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刘涌在政府和司法机关有自己的代言人,他才能靠非法手段积累财富,而逃脱掉法律的制裁,并且摇身一变,成为“优秀民营企业家”。
作为打黑除恶的公安机关曾对刘涌犯罪团伙作过坚决的斗争。民警刘宝贵见刘涌一伙正在行凶杀人,便举枪高喊:“把刀放下,我是警察!”但刘涌在暗中开枪,将刘宝贵打成重伤。逃跑两年之后,于1994年初被公安局抓回。但是其父时任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刑一庭庭长,到公安机关展开活动,看守所医生贪赃枉法,采取给刘涌注s肝炎病毒,服用降压药等办法,使本应判重刑的刘涌得以保释出狱,继续为非作歹。这一回他知道了公安的厉害,除了收买公安干警,还雇用警察做保镖。
当然我们还没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慕绥新收过刘涌的钱。但是他手下的一些官员收了刘涌的钱,并对刘涌起到了保护作用。而这些官员中有的,如常务副市长马向东、烟草局长周伟等又向慕绥新送过钱,你能担保没有哪一张钱是刘涌的吗?
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有时候在特定的条件下,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可以说,慕绥新的事首先是从刘涌这里突破的。二人本来谁也牵扯不上谁,没想到红萝卜记在蜡烛账上,周伟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了。
当时中央纪委虽然在举报材料中知道周伟通过向慕绥新行贿得到了沈阳市烟草专卖局局长的职务,但怎么取得证据呢?慕家的人不能随便动,周伟也不能随便动,一动,一问,没这码事,就把问题暴露了,下边就不好查了。恰好在这个时候,刘涌交待,他曾经通过个体烟贩赵某向周伟行贿过10万元。行了,这下可以对周伟采取措施了,“两规”,拘押,审讯,再大的问题他还能不交待吗?花20万元向慕绥新买官的事很快就交待清楚了,慕绥新也就难逃党纪国法了。
但这些情况慕绥新当时是不知道的,他还在庆幸自己没有沾上刘涌的边儿。在这个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相对平静时刻,他错误地认为自己也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癌症经过化疗,也情况良好,只要从此谨慎,不再收钱,全身心地为党努力工作,并且跟梅花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享受爱情,这不是非常幸福的吗?
要把过去的麻烦,一个一个全都甩掉。贾桂娥已经甩掉了,女儿女婿也到美国去了,只剩下了决心重新做人的他和没有受到污染的梅花。
离婚之谜
当他捋着梅花的秀发的时候,他不仅真切地感到自己拥有一个美丽温顺的妻子,还感到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她们现在虽然不在自己的身边,但她们是幸福的,安全的。
慕绥新很喜爱自己的两个女儿。小女儿聪慧,稳重,早年到美国留学,办了绿卡,不回来了。大女儿慕洋幼师毕业,开始在社会上干点事,没有什么出路。那时候慕绥新对自己要求还是很严格的,还不怎么谋私,而且他的意识很西化,主张子女不要靠父母,要自己去闯。他就让慕洋到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去闯荡。女儿很听父亲的话,到深圳去打工。但她文化素质不高,又没有什么特长,所以生活得很艰难。但她坚忍不拔,不向父母诉苦,报喜不报忧。过了几年,慕绥新到深圳去开会,看看女儿吧,女儿正在“上班”,样子惨不忍睹。他转过身走出来时,已是满面泪水。
从此慕洋回到了沈阳,与丈夫李伟一起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开始靠父亲的权势,非法经商办企业。一个本来可以有另一种前途的女儿,现在成了被追查的对象。
慕洋打着市长女儿的旗号,以经商的名义,捞了许多的钱。在慕绥新任沈阳市市长的4年中,慕洋夫妇在沈阳开办了10家公司,其中广告公司5家,什么广告传播公司,广告有限公司,广告设计工作室,商务广告有限公司等;房地产公司2家;商贸公司2家;保安公司1家。没有势力的人办一家公司也有可能倒闭,他们开10家公司,却个个兴旺发达。
怎么能不发达呢?代表沈阳市形象的,按照慕绥新的建议塑有3个图腾式“太阳鸟”的市政府广场建成了,这么一个大的景观,不宜再建高立式广告牌,但是慕洋要建,慕绥新就在她送来的报告上批道:“我意见,如广告箱不阻挡市府大路视线,可以设。”于是开会研究,许多人反对,最后副秘书长拍板说:“从市容景观上看不太合适,但有慕市长批示,就照办吧!”一个高大立柱式广告牌建了起来。澡盆里洗脸,还是市长的面子大。
