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鸣皱起了眉头,问:“怎么回事?”
姬无双道:“无双给众位哥哥敬茶,偏这位李哥哥没接好,把水倒在了无双手上,唉,无双可是一点手段也没用,没想到进府的第一天便被人打了个下马威。”
金凤鸣瞅着他一脸委屈,气不是恼不是,道:“我只不过昨晚那么一说,你便这样作践自己,是成心气我不是?”
姬无双眼一红,道:“殿下这样说无双,无双真是掉进海里也洗不清了。”
金凤鸣恨道:“你连对自己都如此狠心,哪里还用别人来心疼?”
姬无双抬起头来对着金凤鸣看去,见她又气又恼却掩不住地关心,心下也有些暗悔,低声道:“殿下,无双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作践自己了。”
金凤鸣大声道:“你作践自己与我何干?反正疼的是你自己。”
姬无双上前扯住她的手袖,低声道:“殿下,您别生气了,无双以后改了还不成吗?”
金凤鸣盯着他,半晌才叹了一声,道:“以后注意,能不让自己吃苦便好。”
姬无双偎进她怀里,点头道:“是,无双知道了。”
嘴角扯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章节50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又是一年春来到,转眼已过了二年。
这二年里,陆风澜已经成为了皇朝中引人注目的人物。她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可以让人称颂的地方,但她偶尔不经意地提点却让人们有着我怎么没想到这样做的感慨。
曾经飞扬跋扈、个性张扬的郡主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记忆,渐渐成长为一个沉稳平和的母亲,虽然只有十九岁,却让人感觉她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
听着落在车顶上的雨点声,陆风澜不禁叹了一声。
任芳菲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以无双的骄傲,他不会这样做的!”
陆风澜看了他一眼,两年来,变化的不仅是自己,当年的琴圣如今她的夫君变化是最大的,他已经成为一个成熟内敛的父亲,再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行走江湖的率直。
握住他的手,问:“芳菲怎么这样肯定不是无双的预谋?”
任芳菲只说了一句:“我相信他。”
陆风澜微微苦笑,大概只有任芳菲相信姬无双是无辜的吧!
姬无双自嫁进皇太女府里,颇得皇太女的欢喜,本来相安无事的众位侧君们见此情形不由得心生嫉恨,原来大家都是受冷落的倒也没什么,偏这个后来的,整天抛头露面、失行在先的人就得了皇太女的宠爱,便生了同仇敌忾之心,一致对付姬无双。
姬无双毫无惧意,依然我行我素,只是有人翻出来当年他与皇太女无媒私和的事来,一时间府里传得沸沸扬扬。当年那件事本是姬无双心底里最痛的一根刺,平日里深埋在心底,想都不敢想的,这时被人翻出来传说,他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怒攻心,一下子病倒了。
金凤鸣也很恼火,处置了两个翻话的侧君,好言劝慰。
姬无双意兴阑珊地听着,他心里明白,幕后的主使人是谁。自从他进府后,金凤鸣大概是因为他多年经商走南闯北的见识多,喜欢与他谈论外面的奇闻异事,有些政事也听取他的意见,姬无双以自己的理解也给她提出不少好的建议,让金凤鸣很高兴,两年来相处的倒也和睦。
只是这样以来,便让其他人吃了味,更加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背地里搞出了不少事,但姬无双武功高强,他人也无从暗算,便说些无中生有的话来打击他,被他付之一笑,他都没兴趣跟这些整天说三道四的人来打嘴仗。
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人说起当被他被人暗算的事来,说他是有意勾引周世女,只是见到殿下后改了主意,抛开周世女缠上了皇太女殿下。
可把姬无双气炸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下。
病中,金凤鸣为了安慰他,请医问药,天天陪着他,只是过不多久,金凤鸣便感觉到身子的异样,请来太医一看,竟然把出了喜脉。
这下子可把众人惊呆了,金凤鸣也吓了一跳,因为她并未给任何人赐送子汤,而自己一直都是跟姬无双在一起的,孩子的父亲自然是姬无双。
姬无双呆住了,皇朝有规定,没有妻主的同意私自喝下送子汤并使妻主受孕的,一律处死。尤其是皇室中人,更是严加禁止的。
看着金凤鸣疑虑的目光,姬无双心凉了,他问:“殿下,您怀疑是我动的手脚?”
