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哈哈笑了。
胡文林站起身:“当然你的事自己拿主意,弟兄伙的只 不过出出主意帮帮忙,反正不会害你。”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谢了。”
一次,我出门去看了一个在汉口的老乡,坐公汽时却遇 上了丁雅莉。
她喊了我一声:“刚刚,搞什么事去了?”
我回头看看是她,便笑了笑:“看了个老乡。”
她却挤到我身边悄声问:“听说你和虹虹在闹意见呀? ”
我没做声。
她笑了:“我就晓得,你们长不了的。”
我有点烦:“你听哪个说的?”
她鼻子轻轻哼了一下:“我猜的,而且肯定是你想甩了 她!”
我看了她一眼。
她借一次急刹车朝我身上靠了一下,胸前两团浑圆的东 西抵住了我的胳膊,感觉中比虹虹的要大而坚实。
真怪,这个时候怎么居然和虹虹的比较起来了。
我的脸上一下感到热辣辣的,但下面居然一下起了反应 。
她把我胳膊拉了一下:“个死刚刚,人家要倒了,也不 拉我一把,好没风度!”
一会儿,她笑了:“我晓得你为什么事甩她!”
我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她那张红红嘴唇里不知还要蹦出什么让人心惊r跳的话 来。
她轻声说:“我和她是中学同学,她的底细我清楚,上 初中就被一个美术老师迷上了。后来她有半年时间没上学。你 猜还能有么事呀?”
我冷冷地说道:“你说的我还不清楚,也不相信。再见 。”
车已经到站了。
第七章 那小子的痛
想起老父亲背着沉沉的担子走山路卖菜,想起老人家面 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辈子,想起他听说我考上大学的高兴 样子,我喉头发涩,扑通一声跪下:“爸,儿子回来晚了。 ”我悲恸的一声哭喊,撕心裂肺,声震病房。身后的人们哭声 顿起。
我很难忘记那一天发生的很多事情,对我后来的一切来说 ,具有某种决定性的意义。
先是寝室里的肖胖子叫的我:“刚刚,快点,你家里来 电话了,好像有急事。”
我们学生寝室的电话分机就安在门口。
我一接电话就听到妹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让我心底一 沉。
“哥,快回来吧。爸他不行了。”
我急忙问:“怎么搞的,不是好好的吗?”
妹妹听我着急,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清楚,昨天晚 上突然喊身上疼,送到县医院就已经不行了,医院怀疑是肝癌 晚期。”
我眼前一阵发黑,电话在手里颤抖。
是,没错。父亲爱喝酒,老早就喊过右边肝疼,有时还 呻吟几声。我早就劝他到医院去检查。他又心疼钱一直没去医 院看,只抓点中药在吃,却一直不见好。
我问话的声音很大,一边的室友们都围了过来。
我看了看他们,垂下头,长长吁了口气。
“刚刚,回去看看吧。”胡文林拍拍我的肩。“我陪你 去看看老人家。”
我强忍住眼泪,说道:“谢谢,麻烦你们帮忙请个假, 我收拾了马上就走。”
胡文林迟疑了一下:“要不要跟斯晓虹说一声?”
我摇头:“算了,等我回来再告诉她。”
胡文林犹豫了一下:“不好吧,这么大的事。”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我的心蛮乱。不让她晓得为 好。”
胡文林想了想,却拿了手机出去了。
我写了张请假条让肖胖子交给辅导员,然后匆匆向校门 口走去。
不料等我刚走到校门口,胡文林就赶了上来,喘着气: “你这家伙动作好快,走,我也去。多个人手总是好的。”
我正要让他回去,他却已经拦下了一辆的士。
上了车,我问:“你请了假没有?”
