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坛子里的最后一滴酒下了肚,这男子依然神智清醒,站起身脚步一转,走回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也不知他动了哪里的机关,只见他在匕首柄上摸了两下,柄头就打开来,原来这手柄是中空的,倾倒匕首,从手柄里面滚出来一个绿色的小东西。
男子三指拈着走回饭桌,将手上的东西对着油灯,是一个小玉佩,锁的形状、云纹、朝着男子的这一面刻着两个阳文字体——“冶鸣”。
男子手指一松,手腕一翻,玉佩落入手掌中,五指收拢,握紧,置于胸前,低吟。
“姐姐……”如熙从睡梦中清醒,觉得精神是从未有过的清爽,从床上一跃而下,换好衣服,梳洗过后先去院子里转转。果不其然看到正站在走廊上欣赏日出的王爷,而郎孜则在院子中练功,一柄长剑在他手中舞弄得虎虎生威、骄若惊龙。
“少爷。早安。”
“嗯,昨晚上睡得怎样?”
“很好。谢少爷关心。”王爷有失眠,所以如熙从来不问王爷睡得好不好,尽管这很失礼。
“你去前面吩咐他们准备早饭,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你在那等我们。”
“是。少爷。”如熙小心的沿着树边离开院子,去到前面大堂。
王爷注视着如熙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面沉如水。
昨夜他们并没有在外面逗留很久,只是在夜市地小吃摊上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回来了,在例行的检查之后,郎孜发现了如熙房中有迷烟解药的一丝微弱气味。
郎孜地医术很普通,只能对付常见的伤风咳嗽,他处理外伤地水平其实更好。但他师门所在地有着全国最大的药市,他虽然不懂医。却不代表他不懂药。
而且作为一个江湖中人,郎孜很熟悉也很了解江湖人士身上一定会带的常用药,虽然使用被很多自诩正义的江湖人士所不齿。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人不认识或不会使用那些。
很显然昨夜有人趁着如熙入睡之后潜了进来,可这丫头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被人注意?他问过幽伯。没有人发现有外人潜入客栈。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要是对方来者不善。恐怕等昨夜他们回来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料理这丫头地后事。
会是谁趁着他们不在避开这客栈的里的掌柜和店小潜进来呢?对方又是怎么知道在那个时间这沉香院里只有如熙一人在呢?对方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呢?怎么就敢肯定他和郎孜不会突然回来呢?到这来是为财还是为什么呢?这几个问题让王爷思索了一夜,却没有答案,只能肯定对方不是一般的小毛贼,一般的小贼是无法在幽伯和伙计的眼皮子底下潜进这间院子的。
郎孜舞完最后一招,收功回剑,没有打扰站在廊下正在沉思的王爷,径直回房,脱下汗湿的衣服,抹了个澡,换上新衣收好武器复又出来。
“少爷。”“你怎么看?”王爷此刻已经回神,平静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的郎孜,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贴身侍卫长最值得信任。
“客栈也绝非安全之地,以后不能再让她落单,三人必须同进同出。”
王爷嘴角抽搐了一下,“就算我去喝花酒也要带着她?她连门都进不了呢。”
“七小姐好像还没有允许您进那些青楼。”
“你到底是她地侍卫长还是我的侍卫长?”
“属下自然是少爷地侍卫长,但七小姐地命令属下不能不听,否则七小姐一定会让媚娘贴身跟随的。”
“你个臭小子,为了自己就要陷我于不义?”
“少爷,您也不想您喜爱地夜莺姑娘被送去藩台府吧?那个老色鬼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拿自己的宠姬宠婢送人换好处的事他做过不少。”
“那个死女人,我诅咒她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想到可人的夜莺可能会遭受到的悲惨遭遇,王爷双目冒火。
“少爷,您还是祈祷七小姐能嫁出去的好,她要真的因为嫁不掉而成了怨妇,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恶劣手段对付您呢。”
“哼,扫把星就是扫把星,跟她沾上边的男人没一个不倒霉的。”
“少爷,您是想说这其中也包括您吗?”