金凤鸣没说话,她也不清楚是不是无双持宠而骄,如果他是想仗着得了自己的宠爱趁机让自己同意生下孩子,那他的用心也太险恶了。
姬无双的脸渐渐没了表情,淡淡地道:“如果真是我做的手脚,殿下要怎样处置无双?”
金凤鸣皱起了眉头,说实话,这两年来她很喜欢与姬无双之间相处的模式,他的机敏、他的聪明、他的谈吐、他的风趣都吸引着她,与他谈话很愉快,而他年轻健康的身体也让她享受到了与其他人之间不同的快乐,引起其他人的嫉恨也有自己的原因,因为她没有广施众爱,大多数的时间都留在了姬无双这里,无形中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只是,这件事太过严重,她不想怀疑姬无双,但她也知道姬无双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当年的隐恨,如果他想留下后嗣做其他打算,那她怎么能让他得逞?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生下来的,虽然不喜欢孩子的父亲,但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以后走上血雨腥风的夺嫡之路。
这也是她一直不肯给他赐送子汤的缘故,虽然她在看到姬无双看着其他孩子时那淡淡的忧伤时,也有些犹豫,却依然不肯轻易冒这个险。
如今自己意外受孕,不能说心里不生气,却又想到,依姬无双的骄傲,如果不是自己开口,他断不会做下这等事来,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哪有做出如此糊涂事的?他又不是不知道皇朝法令,如果得不到自己的同意,那他便是死路一条。
如果说他是想既成事实后求得自己的依允,也不可能,想他经商多年,如果没有把握的事,断不会去做,这样把自己上绝路,不会是一个心思机敏的人做的出来的。
只是她的沉默在姬无双看来却是认定了自己做的手脚,冷笑一声,道:“殿下不必猜测了,是我做的手脚,我以为只要殿下受了孕,依殿下对无双的宠爱定会同意生下孩子的,看来是无双太自以为是了,终是打错了算盘,赔了个精光,殿下自便,想好了怎样处置无双再来吧!”
金凤鸣听他这样一说,也生了气,问:“果真是你自己做的手脚?”
姬无双气苦,硬声道:“正是,我趁自己病中换了药,这才得了逞,事情败露,殿下既然不肯原谅,要杀要剐但凭殿下做主!”
金凤鸣冷笑,道:“既然你自己承认了,也省了我的事,从今天起,不许你出房门一步,等我禀明了母皇再做处置!”
转身离开了卧室,姬无双冷笑,不说话。
听到金凤鸣走出去后,厉声道:“青衣,把这双怡院的人都给我看起来,谁都不许乱走乱动,有胆敢违命者,杀无赦!”
金凤鸣吩咐完正要走,却听到室内姬无双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恣意与张狂,姬无双愉悦的声音传了出来:“殿下何必如此麻烦,只管赐无双一根白绫便可解决一切烦恼!”
金凤鸣气得浑身发抖,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屋内的姬无双虽然大笑着,却是泪流满面。想不到两年的相处,竟然一点信任也没有,那夜晚的温存差点让他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虽然不是她的唯一,也让他苦涩的心里有了一点点的温情。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如此脆弱不堪,轻轻的一碰,便成了一堆碎片。亏自己是个商人,短短三年,竟然做了两宗亏本的生意,一次输了心,这次连命也输掉了。
“心似浮萍遭浪打,身如黄叶随风飘,叹无双,时运不济天不与,奈何?奈何?”
