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道:“仓帝以前,没有文字吗?”务成先生道:“没有。
起初是用绳子做记号,大事打一个大结,小事打一个小结,特别的事则打一个特别的结,相联之事则打一个连环之结。后来文明渐进,人事愈繁,结绳的记号万万不够用,于是用刀在木上或竹上刻一种形状,以为符号。这种符号,大概都是象形的,就是现在图书的创始。到了后来,人事愈繁,名物愈多,有些可以写得出,有些万万写不出,那么单靠这象形的符号又不够用了。所以仓帝颉造出这种字,以供世人之用。自从这种文字创造之后,文明进步愈速,真是一件极可宝贵之灵物呢。”
舜道:“仓颉造字,还是全凭自己的理想造的,还是有所取法的?”务成先生道:“当然有所取法。自古圣人创造一种事物,虽则天纵聪明,亦决不能凭空创造,这是一定之理。如同渔佃所用的网罟,便是取法于蜘蛛;打仗所用行阵,就是取法于战蚁,这都是显然的事迹。仓颉氏造字,所取法的有两种:一种就是以前刻在竹木上的各种象形符号,一种是从天文地理各种物象上去体察出来,而尤其得力的,是天赐的灵龟。有一年,仓帝到南方巡守,登到一座阳虚之山,临于玄扈洛汭之水,忽然看见一个大龟,龟背的颜色是丹的,上面却有许多青色的花纹。仓颉看了,觉得稀奇,取来细细研究,恍然悟到,它背上的并不是花纹,是个文字,有意义可通的,于是他就发生了创造文字之志愿。后来又仰观天上奎星圆曲之势,又俯观山川脉络之象,又旁观鸟兽虫鱼之迹,草木器具之形,描摹绘写,造出种种不同的形状,这就是他所取法的物件了。”
伯阳在旁问道:“弟子看见古书上说,仓颉氏有四只眼睛,真的吗?”务成先生道:“也许真的,也许是后人佩服他的聪圣,故神其说,亦未可知。”秦不虚道:“弟子听见说,仓颉氏造字之时,天雨粟,鬼夜哭,有这种事吗?”务成先生道:“这事可信。因为文字这项东西,有利有害。利的地方,就是能够增进文明,古人发明之事理,可以传与后人。后人得了这个基础,可以继长增高的上去,不必再另起炉灶,这是个最大的利益,所以天要雨粟了。天雨粟,是庆贺的意思。但是有了文字之后,民智日开,民德日漓,欺伪狡诈,种种以起,争夺杀戮,由此而生,大同之世,不能复见于天下,世界永无宁日,所以鬼要夜哭了。鬼夜哭,是悲伤的意思。当时情形,虽不知道究竟如何,但是这个道理,却很不错,所以我说可信。”
洛陶道:“文字既然有这种害处,那么正应该将文字废去,为什么国家还要注重学校,圣贤还要教人求学读书呢?”务成先生道:“未有文字以前,要使文字不发生,这已是很难之事。
既然有了文字之后,忽然要废去它,简直是不可能之事。譬如字是仓颉氏造的,你未知道之前,我可以告诉你,使你知道,亦可以不告诉你,使你永远不知道。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我再要使你不知道,有这个方法吗?圣贤君相,知道这个文字之害,但是没有方法去废弃它,使百姓复返于浑浑噩噩之天。不得已,只能想出种种教育的方法来,要想补偏救弊,但是劳多功少,不但大同不能期,就是小康之世亦不易得到。这位仓颉氏,真所谓天下万世,功之首,罪之魁呢!”舜问道:“我们中国有文字,外国亦有文字吗?”务成先生道:“外国亦有文字。”