“不,我还想寿终正寝。走走走,大清早的不要提起这个倒霉的女人,不能让那丫头独自一人在前面等太久。”
其实如熙也没等太久,王爷和郎孜来的时候,桌上的早点还冒着热气。
看到如熙仍旧是按老习惯分了两间雅间,王爷立马转头就让店小把贰号雅间的早点全部换到壹号雅间来,三个人同桌吃饭,不分主仆。
“除了睡觉、洗澡、方便等等其他不能与人同行之事以外,其他时候咱们三人都要同进同出。”一落座,王爷就交待起新的规矩。
“是,少爷。”如熙不问不好奇,王爷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她是个本分的丫头。
嗯,本分的丫头,没有未来的丫头,除了本分,还能有什么呢?
吃罢早饭,王爷一扬头,带着郎孜和如熙又往街上跑,说是带他们去和德楼听戏。
王爷爱去的地方一定是品味高尚之所,所以这和德楼用脚趾头想也一定是这清州府最好的戏园子,只是这大早上的,戏子难道不用吊嗓子练功吗?听的什么戏?
可是说是去听戏,王爷却并不着急,而是沿着堤岸慢慢溜达着,跟撑着小船的船娘买些新鲜的水果,然后三人找了一处有树y的堤岸边的台阶坐下一通大嚼,敢情王爷也知道现在时间早的过分,所以需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将吃剩的果皮果核扔进清河里,就着河水洗了个手,王爷继续带着两人漫步溜达,日头越来越热,先前吃下去的水果没多久就化为了汗水从身上跑了个精光。
步上几级台阶,离开堤岸,进入喧闹的大街,直走了大概两百米,如熙一下子就认出这正是昨晚来过的地方,前面满月楼那迎风招展的大幡,哪怕是个高度近视的人也看得到。
继续向前,满月楼所处位置正是一个三岔口,在走过那个路口的时候,如熙下意识的往右边张望了一眼,然后惊得下巴掉了都不知道。
右边正是那烟花巷,巷头上的就是这清州府最大的妓院——凭栏院。
也就是说——如熙快速的转动脑筋,昨天在满月楼刚坐下来,摘星楼和凭栏院的楼主、头牌就陆续过来报到,今天再看这满月楼和凭栏院的位置,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那个摘星楼也一定是在凭栏院的隔壁,只是那天晚上从这烟花巷过的时候,她没有过多留意罢了,谁会想到这烟花巷里会有一家象姑馆呢。
怪不得昨天在这满月楼里走了那么久才坐下来,敢情这三家店的内部其实是互通的,大堂后面的那些个院子其实并不是什么雅间,而是派特殊用场的。
来满月楼吃饭的客人,只要有需要,可以随时从凭栏院和摘星楼请到想要的姑娘和公子过来陪席,同时晚上的娱乐活动也有了。
啧啧,那个七长公主真是赚钱有方,这种招都想得出来,虽然在一个现代人眼里看来这招有点损,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了不起的了。祝大家新春愉快,明年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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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故人 第5章
“看什么呢?”走在前面的王爷发现了后面心不在焉的如熙。
“奴婢在找首饰铺。”如熙反应迅速的扯了个借口,但这也是事实,她的确需要去首饰铺一趟,她还输给小翠一对耳坠呢。
王爷立刻想起昨天的事,脸色就拉下来了,“你跟人打赌还讲那么大声。”
如熙摸摸鼻子,微微吐吐舌头,低头不敢做声。
昨天是做得过分了,当着自家主子的面与人拿主子打赌,这可不是一个本分丫头能干的事。
但同时如熙也在警醒自己,出宫还没满一个月,自她重生以来到现在,她克制了多年的本性竟然在这短短几天里开始蠢蠢欲动,看来来到清州的这几日过得实在是太悠闲了,悠闲到她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见如熙一副认错相,王爷也没再追究下去,他就知道和那个女人沾上边就没好事。多好一孩子,就这么生生给带坏了,真是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啊。不,是学坏两天,就前儿和昨儿两天!
