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永远”是一个多可怕的概念,他知道吗?它所包合的意义有多深远,多严肃,他想过吗?
一直禀持着“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的观念的我,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给他一个如此重大的决定?
我牵挂的并不是另一个男人,我只是放不下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舍不得那些方便快捷的高科技产品:抛不掉我早已熟悉的生活环境和方式....这难道就是一个无法饶恕的罪过吗?
无尘和无香自然不敢去轻触这座活火山,可我忍了这几天,已达到了极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不行,我要去问问他到底发什么神经!”我用力握着拳,霍地一声站了起来,一副要冲出去算帐的表情,把正弯腰在火堆旁专心弄着食物的无尘吓了一跳。
他扭头,手里捏着一只烤得香喷啧,泛着油光的山j,一脸怪异地瞧着我:“小雪,你还是别去惹他了。王爷每次到这里来,心情都不好。”
“为什么?”我不由大奇——每次?这么说他生气不是针对我咯?是我误会他了?
冷无尘忽地面露尴尬之色,扬了扬山j:“呃,你喜欢淡一点还是咸一点?”
“嘎?”这算是什么回答?莫明其妙嘛!
“无尘,”君默言如鬼魅般从我身后冒了出来,冷着脸淡淡地瞧着他:“等无香来了,你们就先回寨里去,不必等我了。”
“是。”冷无尘垂着手,乖顺得家一只小绵羊。
咦?不必等他?难不成他不和我们一起走?我一个人突然跑到一群陌生的男人堆里去做什么?
“默言,你去哪里?”我心里一情,顾不得无尘在场,急忙拖住挽住他的臂:“我也要跟!”
“谁说要撇下你了?你当然跟我一起。”君默言讶然地转头望向我,语气中那份理所当然,立即取悦了我。
我咧着唇,开心地笑了——诶,我会不会太没出息了一点?积累了好几天的闷气,居然会只因为他随口的一向话就烟消云散?
“走吧。”他换了我的手,转身朝深不可测的密林里进发。
“王爷,稍等一等吧,马上就可以吃了。”无尘急忙叫住我们,黝黑的脸涨得通红:“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就算你不吃,也别饿着小雪了啊。”
“她的事,不用你c心。”君默言脸一沉,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拉了我闪入林中。
林中长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古树,怪石林立,峭避如削。地上满是落叶,踩上去,潮湿而滑腻,散发着腐败的味道。因为人迹罕至,植被极丰,无数不知名的野花肆无忌惮地感开着,显得生机勃勃。
我们听着鸟儿欢快的鸣叫,踩着落叶,发出悉悉簌簌的声响,一直往山林的深处前行。
阳光被村叶隔断,筛落,变成斑驳的光影,跳跃在彼此的脸上,挂在摇曳的树柱上,象天上坠落的星星,又似无数盏灯,渐次地闪烁着。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个童话——被恶妻的后母遗弃在密林的孩子,为了怕找不到归去的路,沿路抛撒下面包屑做记号。
脑子里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他突然生气,抛下我就走,我岂不是要迷失在这片茫茫的林诲里?
“哧!”我忍不住失笑。
“想到什么了?”他轻睨我一眼,微笑。
“想起小时候念过的一个童话故事。里面一个小孩子,被他的后娘遗弃在深山老林里了。”我挽着他的臂,咯咯笑:“我想...”
“你在想,我会不会把你也扔下?”他了然,神情愉悦地伸指轻弹我的额。
“你会吗?”我偏头,含笑睇着他。
“那你怕吗?”他不答反问。
嗟,没劲。不论什么事情,他好象都非要占上风不可。懒得跟他再玩这种文字游戏。
我撇了撇嘴,转了话题:“呼,累死我了,还有多远?你那个神秘的朋友,到底是干嘛的?为什么要住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累了?要不要我背你?”他不答,含笑觑我,轻声调侃。
“好啊!”我大方地点头,轻拍他的背:“蹲下来!”