也许是慕洋打工的那段经历使慕绥新觉得欠了女儿的账,现在便加倍地补偿给她。一个堂堂的市长在参加完隆重的电话号码升位仪式后,居然郑重地对电信局长说:“以后你们有建筑工程,关照一下慕洋、李伟。”紧接着慕洋就来要工程,局长就把建设住宅楼的项目交给她,她的公司没有资质干,转包出去,从中获利1400万元。
慕洋过去打工是人下人,现在办公司是人上人。到大企业拉广告,总是开门见山:“我是慕市长的女儿,给你们做个广告,开票吧!”人家只得给她奉上几十万、几百万的广告费。
她还想尽各种办法偷税漏税。据调查,仅一个广告公司和一个房屋开发公司就偷漏税款1000余万元。
马向东等人出事以后,慕洋夫妇感到形势不利,便把5410万人民币转入北京、上海、福州、蚌埠等地的33个银行账户、8个股票资金账户和设在银行的4个保险箱。现在这些款项除被提走的还下剩2000多万元,已被依法冻结。同时还扣押了他们在沈阳、北京、上海等地的6处房产和一部轿车。
对于大多数沈阳人来说,慕绥新与贾桂娥的离婚和与梅花的结婚,是一个迷。人们闹不明白,贾桂娥那么厉害,怎么会同意跟老慕离婚,连法院都没去就协议离了,其中必定有诈。有什么诈呢?又实在想不明白。
至于跟梅花结婚,大家也都很理解,现在不都这样嘛,老慕就算不错的了,没有在外面包着几个。在这次的“慕马”案中,法院院长、副院长、财政局长、国资局长等不都是在外面包养情妇吗?有的还不只一个,而是好几个。老慕只跟梅花相好,互相还真有感情,比那些人强多了。
只是这个谜解不开
其中必定有诈。说对了。这个诈是慕绥新搞的。他支持女儿经商是一种心情,支持贾桂娥经商是另一种心情。前者是对女儿的关爱,是“爱”令智昏;后者却是出于一种利益的考虑,他和贾桂娥的共同利益,是利令智昏。“爱”令智昏更为严重,他始终在支持女儿,利令智昏到后来却使他有些清醒了,他不再支持妻子,最后离婚了断。
事后他对记者说:“我和前妻离婚,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参事参政参权太多,影响很坏,我已经挡不住了。她参与很多事情,比如包工程的石料,人家都说,为什么老慕要修马路,因为马路上的石头都让姓慕的一家包了。我这个市长还能当吗?不能当了。所以没有办法,我采取了很多措施,包括最终与我的前妻解除了婚姻关系。”
当然离婚的目的不全为这个,摆脱贾桂娥这个麻烦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还有另一个方面,那就是名正言顺地跟梅花结合在一起,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老慕认为这对自己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但是怎么达到这个目的呢?老慕是有智慧的。他处理政务,往往能抓关键,高屋建瓴,把问题解决得很利索。处理跟老婆的关系,平时他马马虎虎,致使自己吃了不少的亏。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他要稍微动点心眼儿了。像他这样高智商的人,只要用点方法,贾桂娥肯定玩不转了。平时她那么凶,敢跟老慕吵、闹,就是因为老慕让着她,没拿她当回事,没有认真对付她。现在要认真对付她了,看她还能闹吗?老慕这种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要不在离婚这个大事上贾桂娥跟你闹起来,可就会没完没了啦。必须采取策略,先把她稳住,让她自己上钩。
按照老慕的计划和谋略,他自己是不能主动提出离婚的,离婚得让贾桂娥提出来,而且还要提得特别迫切,老慕想不同意都不行。只有这样,才能成功。关系切身利益的事,这女人只听她自己的,而不会听别人的。于是老慕的方法就有了。
现在反腐败的风声这么紧,贾桂娥有时也很害怕,但老慕显得很自信,她也就不往心里去了。忽然老慕也紧张起来,她就觉得糟了。老慕是故意紧张的,因为现在需要紧张。他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这一天一个熟人来串门,带着一位从北京来的易经大师。贾桂娥立刻很高兴,没有怎么过渡,马上就跟大师特别谈得来了,反把熟人亮在一边。但熟人却偷偷地笑,显出很得意的样子。
三说两说,她就觉得这位大师有水平,再加上熟人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大师在北京的名气,给大人物都算过什么的,她就更加崇拜。贾桂娥是非常信这个的,经常求神拜佛,测算自己和家人的命运。老慕就抓住她的这个特点,略施小计,就让她上钩了。这一切都是老慕安排和导演的。
贾桂娥坐直了身子,深吸了几口气,郑重其事地对大师说:“给我和老慕算一算。”
大师不慌不忙地问:“算什么?”