他笑笑:“我让肖胖子帮忙打个招呼。”
到了车站,胡文林跑到窗口找熟人买了两张卧铺票。
上了车,我和他静静地坐在卧铺车厢里。
胡文林递给我一个纸包:“寝室里弟兄们都凑了点钱, 是个心意。人都要遇到这些事的。”
我心头一阵热乎,却说道:“弟兄们费心了。”
弟兄们家境比我好,但也不都是大款。2000块钱,一人五 百块钱,胡文林单独给了1000块。
不料,我发现还多出了三千块。
我奇怪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我一眼:“这有点对不住你了,我给斯晓虹打了 个电话,她马上拿了钱跑来交到我手里。”
她把一个月的生活费全给了我。
胡文林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刚刚,这不光是钱的问 题。”
我扭过头望着窗外那些飞逝而过的田野和村庄,眼泪渐 渐模
糊了眼睛。
一会儿,胡文林的手机响了。
他听了一会儿,应了一声:“给了。我和他都在车上。 ”然后看了看我,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手机轻声“喂”了一声,那个熟悉的美丽声音便 开始从灵魂深处传来:“刚刚,不要过于悲伤。”
我鼻子有些阻塞重重地嗯了一声。
虹虹继续说:“有为难的事再给我说一声。莫自己一个 人扛。我晓得你要面子。”
我说:“好。”
一会儿她好像也哭了,声音有些颤抖:“刚刚,我爱你 。”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也爱你,永远。”
说罢,我啪地关上了手机,伏案而泣。
我和胡文林一下火车就直奔县医院。
在雪白的病房里,穿着白衣的护士医生和那些平时难得 一聚的亲戚们都挤满了病房。
我一进去,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我走近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可怜我那原本高大魁梧 的父亲已经瘦得失去了人形,一双混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 ,嘴角在不住地抽动。
想起老父亲背着沉沉的担子走山路卖菜,想起老人家面 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辈子,想起他听说我考上大学的高兴 样子,我喉头发涩,扑通一声跪下:“爸,儿子回来晚了。 ”我悲恸的一声哭喊,撕心裂肺,声震病房。身后的人们哭声 顿起。
父亲就是在我回来后当天晚上断了气。遗体当晚从医院 拖回来,停在我家那间土墙屋大院儿里。
按照我们农村的规矩,大伯父请了村里的号鼓队为父亲 吹奏丧曲,我们那儿叫“打家业”,一些姑姨老表们在院子里 大放悲声,母亲几次哭晕过去。我和妹妹戴着孝,为父亲守 了一夜灵。胡文林就一直陪着我,还不时地拿着烟,帮我招呼 前来吊唁的客人。
我让胡文林睡一会儿去,他摇头:“没事儿,我过去打 麻将老熬
夜,经得起熬。”
我让妹妹给胡文林下了碗j蛋面条。
他就边吃面条,边和我说话。
他问我家里经济情况怎么样。
我摇头,家里劳力不多,就父母、我和妹妹。父亲过去 是主要劳力,母亲其实比父亲身体还弱,妹妹正在上高中。就 我这个壮劳力,却上大学去了。
如果不是父亲去逝,家里除了种几亩水田外,养了头猪 ,去年承包了村里的柑桔树。穷虽穷点,勉强可以供我和妹妹 上学。除学费外,我的生活费基本上是靠家境好一些的大伯 父救济一点,加上我有时能得点奖学金、偶尔写稿赚点稿费。 后来虹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胡文林点点头,叹了口气:“都说现在富了,可是没有 脱贫的还这么多。”
我说道:“我的情况还算好的,比我家更苦的都有。”
胡文林说道:“这样吧,我回去后跟辅导员说说,申请 助学金。”我坚决地摇头道:“不,我还没到那一步。还 挺得住。”
他看了看我没做声。
第二天,很多乡里的、村里的干部和有过来往的亲朋好 友都陆续来了,花圈摆了一院子。
说实话,我们村里的、包括乡里的上一类重点大学的都 不多,所以除了我父亲生前的人缘因素外,更主要看在我的面 子上。
在农村,是很看重一家里有没有能出人头地的人物。