“真要背?”他骇然而笑,一脸怕怕的表情。
“怕什么?反正没有人看见。”我搂住他的脖子,满不在乎地笑:“你也不是没背过我。放心,我很轻的啦!”
“懒丫头。”他轻笑着摇头,果然蹲下来。
我老实不客气地爬了上去——走了那么多天的山路,说不累,那真的是骗人的!要不是无香心细,替我买了一双鹿皮的靴子换上,凭那双绣花鞋,我休想走到这里来。
静静地伙在他宽阔的背上,隔着簿簿的春衫传来的体温熨烫着我的心。他有力而平稳的心跳,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温馨的感觉。在这一刻,忽然觉得两个人的心从没有此刻般接近。
“唉,真希望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也不要停下来。”我悠然低叹。
“真是个没良心的坏丫头!”君默言低低地笑:“是谁刚才嫌远来着?现在不用自己走了,倒马上变挂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脸红,趴在他背上含糊地低语:“天地间仿绋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这种感觉太美好,我只是,舍不得让它太快结束。”
“秦秦,留下来!”君默言蓦地停下脚步,扭头热烈地望着我:“既然你舍不得我,喜欢我,为什么要离开?我真的不明白。”
我伸手,把他的头扭开,避过他炙热的目光:“默言,别说傻话了。世上绝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我都知道,只要走出这片密抹,回到人群里,你的心里有萧若水,有仇性,有野心,有权力欲。。你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你绝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而我需要的是一份纯粹,独立的爱。我的自尊心,我所受的教育都绝不会允许别人分享我的丈夫。而这一点你却永远做不到!到时候你有多少女人,我就会有多少的烦恼,顾虑,牵挂,妒忌,不甘。。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而我,不想为了一个男人变得面目可憎。”
“我早说过了若水早已是过去的事了。她对我来说,只是年少青涩的一段记忆。”君默言静静地聆听,气恼地反驳:“你为什么要耿耿于怀?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拥有很多女人?”
“你不是喜欢当皇帝?那你的三千后宫怎么办?”我不加思索地冲口而出。
“谁说我喜欢当皇帝?”他不悦。
“别骗我了,我并不是三岁孩子。你们上次明明在密室里说造反的事。”我也扛上了。
“秦秦,你相信我,”他沉默良久,淡淡地道:“就算我当了皇帝,也绝不会有三千后宫。”
“没有三千,三百,三十...总会有吧?”
“皇帝三十个妃子不算多吧?”他偏头想了想,淡淡地蹦出一句。
“是不多,可对我来说,就算三个也不行!”我拉下脸——这算什么?讨价还价?
“噗!”他开怀大笑,胸膛震得嗡嗡响:“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威力无穷啊!我算是见识了!”
我伸指拧他的耳朵,羞恼地冲着他大吼:“君默言!”
笑笑笑!再笑我就把他的耳朵揪掉!
“放心,我只喜欢你。”他笑够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所以,我有你一个就够了,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
“默言。。”我呆怔,为了他这句彷如无心却近似承诺的话,激动得心脏怦怦狂跳,皮肤发烫,喉咙很干,眼眶酸涩。我伸手轻摧他的背,轻声哽咽:“讨厌,你害我要哭了啦!”
“傻瓜,我如你所愿,”他低叹,站定身子,伸手把我从他肩上拖过去,拉进怀里:“你不是应该开心大笑才对?哭什么?”
“人家开心也想哭嘛,你管我?”我泪盈于睫。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看到你哭。”他伸指,轻柔地拭去我的泪,黝黑的眸子里闪着心疼和怜惜:“为什么你的泪总是那么轻易牵动我的情绪?每次你伤心地哭泣,都让我不知所措。”他伸手轻按左胸,深深地凝视着我:“这里,好痛!”