她慌忙回答:“算算我们今后是不是很平安,有没有什么事。”
大师说:“还是让我先说说你们的过去吧,看看准不准。”
“对对对,说说!说说!”贾桂娥更加来了兴致。
大师一项一项说起来,说一项,贾桂娥点一次头,说对对。那还能不对吗?“托儿”就在旁边。说完了过去,又说现在,都是特别的对。该说未来了。说未来的时候,又做了许多铺垫,说了许多现象,马上就要水到渠成了,才说最关键的话。
贾桂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师说:“怕要有血光之灾,有一方性命不保。”
贾桂娥愣在了那里。她已经预料到了,她想从大师这里得到否定的回答,但明察秋毫的大师还是给她指出来了,而大师的话是绝对不会错的。
“有破法没有?”她问。一般都是有破法的,她准备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甚至牺牲自己,只要能保住老慕,她就虔诚地去做。
大师说:“有。那就是离婚。”贾桂娥在法庭受审
她又愣在那里了。离婚,这比牺牲自己还不容易做到。当年她追老慕,一见老慕要变心,她就不准备活着了,当时她觉得死是非常容易做到的,特别是死给老慕看,那简直是一种幸福。可是老慕没给她这种幸福,而是给了另一种幸福,跟她结了婚。所以她还欠着老慕的账,这回老慕有难,如果需要她去死,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可是大师没有表示出这种需要来,而是需要她跟老慕离婚,这就有点难度了。她咬了咬牙,离,只要能保住老慕,离婚就离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没有向大师讨价还价,她知道这种事情都是说一不二的,斤斤计较就不准了。
她说:“好吧,我离婚。”
大师说:“灾过去后还可以复婚。”
刚刚打进地狱,马上又见光明。大师的神通太广大了,她匍匐在活神仙脚前,流下了虔诚的眼泪。
大师接着说:“100天之后就可复婚。”
她欣喜非常,前途太光明了!
瞧瞧,老慕硬是把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指挥到这个份儿上!本来是她绝对不愿意办的事,前途绝对黑暗的事,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了。
那天老慕回家后,贾桂娥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商量这件事。老慕好像还很忙的样子,急着看文件。她说都放下吧,这可是个大事。她就说起了今天请大师来测算的情景。最后坚决地说,我必须跟你马上离婚,早一天办早安全,晚一天办晚安生。老慕心不在焉地说,信那个呢,不离。贾桂娥说,你必须离!
她认准了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三下五除二,离了,秘密的,对外他们还是夫妻,老慕还回家里来住,她单等着100天以后再顺利复婚。
新婚
但是她等不这一天了。老慕在离婚后的第28天,即1999年5月8日,在大连与梅花秘密举行了婚礼。是让那位姓杨的大款朋友给c办的,只请了几个特别要好的人,连省委、市委的领导都没汇报,外界根本就不知道市长又结婚了。只有大连某街道办事处的那位老大妈知道,因为办结婚证时必须有本人到场。老大妈非常坚持原则,杨先生怎么通融也不行,只得把慕绥新请来让老大妈过目。老大妈特别爱看电视新闻,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沈阳市的慕市长吗!
真相大白之后,贾桂娥差点气疯了,慕绥新居然敢骗她!她过去也知道老慕跟梅花有来往,当面教训过他,说那可是个坏女人,你怎么跟她来往?有事没事?老慕一本正经地说,你想哪去了,没事!我们只一般工作关系,同志关系。对我你还信不过吗?
她信得过他,他是个好人,老实人。当年他是那么帅气,又到了文艺宣传队,飞机打哆嗦——抖上天了。会拉手风琴,会唱歌,有多少好看的姑娘追他,哪个都比她贾桂娥有档次。他也动了心,想不要她了,但一想到她为他得了癔病,怎么能抛下人家不管呢?就跟她结了婚。老慕心眼儿多好使啊!