王爷一边在心里诅咒那个带坏他家丫头的扫把星,一边继续在前面带路,走过这条长街,在街的尽头,终于看到了清州最大的戏园子和德楼,门口有人招呼着每一个进去的客人,听着有不少人都是老票友了。
戏园子也是个女人免入的公共场合,大户人家的女眷想要听戏,只能请人去家里唱堂会,她们是不能抛头露面到外面的戏园子来听戏的。
好在下人不在此列,否则如熙也得被拒之门外。
进了门。才知道这和德楼果然是大得不比寻常,光戏台子前就有一百多张桌子,楼上还有雅座。装饰得也挺精美,来来往往上茶招呼的伙计也都是个个衣衫干净整洁。言语客气,看上去挺训练有素地。
这是上午的第一场戏,来的人很多,一片嘈杂声,叽叽喳喳地。比菜市场还热闹。
王爷皱了皱眉,不乐意与这些人一道坐在楼下,看了看楼上雅座有不少的空位,于是就直奔了楼上,挑了个正中地位置坐下。
居高临下视线好,价格也贵,不过王爷不在乎。
楼上的当班伙计立刻送上茶水零食,这茶水和零食都有上好的细瓷杯细瓷碟装着,桌椅也都是上好的木料。以衬托出楼上客人的身份地位。
如熙想起她上次在茶馆里听地那曲子,对即将开场的戏剧没有半点兴趣,反正听不懂。听了也白听。
虽说上午就来听戏的有钱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有着良好生活习惯的人还是有的。所以在王爷他们三人落座之后,又陆陆续续的上来一些人。
不得不说有钱坐雅座的人素质就是和楼下的不能比。楼下嘈杂声声,楼上安安静静,杆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绝不s扰影响其他地客人。
“当的一声锣响,好戏上场,热闹如菜市场的楼下大堂就像同时失声一样,立马就安静下来了。
丝竹声响起,悠扬婉转,戏帘撩起,走出来一白面书生。k;电脑站更新最快。出来还未唱,只是先在戏台上走了一圈,下面就响起阵阵叫好声和掌声,就算是不听戏地人也知道这肯定是一角儿。
那男子最后站定,念完引子、定场白和坐场白,交待他的姓名、籍贯、身世和故事过程,念完,又是绕着戏台子一通走,最后在戏台一侧站定,这才开始唱。
头一个字刚出来,下面又是一片地叫好声和掌声,直接就把那个角儿唱地头一句给掩盖掉了,楼上的如熙一个字都没听到。但其实她听不听地都没关系,因为听不懂啊,可是偷眼看王爷一副摇头晃脑陶醉其中的样子,如熙也只能强打精神坐着。
戏台上的男子终于唱完,下了台去,然后出来一个女子,又是照着刚才的程序把引子、定场白和坐场白依次念完,依依呀呀唱了一段,以袖掩面下台。
之前下去的男子复又上来,曲调也跟着高昂起来,那男子一副苦大仇深一言难尽的表情,唱罢后,站在戏台一角做颓废状。
那女子也再度上场,唱了一小段,绕着戏台走了一圈,装作陌生人一般惊遇那身上可长蘑菇的男子,两人首次的对手戏在一问一答中开始。
王爷听得津津有味,郎孜怀抱双臂面无表情,如熙以手托腮昏昏欲睡。如果换上武戏,如熙还能看个热闹,碰上这文绉绉的文戏,想看热闹都摸不到门道。
在二楼的楼梯拐角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公子,穿件青色的绸衣,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仰靠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目,右手端杯香茗,左手在腿上轻轻的扣着节奏,像是也陶醉在优美的唱段之中,但那没有闭紧的目缝中,他的目光却是始终停留在二楼正中位置的那个公子所带的丫头身上。
这名公子的位置很巧妙,既可以看到楼下戏台上的表演,又能把二楼的大半情景尽收眼底,所以就连那警惕性极高的郎孜都没有发现他们其实已经落入别人的监视之中。
男女主角下场,戏演完一幕,换上新的布景,摆上桌椅,布置成室内的样子,一个老妇颤颤微微的拄着拐杖上来,又是照着程序先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坐到椅子上念白,生气自己的媳妇出去洗个衣服怎么还没有回来。
正念着,那女子回来,唤了一声母亲,却得老妇一声喝斥,结果把已经陷入半梦半醒之间的如熙给吓醒了过来,四处张望一番,却得王爷白眼一大枚。
“去去去,忙你的去吧,郎孜你跟着一起去。中午去飘香居定个雅间,点只酥皮鸭,其他的让他们看着上。你们要吃随便自己点。”王爷跟赶鸭子似的。
“少爷,您一个人?”早上还说三个人要一起行动。这中午还没过呢。
“无妨,让郎孜给你带路,你要是走丢了找起来可麻烦,去吧,我一人能过去。”