“可是.为什么?”我傻傻地望着他,泪止也止不住,扑簇簇地往下掉。
“傻瓜我爱你!”他弯腰,俯身吻上我密惘的氤氤着水气的双眸。再亲我的眉心,吻我漾着羞涩的双颊,小巧柔软的耳垂,最后才落到我的红唇上,碾转亲吻。
我头昏目眩,无助地揪着他的衣衫,心跳急若;擂鼓。身体软绵绵,飘飘然,如在云端....
136
山势越来越陡,路也越来越崎岖。到得后来,已根本没有路可循,就算我想走,都不可能了。全靠默言背着我,纵高窜低,攀岩越涧。
当他负着我,再一次翻过一堵陡坡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碧波荡漾,风景如画的湖泊出现在我的面前。
平坦如镜的湖面倒映着青山绿树,蓝天白云。金色的夕阳在湖面上闪着粼粼的波光。湖面烟雾弥漫,似乎笼罩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透着神秘和妩媚。越发显得风光秀丽,旖旎无限,宛如仙境一般。
两边的山坡上是各种参天的古木,拔地而起,浓荫如盖。岸边居然有扬柳依依,垂着万条丝络,俨然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象。在青山之间,绿水之畔,隐隐藏着几间小木屋。
我欢呼一声,从他身上跳下来,向着小湖冲了过去。
君默言抿唇微笑,慢慢地跟在我身后踱了过来:“急什么,赤霞湖也不会跑。”
我早已桃了抉干净光滑的大石,坐下来,脱了鞋秣,快快乐乐地玩起水来了。
“咦,是温泉呢!”我惊喜莫名,转过头冲着他开心地大叫,恨不能跳入湖中游个痛快。
这几日在山里行走,环境艰苦,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有水冼冼手脸就不错了,哪有可能冼澡?方才爬山,累出一身臭汗,看到温泉,我真的激动得不得了。
“哎呀!好可惜!早知道这里有温泉泡,我应该带衣服来冼澡!”我心痒难耐,连连跺足,惋惜不已。
“好,等会我帮你找几件衣服。”他含笑望着我,轻松地跃到我身边:“你在这里玩一会,我去准备点吃的。”
“你去哪里?”我满腹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他不远千里带我来,不就是想看他的朋友?
在这样深的山林里,四周是连绵无际的群山与原始森林。那座林间的小木屋,看上去应该是唯一的人家。
那为什么到了人家的家门口了,却又不让我进去?难不成,他架子太大,还等人通报不成?
他笑而不答,挥了挥手,提气疾掠,转瞬之间已越过湖面,没入那片浓荫之中。
不多时,从芥茫的绿色之中升起了袅袅的青烟。
吼!那果然就是他朋友的家!奇怪的是,明知有这客来,主人居然沉得住气,一直不出来见我?
我再也按不住好奇心,穿起鞋袜,撤开脚丫就往那木屋跑去——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莽撞撞不莽撞了。
反正,他是默言的朋友,我来都来了,他总不好意思把我赶出去吧?
十分钟之后,我已站在了这三间原木搭建的小木屋前了。它静静地立在面前,好象一艘在绿色的诲洋里迷失了方向的船。
“默言..”我深吸了口气,试探地轻唤,却没有听到回音。忍不住挥头进去张望。
屋里静情情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灶下哔剥的火光在跳跃,灶台上一只铁罐在冒着白烟。
三间屋相通,一眼就望到了头。第一进是厨房,第二间就是客厅了,卧室就在最里面。屋子里摆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只箱子,外加两只圆凳,全都是石头做的。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原始森林的味道,外墙上长满了爬山虎之类的藤蔓植物,屋柱上满是青苔,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看起来,这里荒废了很久,怎么都不象是有人住的样子。
“你来了?”君默言悄然进到木屋,手里拎了一只色彩斑阑的山j,冷不防出声,把我吓了一跳。
我扭头疑感地瞅着他:“默言,怎么回事?这里象是没人住啊!”