舜道:“外国文字怎样写的?”务成先生道:“你要问它做什么?”舜道:“弟子想拿他们的文字和中国的文字来比较比较,哪一个优,那一个劣。”务成先生道:“原来如此。你听我说,当仓颉氏的时候,竹木符号的用处早穷,文字有创造的必要,所以那时想创造新文字的人很多。最著名的有三个:一个名字叫梵,他造了一种字,是从左而右横写的。一个叫佉卢,他造的一种字,是从右而左,亦是横写的。一个就是仓颉,他造的字,每个字的写法,大半从左而右,但是连贯起来,每行的写法,又是由右而左,可以说是兼有他们两个之所长了。
后来三个之中,仓颉氏的字最先造成,所以现在通行于全中国。
佉卢和梵的字后造成,知道在中国已无推行之余地,所以都跑到外国去。梵的字现在听说在三危之南,一个身毒之国,颇有势力。那边的国王不久就要宣布,承认他是个国家之字了。佉卢的字,听说传布到西方去,现在成绩亦颇不差。大约这三种字,将来都是能够流传久远的。究竟哪一个的字推行广,流传久,那要看他国人之文化与势力两种之高低强弱为断,与制造的字毫无关系了。”舜道:“老师对于那两种文字,可以写成几个给弟子看看吗?”务成先生道:“可以。”于是就拿了笔,将每种各写了几个。
舜仔细看了一会,亦不言语。务成先生问道:“你比较起来怎样?”舜道:“据弟子看来,三种文字,佉卢与仓颉比较,结构单纯,大略相同,而一则自上而下,再自右而左,其势较顺;一则横衍左行,其势较逆。所以书写的时候,佉卢文字不如仓颉文字之便。又佉卢文字结构较散漫,亦不如仓颉文字的整密。所以比较起来,用佉卢文字的国家,强大的虽有,但它的文化恐决不能如用仓颉文字之国家的发达悠久。这就是顺逆难易的关系。至于梵字,与仓颉字比较,它的结构和写法,都各有便利之处,可以说差不多。但是弟子有一个见解,仓颉的字,个个团结得起,少的只有一笔,多的可有几十笔,但是都可用一式大小的匡格去范围它。笔画少的,不嫌宽舒;笔画多的,不觉拥挤。笔画少而匡格大,譬如一个人生在幸福的家庭里面,伸手舒脚,俯仰无忧,但亦须谨慎守中,不可落到边际,一落边际,那就不好看了。笔画多而匡格小,譬如一个人生在不幸的家庭里面,荆天棘地,动辄得咎,‘但是果能谨慎小心,惨淡经营,亦未始不可得到一个恰好的地位,或因此而反显出一种能力与美观,亦未可知。至于梵文,横衍斜上,如蟹行一般,虽则恣意肆志,可以为所欲为,然而未免太无范围了。譬如一个人,遇着父母待遇不好,就打破父子的名分,遇着妻子情谊不合,就与妻子脱离关系,自由极了,爽快极了。但是惟知个人,不知天理,纯任自然,绝无造诣,似乎与做人的做字,差得远了。据弟子愚见看起来,将来中外两国的国民性,就暗中受了这种文字之陶熔,一则日益拘谨,一则日越放肆,背道而驰,亦未可知呢。”
务成先生听了,连连点首。又问道:“据你说来,一国的文字可以造成一国的国民性,亦可以表示一国的国民性了?但是将来如果交通便利,两个国家接触起来,两种文字因此而发生冲突,你看哪一种文字占优胜呢?”舜想了一想,说道:“恐怕横行斜上的那种文字占优胜吧。因为自由二字,是人人所爱的。匡格范围的束缚,是人人所怕的。两种比较起来,自然那一种占优胜了。不过,文字就是一国的精神,文字既然变化失败,那么到那时,我们中国立国的道德精神,恐怕亦要打破无余,不知道变成一个什么景象呢!”务成先生道:“不错,不错。但是我看总还有四千余年可过,四千余年之后,究竟怎样一个景像,且看罢了。”当下这一番问答,洛陶等四人听了,心中都有无限之感想。有的佩服舜,处到这种不幸之家庭,应该苦心经营,使他圆满,因难而见巧的;有的主张不如脱离家庭,不受羁束的。意见纷纷不一,按下不提。
