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无聊。
“我满喜欢吃方便面。”他淡淡回答。
青菜淡饭,有益身心,他觉得也挺好。
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可怕到,他不排斥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
虽然有时候,难免会有淡淡惆怅。
“我接下,可能有段日子会常常外食。”她沮丧地说。
好难过,不能照顾他的晚饭了,他怎么办?瘦了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可以在店里吃完快餐再下班。”他回答,然后想了想,终于还是顺着她的口吻,问,“为什么?”
“都是老板拉,今天把我叫进办公室,叫我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撮合翎翎和展岩!”她十分头疼。
约展岩的时候,她没明说,展岩到了约定的地点以后,发现翎翎也在,确实愣了一下。
可能他以为,她是为了感谢他而请他吃饭,其实——
她才没这么好心!
“老板让我要常约他们两人出来,频率至少一周三次,等他们来电了,自然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其实公款消费也没啥不好,就是她不擅长做红娘。
“这不太好吧?!”他皱皱眉头,“这种事,成了没人说你好,要是坏事了,所有矛头都指向你。”他希望她考虑清楚。
“但是……老板说……”她吞吞吐吐告诉他,“老板说,如果事成了,等展岩娶老婆那天,他就送个钻戒给我当谢礼。”
她也太贪心了吧?!
他不语,因为,不想说话了。
“我想着——”她脸颊微红,到底脸皮薄,有点说不下去。
这里的风俗,结婚时男方都要买钻戒给女方,即使她可以不要,但是她的亲戚们肯定不让。于是,她思忖着,如果能把展岩成功给“卖”了,换来的戒指,那就能给他省一大笔钱。
而且,老板兴奋之下承诺的那个叫什么卡地亚的钻戒,听说就算是碎钻,最便宜也要好几万。
好几万是什么概念?就算戒指不自己戴,卖掉的话,也能换一两个平方的房子。
她想有个家,只要能离“家”的方向更近一点,她不介意“不择手段”。
“随便你吧,你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可以了。”他淡声打断她。
握住鼠标,他继续绘图。
她还在按捏着他的腿,经验告诉她,如果不按足半个小时,夜里他肯定会再次抽筋。
“其实,我觉得,我有点不讨厌展岩了,他是个很开朗的人,身边的人,都会被他的阳光照到,觉得暖暖的。”她和他继续谈心。
他没有吭声,因为,他已经没有认真在听,而她,没注意到。
“今天,老板找我谈了很多事情,我听了以后,很惊讶,对展岩的感觉,有点改观。”她一边按着,一边继续道,“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呢!”
“所以呢?”他漫不经心地问。
“老板姓王,他姓展,但是原来,他们真的是兄弟!”生活的点点滴滴,包括刚知道的秘密,她都想与他分享,“我们老板原来出身很贫穷,家里养不起他,一岁的时候,就把他送给一对多年不孕的夫妻做养子——”
现在,她都还记得,老板的这个秘密,给她多大震撼。
当时——
第17章
“宁夜,你是不是把私活分配给展岩?”老板一句话,让她刷白了脸。
最近,她确实忙不过来,除了公司,其他三家公司的帐务,十号之前她必须报税。
所以,她就欺生,在公司的一些帐务上,夹杂着一些其他公司的东西,包括凭证沾粘的活,全都交给展岩。
“你别紧张,既然展岩愿意帮你,我当然没有反对意见。”老板笑了笑。
她的头皮发麻。
老板看穿了她的心事,“你以为展岩愿意干活,是因为他不知道你在做私活?呵呵,你别把这小子想得太单纯,他在装傻充愣,事实上他非常敏锐。”
是吗?她还是不置可否,有所保留。
“展岩那个人啊,只是不想计较。”老板叹息。
不想计较?