“谁说没人住?”君默言看着我,温柔地微笑,扔过一把竹扫把:“打扫一下,今晚我们就住这里了。”
“啊?”我惊愣万分。
他已转身,钻进厨房,不再理眯我了。
“老天,你会做饭?”我亦步亦趋地跟过去,目瞪口呆地瞧着他熟练地处理那只山j。
认真在灶台忙碌的他,看上去竟是那样的性感,令我怦然心动!老天,他还有多少种我不曾见过的面目?
“恩,小时候到处流浪,习惯了所有的事自己做。”他头也不回,随手把裹好泥的j塞进灶膛里。这才回眸朝我眨眼轻笑:“我还会补衣服,你信不信?”
我的心蓦地一紧,丝丝抽痛了起来。伸手从身后环住他的颈,脸颊轻轻地贴住他的背,心疼他所受的苦:“默言...”
“嘿嘿,我厉害吧?”他轻轻拉开我的手,直起腰低笑:“我猜你连线都没穿过吧?要不要比比看?”
“一个大男人拿针,难看死了!”我叉腰,气呼呼地瞪他——吼,又让他猜对了!气人!
“秦秦,跟我来。”君默言返身,从壁厨里取出三只普通的青花瓷杯子。走到屋后,搬开一块眚石板,变戏法样取出一只瓷坛。拉了我往后山走去。
他对这里了若指掌,简直就象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该不会...这里原本是他住的地方吧?有可能哦,无尘不是说他“每次来都心情不好”?那至少证明他经常来吧?奇怪的是,既然不高兴,他干嘛还给自己我罪受?
我微微心悖——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默言,”我紧张地牵着他的衣袖,不肯再往前走:“我衣衫不整,而且又爬了那么久的山,现在..唉呀!总之,现在去见她老人家,会不会太无礼了?”
“你请到了?”默言侧头瞧着我,眼光温柔,淡淡地笑:“别紧张,你现在的样子很好。我敢保证,她见到你,只会开心。”
“可是...”我还是不肯走,心脏咚咚狂跳——难怪人常说,丑媳妇怕见公婆,天哪!我现在好紧张,快要不能呼吸了!
“咦?你也有害羞的时候?”默言哈哈笑,把酒坛交到右手,腾出左手旋住我的腰:“别可是了,再磨蹭下去,天可就全黑了!”
夕阳斜坠,归鸦唱晚。暮色中,一座孤坟,矗立在及膝的荒草之中。冷风吹过,使梢哗哗作响,倍增了凄凉与忧伤。
君默言俯身,将杯子一字排开,拍开酒坛的泥封,一一注满香气四溢的美酒。弯腰,神色温柔地轻抚着坟上的杂草,微笑着低语:“娘,你瞧我带谁来了?”
我满怀感动,眼中忽蓄萦满了泪,伸手取了一杯酒,仔细地缓缓地洒在坟地上:“伯母...”
“还叫伯母?”他斜睇着我,剑眉微微蹙起,十分不满地打断了我。
呃,要我叫娘,我还真的叫不出口。
“妈,你好,我是苏秦,很抱歉,没能早些来看你。”我微微叹气——好吧,今天你最大,我不跟你争,折衷处理算了。
“妈?”他惑然地抓眉。
“就是你们喊的娘了!笨蛋!”我瞪他一眼——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吧,”他扯开嘴角,眉眼含笑,却故做不满地低叹:“娘,其实秦秦这丫头她有点笨,不太会说话,你要多体谅些。好在你儿子我聪明,你老人家总算可以不必担心孙子会太蠢...”
“默言!”我跳着脚去捂他的嘴——哪有人这样?说得我好象很挫。
“看,她不但笨,还很凶。你儿子我以后惨了,天天被她打..”君默言闪身轻松地闪避,撇嘴,装委屈,眼角却闪着顽皮的光芒口。
吼!败给他!我无奈地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