乡里负责文教卫的副乡长居然也来了。他和一个戴着眼 镜的年轻人一起来的。一辆黑色普通桑塔那就停在供销社门口 ,然后两人步行而来。
这在四邻们眼里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母亲忙让妹妹上烟泡茶,在村里当会计的大伯父忙上前 招呼。
胡文林也很会看事,上前和他们很老练地打着招呼。
这胡文林穿着有点时髦,为人处事也老道,有股子派头 。那副
乡长听说是我的同学,对他很是客气。
那年轻人却专门把我拉到一边,交给我一个纸包:“这 是县里朱副县长交代的,我正好到乡里来搞调查,他让我顺便 送给你的。”我一愣,随即明白了。肯定是朱莲心让送来 的。
果然,里面夹着纸条,是朱副县长的亲笔:“小陈同学 ,听小女莲心说,在武汉时你对她帮助很大,你们还是县中的 同学,按莲心所嘱略表心意,望节哀顺变,不误学业,将来 好报效桑梓。朱文清。”我握住那位年轻人的手:“谢谢 朱县长,谢谢你。”
年轻人谦逊地一笑:“我是县政府办公室的王秘书,毕 业于你们那个学校,也算是校友吧。有空我们可以聊聊。”
说完他和副乡长同我母亲告别,然后坐上乡里那辆普通 桑塔那离开了。
父亲下葬那天,风很大,我头上扎了根白布,抱着父亲 遗像和妹妹走在前头。
当我躬下身铲起第一锹土时,心里默默地对父亲说:爹 ,您安心走吧,儿子会把一切都挑起来的!
然后,我和妹妹,还有我那铁哥们儿胡文林一起给爹磕 了三个响头。
坐在回程的火车上,我和胡文林都有些疲倦。
尽管迷迷糊糊,我的脑子里却不停地在想生计问题。
我知道,现在在大学里像过去那样生存已经不可能了, 每个月家里连起码的五百元钱都不能保证了。
我必须先解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上哪里弄去?
火车到站,又看到了人潮涌动、楼林高耸的大武汉,一 种陌生感、压力感居然扑面而来。
没想到,虹虹就在候车的人群里等着。我一出站口,她 就叫着我的名字快步跑过来。
她一到我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们紧紧、紧紧地抱 在一起。
我们都完全置周围的人流于不顾,近乎贪婪地吻着,仿 佛要拼命索取对方在这段时间所失落的情感。
她的一切都在我的拥抱之中,甜蜜而伤感、快慰而疼痛 。她的气息,那种令人迷醉的女孩气息一点一点地将我的思想 与灵魂慢慢地溶化。
然后,我们相拥着走出站口。那里站着我的生死铁哥们 儿胡文林。她朝我们坏笑一下:“你吓我哟,像不要命了。”
我也笑笑:“对,不要命了。”
虹虹拎起我的一包衣物拦下了一辆的士。我发现她的嘴 唇渗出了血,大概是我用力过猛,咬破了她的嘴唇。
我在车里抱着她,掏出手绢为她轻轻拭去那缕血渍。
晚上,我请所有寝室里的兄弟们在学校附近的餐馆里喝 了顿酒。
虹虹也在一边作陪。我特别向卫诚也敬了杯酒。
他这次居然慷慨解囊,让我意想不到。
当着虹虹的面,他很诚恳地举杯说道:“刚刚,都晓得 我追过虹虹,公平竞争,我不认为很丑。扳手腕子我胜了,抢 女朋友你胜了。来,我祝贺你!”
我见虹虹的脸刷地红了。
我很真诚地说道:“卫诚,对我来说,今天都是生死之 交,十年之后,二十年后,我们还是铁哥们儿。”
这一天,我喝了个大醉而归!
第二天,辅导员告诉我,我已经被学校列入了特困学生 的救助对像。
我冷冷说道:“我不需要。谁愿意领谁去领。”
我确实需要钱,但我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式来可怜我。
虹虹跑来问我为什么不要学校的救济,我只答了三个字 :“不需要。”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你好傻,好多人不符合条件都在 争取。”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又不是残疾人,也不是老 得走不动。我不想在别人怜悯的眼光里讨生活。再说那点钱其 实也不够。”她告诉我,她父亲想单独见见我。
我点头:“反正娶人家的姑娘,总要和丈人谈判的。”
她拍打了一下我的头:“谁说嫁给你啦。”她把我的领 子整了整,仔细端详了一下我,笑了:“我爸是个很开通的人 ,最喜欢我。他会问你一些问题,反正照实说吧。我都给他 讲过了。倒是将来我妈这一关不好过。”
我愣了愣:“怎么不好过呀?”