姬无双拍着桌子高声唱着,歌声传出屋去,让青衣等人听了心也跟着酸酸的。
没走远的金凤鸣也听到了,她曾在姬无双醉酒时听到过一次,想不到时隔两年后,再一次听到。凄凉的歌声牵住了她的脚,站在雨地里听了一阵,终于,叹了一声,快步离开。
陆风澜与任芳菲下了车,门前的禁军见是安靖王府的郡主夫妇,忙让了进来。
金凤鸣听报,苦笑,她知道姬无双与蓝儿的夫君是结拜兄弟,定是听到了消息前来说情的,忙让人请了进来。
陆风澜与任芳菲进到书房,陆风澜开门见山地问:“大皇姐,您认为无双是个怎样的人?”
金凤鸣苦笑,道:“蓝儿,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不是无双做的手脚,象他那样骄傲的人,是不屑这样做的。”
陆风澜与任芳菲对望一眼,放下心来。
任芳菲道:“我去看看他。”
金凤鸣道:“先不要告诉他。”
任芳菲看着她,金凤鸣道:“这姬无双也太过骄傲,一点也不肯服软,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在府里平安呆下去?为了他好,还是让他吃点苦头的好!”
任芳菲不敢苟同地微微摇头,低声道:“这样会让无双伤心的,殿下要知道,人的心很脆弱,要是伤得重了,只怕再也难以恢复了!”
陆风澜点点头,道:“正是,大皇姐,您要想清楚,象无双这样骄傲的人,他肯吃这样的亏的吗?”
金凤鸣叹了一声,道:“但愿他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任芳菲道:“无双是个明理的人,他会知道殿下对他的好的!”
陆风澜道:“夫君你去看无双吧,别让他胡思乱想的,殿下查明后,会给他主持公道的。”
看着任芳菲离去的背影,金凤鸣苦笑道:“还是蓝儿有先见之明,只肯娶一个,看你们两个如此恩爱,让大皇姐很羡慕啊!”
陆风澜微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大皇姐心里已经有了论断?”
金凤鸣点点头,道:“是啊,说来这事也怪我,把无双推到了靶心,如果我早下决心,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陆风澜奇怪地问:“怎么大皇姐一直怀疑无双居心叵测?”
金凤鸣叹道:“蓝儿也是知道当年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进太女府的,我担心他恨意难消,所以才犹豫不决,没想到竟然让人钻了空子。”
陆风澜看着她,突然问道:“我想,大皇姐是喜欢无双的吧!”
金凤鸣微微一愣,想了想,道:“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只不过与他谈话很愉快,不象与其他人那样乏味、无趣,他很有见地,对有些事的看法很有道理,如果他不是个男子,会是个很有作为的官员。”
陆风澜问:“既然大皇姐如此看重他,为什么还会在意他是不是男子之身呢?说来,男子也是人,有时他们的看法与我们女人不同,但却是很有道理的,大皇姐为什么不试着听听他们的一些提议呢?”
金凤鸣吃了一惊,问:“蓝儿的意思是,让男子也参与到朝政之中?”
陆风澜道:“那有何不可?与其让他们困在家中说三道四地添乱,还不如找些事给他们做,分了他们的心,这家中便太平了。”
金凤鸣盯着她看了半天,才道:“那《天方奇谈》当真是本邪书,居然连蓝儿也着了魔,想着让男子参政来了。”
陆风澜微微一怔,才想起当初自己乱编的那回事来,正要说话,见金凤鸣面色有异,便道:“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大皇姐还当真了。”
金凤鸣道:“蓝儿在大皇姐这里说说可以,出了这个门,万不可在外人面前透露一星半点。”
陆风澜暗悔失言,忙道:“殿下放心,蓝儿以后会注意的。”
金凤鸣笑道:“看把蓝儿紧张的,只要以后注意就行了,你如今已经是朝庭官员,如果被人参上一本,可就麻烦了。”
陆风澜笑道:“也就是在大皇姐这里蓝儿才会口无遮拦,出了太女府,蓝儿的嘴巴便上了把锁,要说什么话,都是要三思而后才说的。”
金凤鸣叹道:“所以蓝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蓝儿了。”
陆风澜心道:“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金夙蓝了!”