宁夜有点听不懂。
“你知道吗?他很小的时候,因为嫉妒,我害过他无数回,包括故意任他被棉被蒙着,故意在他背后推他一把,害他摔下楼梯,包括有一次,我说带他去找蝌蚪,把他扔在一个黑漆漆、不会有人经过,三岁的孩子根本爬不上来的山坑里。”
老板的话,让宁夜嘴巴微张。
老板一说完,自己也惊鄂了,这是怎么了,这个藏了多少年的秘密,今天怎么就轻易说出来了。
事已至此,老板就干脆一吐为快:
“展岩是个非常让人嫉妒的家伙,他出生的时候,很多人都激动的哭了。但是,我没有,我只知道自己象被什么虫咬了一口一样,因为,我整个世界都不同了!果然,在那个家,我变成了多余,所有亲戚们都建议送走我,不能让人分走了展岩的家产。虽然被爸妈否决了,父母对我还是很好,但是那种好,看在我眼里,无论怎样就是和对展岩的好有区别。”
“他一会走路,就喜欢跟在我p股后面,无论我怎么嫌弃他,他都是‘哥哥’‘哥哥’叫个不停!无论怎么欺负他,他从来不告状——”老板苦笑。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个性,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后来就演变成了——”
“我记得很清楚,整整两天两夜都找不到展岩,全家人都快急疯了,而我也越来越心慌!我不断告诉自己,弟弟死了,我才能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但是——”
宁夜听得发涑,老板那时候才多大?九岁的孩子,嫉妒心也太可怕了。
“到了第三天,妈妈病倒了,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煎熬,就凭着记忆,原路找到了那个山坑。”
“我印象很深,找到展岩的时候,他饿得奄奄一息,手里紧抓着小石子。”老板脸上有沉痛的表情,“从小,他就很喜欢玩小石子,他还喜欢到处挖些稀奇古怪的小石头送给喜欢的人,那天,我就是骗他山坑里有小石头,才用条绳子,把他独自一人慢慢放下去——”
“我一边背他回家,一边不断哭,让他撑住,告诉他,哥哥错了,哥哥再也不骗他了,请他原谅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宁夜能感觉到,老板那时候,肯定是悔恨交加。
“事情太蹊跷,把展岩背回家以后,当时所有人都怀疑我,但是,展岩从医院醒过来以后,一口咬定是自己调皮,乘我不注意跑掉了,才会后来意外掉到坑里。”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后来大家有没有怀疑他,后来大家有没有相信展岩的话?
“后来啊——”老板叹口气,“展岩那家伙病好了以后,就变得很调皮,没多久,他把书包里装满米,离家出走了,说自己捡石头去了!”
呃?
“他第一次离家出走,不到十个小时就回来了,因为他发现,生米不能填饱肚子。”陷入回忆,老板笑出声音,“但是,他很聪明,第二次离家,知道到抽屉里找钱,把书包里塞满硬币,那次,一走就是三天!于是,爸妈不放心,就把他送到全寄宿幼稚园,没想到,爸妈前脚一走,他就翻墙跑了……后来这种事不断发生,频率高到大家都习以为常,反正他会照顾好自己,钱花完了,他自己就会拐回来了!读书的时候,一放暑假,他就如此。慢慢的,他啊,在所有人眼里,就象只没有小脚的小鸟——”
其实,那么小的年龄,是想制造自己那番说词的可靠性?或者,想让哥哥在这个家庭里找回存在感?
“没过几年,我的亲生父母来要回我,我不顾爸妈的挽留,不顾他们的无奈,认祖归宗,改姓了‘王’。”
宁夜无语,因为她能懂,其实那件事情以后,老板无法原谅自己。
“我还记得,展岩知道我回‘家’了以后,很生气很生气,足足有半年的时间,他谁也不想理。”
“我亲生父母的家庭太贫穷,爸妈又是送吃又是送穿,没有他们,别说我了,翎翎那时候可能都被饿死了!所以,他们一家人,是我们的大恩人!”
宁夜知道了,老板为什么把展岩捧在手心里,除了亲情还有恩情。
“就连这公司,我二十岁那年,很想创一番事业,但是苦于没有半文的资金,于是,我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向爸爸借一大笔钱,那时展家的所有亲戚都反对,说了很多理由劝阻爸爸,那些理由,我确实一个也反驳不出来,当时,只有展岩说,‘爸,你的家产以后是不是都是我的?’在别人眼里,他问了个傻问题,但是,他接着说,‘如果都是我的,那你就把这笔钱给哥吧,哥胜了,咱就当借,哥输了,你们就当是我败掉的!’”
