驱疫 云梦遇神女
第一百一十六回 禹作岣嵝碑 神农教避疫
且说文命导江到了云梦大泽的南岸。南望衡山,挺奇拔秀,郁郁葱葱。想到:“这次教我向昆仑山去乞息土,纯是衡山神丹灵峙泰之力。如今既到了这里,应该上去谢谢他。”于是带了众人径上衡山而来。这次经行情形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水势弥漫,或则沮洳难行。现在陆地已经毕露,不用拖船过坳了。
可是到了那日遇见丹灵峙泰的地方,那丹灵峙泰竟不出来迎接。
文命登到最高峰,备了牲醴,谨敬祭过,倦而休息。暗想:“我治水侥幸有十分之七八成功,此山甚高;我何妨作文刻石,立在上面,做个纪念呢!”想罢,就和皋陶、伯益等商量,斟酌做了一篇文字。又商量刻在什么地方。后来选了一座山峰,就将这篇文字刻在上面。他这篇文字,叫作:承帝曰嗟翼!辅佐卿,洲渚与登,鸟兽之门,忝身宏流,而明发尔兴,久旅忘家,宿岳麓庭,智营形析,心罔弗辰,往来平定,华岳太衡,疏事裒劳,余仲禋,郁塞昏徙,南渎衍亨,衣制食备,万国其宁,窜舞永奔。
共总七十七个字,文既奇古,若可解,若不可解;字亦成科斗形,不可辨认。上文所述,是经过多少名人辨认出来的,究竟错与不错,亦不可知。因为他刻在一座岣嵝山上,所以历代就叫他《岣峻碑》,要算我们中国最古的古碑了。
且说文命因为要刻这个碑,所以在衡山上多住几日。一日,正在那里看石工刻石,忽报朝中有使臣到来。文命慌忙迎接,原来是海эb硭胤拿浅2镆臁w邢敢晃剩吹垡18滥戏剿家哑剑绻衙穑煌悄抢献h诘囊叛裕兴镒臃鲎潘牧殍亚袄丛竦匕苍帷!?br /
文命一想:“正是要杀我父的仇人,虽则为公不为私,不敢计较,但是心上免不得非常痛苦。”过了一会,才勉强敷衍了一番。海э瘁妇迩暗匦紊鹾茫驮窳艘豢榈兀娓冈岷茫掖夜槿ァ:罄垂饲辏诖呵锍橥跏保妇逡徊糠趾鋈槐览#抢献h诘姆匾啻哟嘶倩怠t谒啬诘玫揭桓鲇窬磐吠迹胂档笔毖吃嶂铮欢恢烙惺裁从么Αo谢安惶帷!?br /
且说文命自从看见老祝融安葬以后,悲悼老父之心愈切。
皋陶、伯益等见他如此,时常邀他玩赏散闷。一日晚间,月色甚佳,万里如洗,皋陶等又邀了文命到山顶上闲步玩月。但见山前山后布满营帐,刁斗不鸣,满山寥寂。文命叹道:“士卒多年在外,辛苦极了!不知何时大功才可告成?”
皋陶道:“想来总不远了。现在梁、荆、扬已大半平治,雍州亦平治大半,仅余外国之地未曾治过。而崇伯原定期限还有两年余,着实来得及呢。”正说间,忽见西方山谷中一道金光直冲霄汉。接着,又是一道白光直冲霄汉。后来金光白光继续不绝的上冲。昭明道:“不要又是妖怪吗?”伯益道:“不是。凡名山之中,往往蕴有金宝玉石。它的精华年久了能向外发现,恐怕是金玉之气呢!”
文命就叫童律、狂章过去一望。归来报告道:“某等走到那里,并无怪异,亦不见有光芒。然而远看过去光芒依旧腾跃。
”章商氏、陶臣氏道:“让我们过去看吧。”文命许诺,章商氏等人地而去。过了些时,回来报道:“那边地下并无金玉,只有一个石匣。某等细细估量,正是光芒腾出之处。想来这石匣之中必藏有异宝呢!”童律道:“那么你们何不就将石匣拿了来?”章商氏道:“我们何尝不如是想!但无论如何,两个人总拿它不动,不知是什么原故?”伯益道:“那石匣有多少大?”陶臣氏道:“不过一尺多长,二尺多阔,三尺多高。”
伯益道:“石匣在石中有物件锢着吗?”陶臣氏道:“并无物件锢着,我们推它,会得动摇,想来是个神物。现在且认明地方,明日再说吧。”于是大家归帐就寝。
到得次日,文命斋戒沐浴,备了牲醴,率众人径到昨夜发光的地方。先叫章商氏等再去探视,那石匣果然还在里面。文命于是诚诚敬敬的祭祀,又祝告一番,大致谓:“天果赐我,一发即得,否则无效”等语。祭毕之后,就叫匠人发凿。凿至一丈之下,那石匣早已发现。文命过去取来一看,只见石匣外面已有两旬文字刻在上面,叫作:祝融司方发其英,沐日浴月百宝生。
众人看了,不解它的意思。
文命将石匣打开,只见里面亦藏着一部金简玉字之书,与上次在宛委山所得的一个式样。但是其内容到底是说些什么,当时文命既未宣布,在下亦不好瞎造。以理想起来,或者就是什么灵宝长生方了。闲话不提。
且说文命得到金简玉字书之后回到帐中,自去研究。又过了一日.岣嵝碑刻好。文命又照例用玉简量一量山的高低,另外刻一行文字道:“衡山高四千一十丈。”刻好之后,率众人下衡山,再溯湘水而上。遥望那座衡山如阵云一般,沿着湘水,何止千里!七十二个峰头若隐若现,真是大观。
一日,在一座山下停泊。文命偶然用赤碧二珪考查它的地质,只见山内蕴藏的金质甚多。心想道:“黄金虽是无用,然而民间颇贵重他。现在水患之后,民生困敝已极,我何妨掘它出来,加以鼓铸,救济百姓呢!”想罢,与皋陶、伯益等商量,大家都甚赞成。于是就叫工人开掘,留叔豹、季狸两个在此监督鼓铸。后来舜南巡的时候,来此考察金矿的遗迹,曾经一度游历此山,所以后人又给此山取名叫历山。闲话不提。
且说文命发历山之金以救民之后,又率众人溯湘而上,到了潇湘合流之地。文命便问天将:“上次所填的息土在何处?
”天将指出了。文命一看,何尝有息土,早已与寻常的泥土无异了。再上,到了苍梧山,山外蛮荒之地,已不是荆州地界。
文命就此回转,顺流而下。出了云梦大泽,过了东陵,再到彭蠡。但见敷浅原山横亘在大泽之中,其余孤岛点点,错若列星,那水势却稳定了。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