可是现在变了,变质了,堕落了,欺骗了她,跟那个坏女人结了婚。
她知道生米做成了熟饭,挽救不了啦。老慕也不是那种可以回头的人。她就找老慕达成了一个协议,要求给她办成几件事,离婚的事也暂时别让外人知道。老慕也想有个过渡,就答应了,继续跟她过假夫妻生活,直到有一天梅花以夫人的身份到机场去迎接市长,他们的“婚姻”才正式结束。但有的人不知道这一情况,还去原来的慕家送钱,市长不在,就给贾桂娥留下了。她也不明说,因此又得了许多好处。
谈起这一重大变故,贾桂娥很是后悔,她说:“都怪我听一个搞易经的人,说我们俩不离婚要出问题,有一方死了什么的。这个大师挺有名气的,大首长都信,挺灵。算了以后相信他,就跟老慕离婚了。离婚以后快点复婚就好了。当时我说100天以后再复婚,他说你想复就复吧!可是他下个月就跟那个女人结了婚。”
为了惩罚那个女人,她把梅花的名字写在纸条上,然后放在一个巨大的工艺品玉石斧头之下,让斧头剁着她。还不解恨,又把写有梅花名字的纸条塞进一对铜狮子的嘴里,让狮子把她嚼个稀巴烂!
然而,梅花和自己的丈夫生活得很幸福。在争夺男人的战争中,梅花是得胜者。她也知道贾桂娥恨她,但她并不恨贾桂娥,她很同情她。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够去爱一个男人,并且得到那个男人的爱。贾桂娥没有得到,她得到了。她们都爱这个男人,但回报不一样。
她认为慕绥新是值得她一爱的。他是中国官员中的一个佼佼者,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她看到了他对爱情的忠诚和对事业的热爱,没有看到他有多么贪婪。爱情是指跟她的爱情,贪与不贪是指她的亲眼所见。结婚时她以为慕绥新没有什么钱了,后来他陆续地往家里送来一些钱,她就问这钱哪来的?他总是说,你放心吧,这绝不是吃拿卡要来的钱,是发的奖金。奖金能发这么多吗?但她不愿意多想,所以无论如何,慕绥新也不能在她面前形成一副贪官的嘴脸。当然,她是妻子嘛,妻子还有认为自己丈夫是坏人的吗?
可是我采访时,好多人也对慕绥新恨不起来,认为他这个贪官是情有可原的。
这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怎么会是这样呢?
也许我们根本就不应该使用“恨”这个词。慕绥新是一个悲剧。他把自己的价值亲手撕得粉碎。所以才让人恨不起来,而只是惋惜。于是在涉及慕绥新的话题时,咬牙切齿是没有的,多少带有一些同情的成分,认为他还是干了一些事情的,贪就贪点吧!贪,居然变成了一种可以被原谅的东西。是人们对廉洁失去了信心,还是认为机制有什么问题,而慕绥新正是某些不合理机制的牺牲品?有些人素质本来就不高,牺牲了也就算了,而对于慕绥新,就多少有点可惜。
所以当梅花怀着感情在记者面前夸慕绥新时,记者并没有打断她的话,这样才能更全面地了解慕绥新。梅花说:“在我眼里,在我心里,慕绥新是一个工作极端认真的人。可以这么说,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工作当中,工作就是他最大的快乐。他为人非常豪爽,非常豁达,非常非常的坦诚,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从来不会跟人家玩什么心眼儿。他做人比较坦荡。为了工作他可以把命都不要了,命不要了,也得把事儿做成,比如顶着癌症到美国去引进汽车生产线。”
如果不是被查处,他可能会上中央电视台的《东方之子》,现在却只有上《焦点访谈》或《新闻调查》的份儿了。所以我们极想知道,像这样一个人物,在接受别人贿赂时,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梅花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俩有过一次交锋。有时候他把一万、两万的钱拿回来,我问是什么钱?他说,小梅,既然我们俩是夫妻,就应该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你要相信我,我也实话对你说,不能对你不负责任。这钱,我拿回来的这些钱,肯定没有去索贿,去吃拿卡要,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没有他托我办件事,我索要多少回扣,索要多少好处,这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