“是。奴婢多谢少爷。”王爷那句话简直就是一道特赦令,如熙飞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楼下走,郎孜迈着不徐不急的步子跟在后面,倒也不怕如熙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郎孜对清州也是很熟悉的,知道如熙要去地目的地后就直接带着她穿大街走小巷,来到一家叫金满楼地金饰店。看都不看那些漂亮无比的各种金饰,如熙直接招过来一个伙计。说明来意后,伙计把如熙拿出来的四粒相思红豆拿进了后堂。盏茶工夫后就出来,四颗红豆已经钻好了眼,自己拿回去用线穿起来。是做项链还是做手镯或者做耳坠再要不做簪坠那就随便了。
当然,如果觉得单串红豆太单薄的话。这家金饰店还售卖一些专门与这种相思红豆搭配的小玩意儿。材质也是五花八门,金、银、铜、木、玉、骨、宝石。大小都与红豆差不多,或圆或扁或方或角,另外还有五彩丝线和一些小工具、辅料,客人完全可以根据自己地需要随意挑选搭配购买。
哈哈,diy真是无处不在。
如熙一时心痒,又让伙计再给她钻几颗红豆,而她则挑选起那些配件,只要她的财力负担得起的,她都一样拿了几个,付了钱,用块手帕把这些零碎物件包好揣进怀里。
忙完这些,如熙才出了店与郎孜一道又赶往那家飘香居,郎孜不喜聊天,如熙也不爱聒噪,两人走了一路都是默默无言。
飘香居是鼎鼎有名的一家鸭子楼,就像那北京的便宜坊一样,能把一只鸭子做出108种吃法,全鸭席是他们这的招牌。当然,那个鸭子108吃是听店小介绍的。
如熙才刚要了一个雅间,说了酥皮鸭三个字,那个店小就直夸如熙会点菜,然后开始叽叽呱呱的介绍其他与鸭子有关的菜色,可是任如熙想破头,她也想不出一只鸭子怎么能做出108种吃法,全鸭席她倒是知道是怎么回事。
最后实在受不了店小地聒噪,逮住店小换气的间隙,如熙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搬出了商十三少的名头,店小立刻闭了嘴,再不多一句废话,很利落地转身给如熙和郎孜送上茶水,然后下去准备去了。
商十三少的名头在清州府还真是响亮啊。
趁着时间还早,如熙掏出她刚才买地东西就忙起来,郎孜端着茶杯看着窗外地街景,这一排雅间的位置都是对着他们刚来地大街,而他们还特意选了居中的房间,如果王爷来了,可以很快看到他。
街上人来人往,虽然还没有到饭点,但这飘香居已经热闹起来,不少食客为了一饱口福都会早些过来占座,想踩着饭点来,那很抱歉,一张空椅子都不会有。
一个青衫的公子踱进飘香居,走上二楼,这二楼被一分为二,一边是雅间,另外一边是雅座。站在楼梯口似是在思索是要雅间还是要雅座时,又有店小端着茶水上来,给在雅间的客人送去。
青衫公子目光一闪,看到他盯了一上午的目标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往楼梯口走来,似是要下楼,于是身子一侧,转过头去,装作下了决心一般,在雅座那边随意的选了一个桌子坐下。既然已经知道目标位置,也就不必让自己过于明显了,叫来店小点下酒菜,该吃吃该喝喝。
如熙下去是因为郎孜看到王爷过来了,所以才叫如熙下去接的,她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她只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丫头,最容易被人暗算,但现在是大白天,有郎孜在窗口盯着,门口又有王爷,楼上楼下吃饭的人又多,除非那歹人脑子被太阳晒糊涂了才会挑这个时间来做蠢事。
店小领了那青衫公子的单,下去通知厨房,如熙也领着王爷上了楼来,进了雅间,坐了没一会儿,他们点的酒菜就悉数送到。
雅间的门关着,没人知道里面什么情景,但依着那王爷的习惯,这顿饭怕是要吃上好一会儿。
那青衫公子正抿着茶水,心思急转,想着要如何与他们结识,拉近关系,好套得那丫头的底细,宛秋姐的玉佩怎么会在那丫头身上?她与姐姐是什么关系?姐姐此时又在哪里?与爹娘葬在一起的又是谁?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沸水的气泡般涌向心头,一阵揪心的心痛如潮水般袭来,青衫公子不自觉的牢牢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好在他定力过人,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没有让那可怜的杯子在他手中化为碎片。
飘香居的上菜速度很快,服务热情周到,老牌是老牌,但绝没有店大欺客的感觉,当那青衫公子情绪恢复正常,一口喝干杯中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