自此之后,一连数年,舜的学问大有增益了。一日,舜正在务成先生处与诸同学受课,忽闻务成先生说道:“人在世上,聚散无常。聚的时候,很是欢娱;散了之后,不免悲凉,这是人之常情。然而要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悲凉是徒然的。这种道理,汝等须要知道广众弟子听了,都莫名其妙。大家亦不好问,只得唯唯。
哪知这日夜间,舜的后母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作嫘,亦叫敤首。舜在家中与阿兄共同服劳,不得闲暇,秦老处只能告假不去。到了满月这一日,舜抱了敤首在庭前闲步,舜兄与她逗弄。忽然一阵狂风,将晾衣裳的木竿吹倒,从敤首头边掠过,幸喜没有打着,但是吃了一惊,啼哭不止。停了一会,似乎有点发热。舜的后母登时大不答应,就骂舜兄弟道:“你们两个要弄死妹子吗?你们弄死妹子,有什么好处?我看你们两个小鬼还活得成呢!”骂到后来,又连握登都骂在里面,这是舜后母向来骂舜弟兄的老例。舜弟兄是听惯了,只能不赞一词。
那时象有六岁了,受了他母亲的陶冶,非常瞧不起两兄,又非常欢喜和两兄作对。舜两弟兄虽则是很亲爱他,但是象向在他母亲指导之下,那一片敬兄爱兄的良知良能,已失尽了。
这日,看见母亲为了妹子的事情,大骂两兄,他更来火上添油的,告诉他父亲瞽叟道:“刚才那一根木竿,我看见是大哥推倒的,不是风吹倒的。”瞽叟道:“真的吗?”象道:“真的,我看见的。”瞽叟听了,顿时大怒,一叠连声,叫舜兄弟过来。舜兄弟听了,战战兢兢,不敢不来,见了瞽叟,跪了认错,求饶。瞽叟哪里肯歇,手中提起一根大杖,脸上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这两个该死的畜生!平日子有了一个小兄弟,不肯好好去领,只管侮弄他,我不来说,已是了。现在新生了一个小妹妹,刚才满月,你们两个竟要想吓死她,天下竟有这样狠心的人,实在可恶!待我先打死你们吧。”
说着,那大杖就从空中打下来。舜见来势太猛,疾忙立起,转身避开。舜兄受了一吓,亦向一旁倒了。那根大杖恰恰打在舜所跪的地方,舜既避开,就打在地上,几乎震得手裂,不觉“啊哟”一声,那根大杖早已折断。原来瞽叟眼瞎不能看见,任意乱打,所以有这个错误。然而愈加恼怒,跳浪暴躁,大叫他的继室夫人来帮忙,口中骂道:“可恶已极!他们这两个畜生,竟敢如此戏弄我,忤逆我,我今朝一定要治死他们,你快来给我捆他们起来。”那继室夫人听了,正中下怀,一路走进来,一路说道:“我早已和你说过,这两个孩子一日一日的不好了,非得严厉的责罚他们一番不可,你还不相信。我是个晚娘,又不好多说,人家还道我怀着两样心肠。现在连你都件逆了,在你面前都如此了,可见得不是我。。。”
正说到此,一面撩衣卷袖的,要想动手。凑巧隔壁的秦老又来了,看见了瞽叟夫妇,就拱手说道:“恭喜,恭喜虞□老哥、虞大嫂今天令爱弥月,早间适有点小事到东乡去,不曾来道贺,此刻特来补礼,恭喜,恭喜。”瞽叟夫妇连忙还礼,让坐,那骂人的话,打人之事,不由得不暂时截止。舜在旁,亦过来向秦老行礼,一面就去扶他的阿兄,谁知再也扶不起。秦老见了这个情形,知道又是家庭变故发作了,便问道:“虞老哥,你又来为孩子们生气了?孩子们究竟还小呢,,我来讨一个保,这次饶了他们吧。”说着,亲自来扶舜兄。