宁夜脸色一僵,终于有点明白了,原来,“王总”是——
她摆了个乌龙,一直喊错了人。
“展岩这个人,心胸宽广,又重感情,如果翎翎能嫁给他,等于圆了我所有心愿——”
……
“你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其实他真的不错?如果我做得成红娘,他们亲上加亲,其实也是成就美事一桩?”她仰起脸,问男友。
男友根本没有在听,而是专心在制图。
她心里,隐隐有淡淡失落。
她交什么朋友,做什么事,男友总是不甚在意。
她把放在他腿上的手松开,他才终于有了点知觉,低头看了看她,想了一下,也终于交代:
“其实我接下几天也很忙,没法在家里吃饭,你愿意和朋友出去,那更好。”这样,她就不会寂寞了。
“你要忙什么?”她马上警觉。
“我爸妈从新疆回来,要在w城待几日,我得陪他们。”他告诉她。
“伯父、伯母呀——”她将音调拉得老长,偷偷地瞄他,暗暗的希望他有所表示。
“恩。”但是,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平淡。
她有点急了。
“要不,我腾出一天,也陪伯父伯母到处走走?”她很想认识他的家人,很想得到肯定,于是,难免得有点心急。
因为她的话,他怔住了。
“不用了,我自己会陪。”没多想,他马上回绝。
她呆住。
一颗心,下沉、下沉。
“驭辰,其实……我爸妈催着,一直说很想见见你……”她试探。
他们都同居了,她爸妈肯定很想多了解他。
“不要了,我不想不自在!”他再次拒绝。
一股寒,自她的体内涌出,由她的脚底,开始往上冻。
“不自在……”她慢慢地起身,呆呆地重复他的话。
她回到床上,用被窝,把自己整张脸都蒙住。
因为眸底,有莫名心酸的湿意。
许久许久,她一动不动。
他欲言,又止。
只能,找话题问:
“你睡觉了吗?”
她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回应他。
因为,心,莫名的痛。
第18章
下午,临近下班时间,办公室内,只有展岩一人。
翎翎出外跑银行了,而宁夜去洗手间了。
他用剪刀,将飞机票、出租车票、餐饮发票等剪得工工整整,然后一一排序粘在凭证单上,不敢出一点乱子。
昨天他没把小票剪好,糊得乱七八糟,小宁老师眉头打了结。
这几天,小宁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很浮躁,于是他只能格外谨慎,担心自己会被台风刮到。
按着计算器,他把一张小票一张小票加好,为免出错,并反复算了两次。
这财务的活,真不是人干的!一天工作下来,腰酸背痛脑发浑,比他背着几十斤的工具,徒步走几十里的路还累!
他习惯性的回掉计算器里的数字,伸伸懒腰,然后重新执笔。
数字才写了一半,黑色水笔居然没墨汁了,他用力甩了甩,发现还是不行。
于是,他趴过去,很自来熟地拉来小宁那个外观有点陈旧的文具盒,反正他的文具来源全部来自她这个老师。
打开她的文具盒,他动作麻利地找出一支水笔,迅速地记下脑袋里的那组数字,生怕记慢一点,他又得很悲剧的重新再重复工作一次。
ok,搞定。
他正想关上文具盒,但是,目光却被某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些药丸,被剪得一片又一片零散在文具盒里。
他有注意到,小宁确实每天早上一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情就是吃药,非常规律,一天也不落下。
但是,这些药丸也太奇怪了,怎么会标着“星期一”“星期二”这些日期?
宁夜去完洗手间回来,正好看到展岩拿着她的小药丸,一脸正色,低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窘迫的脸一红,她急忙夺回他手中研究着的药丸。
“你干嘛乱翻我的文具盒!”她的脸色不好,脾气更不好。
“你在吃什么药?生什么病了?”但是,他凝神,问。
如果有什么病,他可以帮她想办法或者介绍比较好的医生,不能自己乱服药。
宁夜整张脸都涨红了。
“喂。”他用笔管推她胳臂,一副今天得不到答案,势不甘休的样子。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没见过别人吃避孕药吗?!”宁夜非常头疼,很直接的回答。
饶了她行不行?他是不是故意在整她啊!