虹虹低下头:“她不同意我在大学谈恋爱。”
我不在乎地笑笑。
为了生计,我瞒着虹虹,到处打听哪里有打工的路子。 独自一人跑到街上看那些招聘信息,很多招工信息都只要本地 户口的,再不就是一天八小时的。待遇也都只有五六百块。
兼职的直销人员、卖送报纸、送奶送气这些工作我还留 了意,专门把联系方式抄了下来。
反复比较了一下,这些工作收入也不行。多数都不到一 千块钱。
后来我看中一则广告:招聘搬运装卸工,按件计算工资 ,一般情况下一个月可以收入千元以上。由管理人员(工头) 根据员工具体情况安排工作时间。这个可以,我反正一身力 气,晚上随时可以出动。我按照联系电话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很客气,听说我是大学生,想通过这种方式勤 工俭学,他一口答应了。
我把几个关键环节又问了问,确实是如信息通报上所说 ,情况好的话,月收入两千以上都有可能。
“毕竟是很多人不愿干、也干不了的力气活。工资是差 不了的。”那边这样说。
我于是把学校寝室的电话告诉了对方。
他让我周六去汉口。
我心里有点兴奋。和虹虹一起吃过饭,就简单讲了讲我 的计划。
她表示反对:“刚刚,你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不要把精 力时间花在基本生活保障上。”她还告诉我,她专门为我的生 活学习保障问题同她父亲谈过,她一个人的生活费就可以保 证两个人的基本开
销,无非是少买几件衣服。对此,她父亲是完全赞同的。
我没有表态,内心是不以为然的。
我难道还能像过去那样心安理得地花她的钱吗?
周末,我跟虹虹打了个招呼,然后一个人跑到汉口宝丰 路找到那个老板。
那个老板姓林,原来是国营运输公司的一个小头头,现 在专门买了几辆货车,找了一帮人开了个装卸运输公司,为各 个码头车站跑运输搞装卸。
“小陈,你找我是找对了。一个大包是十块钱,一个中 等的五块。一个晚上运他十来个大包就是百把块。你算算,一 个月下来就能搞个上千块钱。学费呀生活呀还有泡女朋友啊 都解决了。”林老板这样笑笑说道。“像你这块头,说实话我 是蛮喜欢的。是块搞装卸的料子。”
看上去林老板是个蛮实在的人。我痛快地答应了。
他领着我到了一个装卸班,让一个松滋口音的中年人看 了看。那松滋人简单问了问我情况,听说我是大学生便多了一 句:“我这里好多都是学生,要吃得苦哟,莫干两天就跑了 。”
我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是农村长大的,这点苦 算不了什么。”
一边林老板说道:“小陈,以后他就直接安排你的事。 以后有活儿就让他喊你。”
说着林老还想起了什么:“小陈,你最好准备一套行头 ,搞装卸蛮脏衣服。换了行头,一般的熟人也不会马上认出你 来的。你们大学生脸皮子薄,好几个都是在干活时让熟人撞 到就不来了。”
这个提醒很周到,我感谢了一声。
林老板刚走,那个工头就变了副嘴脸:“小陈哪,我姓 吴,以后叫我吴哥吧。今天你的行头也没有。这样,明天下午 有趟车,你到时跟我联系一下。不过在老子这做事,头一条 就是要服管。不服管是搞不拢的。”
是那种让人生厌的管人者口气。但只要有活干,这不算 什么。我又专门跑到一些劳保和军品商店,以最便宜的价 格买了一
套迷彩军服和护肩,然后用一个蛇皮袋装上扔到寝室的床下 面。
第二天是周末,我和虹虹吃过晚饭刚回到寝室,那吴哥 的电话就到了:“小陈吗,快来吧,在舵落口有趟货。”
我便拎起那个蛇皮袋子走出了校门,在门口给虹虹打了 个电话,说是老乡病了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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