哪知舜兄脸色青白,牙关紧闭,不省人事。瞽叟不知道,还怒冲冲的伸说他的忿怒,说:“这两个逆子不孝顺,应该打死,你老兄还要替他们讨保做什么!保是讨不好的,他们是不曾改过的了。”秦老忙道:“老哥,你不要再这样说,大世兄已经吓坏了,赶快救治才好呢!”瞽叟道:“理他呢,他是装死,骗人。”秦老道:“不,不,这真是吓坏了,年轻的人,哪里曾得装死呢!”说罢,回头向舜道:“仲华,你赶快到我家中去,向秦伯母取一包止惊定吓的药来,我家中各种救急的药都有的。”
舜听了,如飞而去。少顷取到,秦老又叫舜取了开水,调和了药,又用箸撬开牙关,徐徐的将药灌下。一面和舜两个不住的用手将他的胸口乱揉;不时又用手掐他的人中,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方才回过气来,忽然哇的一声,吐出无数浓痰,可是那手足忽而又抽搐不止。秦老和舜两个又将他手足不住揉捻,方才渐渐停止,可是神采全无,两眼忽开忽闭,默然不语。
瞽叟夫妇起初还当他是假装的,所以秦老和舜两个施治之时,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唠叨不止。后来觉得是真的了,方才不响。但是瞽叟是瞎子,不能帮忙。继室夫人因为秦老在那里,男女有别,所以亦不便过去帮忙,都只有遥遥望听而已。
后来听见舜兄醒来,吐了,知道事无妨碍,不觉又唠叨起来。
哪知舜兄一听见父母的骂声,顿时一惊,手脚一直,又昏晕过去,慌得秦老又揉胸掐鼻的,急急施救。舜在旁边,那眼泪更是如珠线,一串一串落下来。秦老看了,实在可怜之至,知道这个积威之下,不是有大本领的人,真是难处的。
隔了一会,舜兄又渐渐醒来。秦老回过头来,向舜的后母说道:“请大嫂和二世兄,将他扶到床中去息息吧。看老夫薄面,不要再责备他们了。即使不好,且待他病愈了,再说如何?
”那时舜的后母为顾全面子起见,听了秦老的话,也不好怎样,只得过来和舜两人搀扶到他卧室中去,口中虽仍有叽咕之声,但秦老距离远,听不真,仿佛有好几个死字而已。秦老亦不去管她,遂问瞽叟道:“老哥今日为什么动如此之大气?”瞽叟尚未答言,秦老瞥眼看到地上折断的大杖,又问道:“莫不是两位世兄将老哥的杖弄断了,所以生气吗?”瞽叟摇摇头道:“不是,不是。”于是就将舜兄弟故意将竿推倒,谋杀敤首的话说了一遍。秦老知道瞽叟是以耳为目,受蔽甚深之人,亦不和他深辨,就说道:“那么令爱此刻已病了吗?”瞽叟道:“怎么不是?”秦老道:“我和老哥十几年邻居,府上之事差不多都知道。说起令爱今朝满月受惊,我记得二世兄那时在满月之内,岂不是亦受过一惊吗?当时为什么事情受惊呀?”
说着,想了一会,才接说道:“哦,是了。当时为二世兄生得品貌好,而且手中握着一个‘褒’字,大家以为稀奇,满月之时,都要来看。你老哥抱了二世兄,应接不暇,不知怎样一来,将一根挂在上面的锄犁误撞了下来,从二世兄头上掠过,撞在缸上,将缸打碎,撞得震天响,大家都吓一跳。你那原配大嫂忙从房里跑出来,说道:‘不要把孩子受了惊!’就将二世兄抱去。此情此景,如在目前,而今已是十几年了。你那原配大嫂去世亦有十年了。不想今朝令爱满月,亦遇到此受惊之事,真所谓无独必有偶呢?”