她这几天很烦,真的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避、避孕药?
展岩谔住。
“去痘?”本能地,他反问。
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突然有点七上八下。
开什么玩笑啊?他见到她脸上长痘了吗?她全身上下最引以为傲得就是皮肤极其细致。
白他一眼,决定不继续陪他“玩”下去了。
“避孕拉,我年龄还小,不能怀孕。”于是,直接回答。
结婚生子都要经济基础为前提,所以认识到现实,避孕方面,她做得很彻底,之所以把药丸放在天天能接触到的文具盒里,就是不想因为漏服出意外。
听到这个答案,他脸上的表情,有几秒的空白。
“你有男朋友?!”他很惊讶,那种心情,形容不出来。
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谁来接她下班,也没见过她和谁在上班时间浓情蜜意地煲电话粥,所以——
这段日子,她约他约得很频繁,害得他一颗心如小鹿直撞,还以为——
他看了看一旁正空着属于翎翎的位置,有点了然了。
“我们是同学,交往四年了。”她闷闷地回答,一点也没有沐浴在爱情春风里的得意。
四年。
“男人不是这个疼法,避孕的活最好还是由你男人来吧,这种药吃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他关上文具盒,还给她。
她接过文具盒,往旁边一搁。
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象被打蔫了茄子一样。
她怎么可能有精神?自从那一晚以后,她一直和驭辰冷战。
但是问题是,他好象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即使她对他不理不睬,他也没有想过来哄慰一句。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好象一直在唱独角戏,整场爱情中,好象一直是自己在自编自导自演,有时候觉得很累。”没来由地,她有点心酸与感触。
爱情中,是不是谁爱得深,谁就比较会患得患失?
“发生什么事了?”他坐回位置里,狐疑地问她。
她的样子,好象很不快乐。
“我觉得,他可能不喜欢我。”她拼命地盯着某一点,不让眼底的湿意聚焦。
“何以见得?”
四年的时间,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一对情侣能在一起走过四年,展岩觉得就是已经认定彼此了。
“他不想见家长,也不带我去见他的家长。”这件事情,让她很受伤。
“你想结婚?”他问。
“没、没有啊!”她摇头。
她没想过这么早就结婚,毕竟以目前的经济状况,结婚根本是空谈,她又不是白痴!
展岩沉吟了片刻,很冷静的分析:“男人对这方面敏感一点,见家长,就代表某种程度的认定与承诺。有些男人在面对婚姻时,会有恐惧与迷茫的心情,而且,他如果与你同龄,思想、经济、能力都只是在逐渐成长与摸索的阶段,这个年龄的男人肯定会本能的抗拒任何一点与婚姻沾边的东西,这没有什么好奇怪。”他理性的安慰她。
但是——
“有什么事,两个人慢慢解决,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别憋在肚子里,伤了自己又伤了感情。”说完,他笑笑,然后低头,继续工作。
而她,扶着额,继续难受。
道理,她懂,只是,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晚上我请你吃饭。”他一边粘单据,头也不抬,邀她。
“好啊,吃饱事最大,吃饱了人就有精神,人就开心。”她没好气地把他的做人哲学,现学现卖的搬出来。
他抿笑,“对,就这样,精神点,对自己好点!男人嘛,不要把他太当回事,他自然就会粘着你了!”
好了,既然如此,可以收工下班了!有美食,展岩也精神了,起身快手快脚收拾东西。
她又被他游手好闲的调调逗笑。
正想酸几句,“叮咚”她的手机,有点短信进来。
她点开,看完,马上慌了手脚。
一张小脸顿时容光焕发,格外兴奋,“展岩,我晚上不去吃饭了,我有要事!”
“什么事?”
“他说他父母晚上六点半的飞机回新疆,叫我下班后直接去机场,他介绍父母给我认识!”她忍不住抱着他的手臂,又跳又叫,找人分享快乐与喜悦。
这是展岩第一次见到她露出孩子般的神情。
因为,另一个男人。
第19章
好吧,他也替她高兴,只是——
“你确定,你要穿成这样去见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