说着,又指着西面房屋说道:“我记得当时是在这块地,你那原配大嫂的房是在旁边,老哥你还记得吗?”瞽叟经他这样一说,不觉把旧情统统勾起,原来瞎子的心,本来是专一纯静,善于记忆的。况且瞽叟和握登的爱情本来很好,一经秦老提起,觉得从前与握登的情好历历都涌上心来:“现在她死了多年,只有这两个儿子剩下,我刚才还要虐待他们,我太对不起握登了。况且舜小时受惊之事确系有的。照此想来,今朝之事亦未见得就是有意谋害了。”想到此际,良心发现,不觉懊悔,口中却随便回答道:“喂,是呀,记得的。是呀,不错。
”秦老看他神气,似有点悔悟,亦不再说,便道:“今日坐久了,改日再谈吧,你老哥千万勿再生气。”瞽叟连连答应,叫舜代送。
秦老去后,瞽叟对于舜弟兄,果然不再责备了,舜弟兄两条性命总算是秦老救出的。然而自此之后,舜兄神经错乱,言语不清,竟成了一个狂疾。多少年被父母虐待,又受大冤枉,其结果如此,家庭环境恶劣,真是可怜呀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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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仓颉造文字 舜兄得狂疾
第六十六回 舜初耕历山 象受教于兄
且说舜遭了家庭变故,兄已得疾,成为废人,不能工作,一切都要责成他去做。他受了这种环境的压迫,秦老家中当然不能再去,只得将其职司辞去。每日总是在家替父母c作,领弟,挚妹,非常忙碌,一步不能出门,务成先生处更自不能去求教。一位老师,四个良友,心中非常记念。好在瞽叟自从被秦老一番话打动之后,心中颇萌悔意,又知道长子受惊成疾,更觉抱歉,所以对于舜亦慈和得多。舜受了多少年磨折,到此刻,总算略略透过一口气。
一日,瞽叟叫舜出外买物,路上忽遇见东不訾,不禁大喜,便问东不訾道:“我们长久不见了,你今朝放馆何以如此之早?”东不訾道:“你还不知道吗?务成师傅早已他去了,我们早已星散了。”舜听了,不禁愕然,说道:“务成师傅已他去吗?几时去的?到何处去?去的时候怎样说?有没有说起我?”东不訾道:“就是你那一天回去的第二日,他对我们说道:‘仲华这一次归去,是不能再来了。好在他学业已成,将来前程未可限量。但是坎坷未尽,汝等总要随时帮助他,方不负朋友之义。’那时我等听老师这样说,都是不解。秦不虚问道:‘老师何以知仲华从此不能再来?’老师道:‘你和仲华邻居,你父亲又和他父亲至好,将来总会知道的,此时亦不必先说。’洛陶道:‘仲华的前程是很远大的,老师如此说,弟子们都极相信。但是弟子们的前程将来如何?老师可否预先和弟子们说说?’老师笑道:‘仲华的前程既然非常远大,你们够得上和他做朋友,那么你们的品格,总亦是很高了。后世的人品评起来,纵使算不到上上、上中的人品那第三等人品,一定有的,决不会到中等以下去,汝等尽可放心。’说完之后,老师又拿出两件密密固封的东西,交给秦不虚和我两个,叫我们谨慎收藏,必须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才可拆开来看,早一点,迟一点都不可,如违了他训戒,便不是老师的门生。这真是个哑迷儿呢!”舜道:“你们拆开过吗?”东不訾道:“老师训戒,哪个敢违?现在我们都宝藏着呢。”
舜想了一想,亦想不出所以然,便又问道:“后来老师怎样就去呢?”东不訾道:“那日老师说了这番话之后,随见老师写了一封公信,给我们四个人的父兄,大约说我们‘学问已成,无须再行教授,顷因要事,即须他往,行程匆促,不及面辞,谨此奉闻’等话。这封信就叫洛陶代交。他信上的具名是‘务成跗’三个字,我们才知道老师的名字叫跗。”舜问道:“老师就是这日去的吗?”东不訾道:“不知道呀。当日,洛陶将老师的信分致各家,传观之后,各家父兄集合起来,要想挽留,如挽留不住,再想饯行,馈送谢礼和赆仪。哪知第二日跑去,老师已不知所往了。”舜听了之后,惆怅不已。东不訾道:“我们都很记念你,要想来望望你,兼将老师去的情形和你说说,恐怕你没得空闲,所以不敢来。今朝难得幸遇,你一向好吗?”舜道:“多谢,好的。今朝因家严命我买物,恰好和你相遇,但是立谈过久了,恐怕家严记念,我们改日再谈吧。
诸位良友见到时,都代我致意。”说着,鞠躬告辞,匆匆地买了物件,急忙归家。
刚进大门,只听见他的后母正在那里嚷道:“我说这种人不可以放他出去,果然一出门,就是半天,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这点点路,换了别人十次都可以回来了。”舜听了,不敢怠慢,急急跑到父母面前,缴上所买的物件。瞽叟就问:“为什么去了这许久?”舜答道:“儿刚才遇见了一个朋友,谈了一会天,所以迟了。”瞽叟听了不语。那后母鼻中哼了一声,说道:“遇着什么朋友?不过在那里游荡罢了。这几年我看你游荡惯了,一早出去,傍晚归来,多少写意!现在有好多日子不出去,忽然有得出去,自然要东跑西赶,游个畅快,方才归来,哪里是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