任芳菲来到姬无双的双怡院,只见姬无双手持一把剑在雨地里舞着,凌厉的剑气似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与怒火,只听他一声长啸,手中的剑脱手而出,钉在了廊下的柱子上。
“无双。”
任芳菲叫了一声。
姬无双一呆,回过身来,看着院门前的任芳菲,眼圈一红,哽咽道:“哥哥!”
任芳菲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叹道:“既然不是你做的,为什么不跟殿下明说?”
姬无双冷笑道:“她愿意怀疑便怀疑,我只不过顺着她的意思吧了。”
任芳菲叹道:“你啊,这两年来怎么越来越任性了?一点也不去领会殿下对你的心意?难怪殿下气成那样!”
姬无双愤然道:“她怎么不理解我的心情?我竟是那样愚蠢之辈吗?是,我是很想要个孩子,可是,我不会求她,即使我心里想要孩子想得快要发疯,但我不会去做那种j鸣狗盗之事,我要我的孩子光明正大的出生,不是这样耍y谋得来的,我不想我的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
雨越下越大,两人身上都湿透了,任芳菲拉他进了屋,早有人端来热水,两人净了脸,换下湿衣服。
等人出去后,任芳菲问:“你难道一点怀疑都没有?”
姬无双笑道:“谁暗算我,我心中有数,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把我陪嫁的人收买了去,弟弟做人真是失败,连自己带来的人都看不住,都要背叛我。”
任芳菲“哦”了一声,道:“你既然心中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与殿下闹成这样?”
姬无双神色暗了下来,半晌才道:“谁叫她疑我!”
任芳菲气道:“就为了这个你就承认是自己做的手脚?”
姬无双有点心虚,强词道:“如果郡主怀疑哥哥,哥哥难道不生气?”
任芳菲看着他,认真道:“我会跟她说清楚,跟她分析,而不是这样强拧着,这样只会使事情变糟,两人生气,再无其他好处。”
姬无双困惑地看着他,问:“哥哥难道就没有跟郡主生过气吗?”
任芳菲笑道:“怎么会没有?当初我们还差点分手呢,不过,郡主说,以后有了疑虑就要说出来,而不是一走了之或是生闷气,那样容易有误会,所以,现在我们常常把心中不解的困惑说出来,两个人一同解决,这样才少了争吵。”
姬无双羡慕地道:“哥哥跟郡主真幸福,哪象我们……唉!”
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任芳菲笑道:“你啊,总想着殿下疑你,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你要知道,殿下府里有那么多君侍,她对谁好喜欢谁?以你的头脑不会看不出来吧?”
姬无双摇摇头,道:“殿下是在我这里呆的时间多,但我们在一起聊的都是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她有时也问我一些朝政上的事,哪有这样的夫妻啊?”
任芳菲吃惊地问:“殿下这样对你,你还竟然怀疑她不喜欢你?”
姬无双问:“这样也叫喜欢?”
任芳菲笑问:“那你认为怎样才算是喜欢?”
姬无双一时答不上来了。
任芳菲道:“殿下是一国的储君,说话、行事都要经过三思熟虑,所以,她不可能把一些甜言蜜语时刻挂在嘴边,她的心里装的是天下,是朝政。她跟你谈论那些天南地北的事,问你一些政事,说明殿下很看重你,你这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偏对这样的事如此糊涂?”
姬无双禁不住红了脸,仔细想一想,自从进了太女府,这两年来,殿下倒有一年半的时间是在自己这里度过的,也难怪其他人如此嫉恨自己了。
只是……
他问道:“哥哥如此说,那我问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明知道我想要个孩子,偏偏就不愿意给我送子汤喝?这样也叫喜欢吗?”
任芳菲叹道:“你要知道,殿下有她的考量,她如今已经有了三个儿女,再怎么着也是要为着以后打算的,我想如果不是出了这事,怕是过不多久,殿下也会让你喝送子汤的。”
姬无双垂头不语,任芳菲见他已有悔意,便笑道:“这下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姬无双鼓着嘴道:“哼,殿下让我禁足呢,我怎么敢乱跑?”
任芳菲失笑道:“这小小的院子能困得住你?”
姬无双也莞尔。
金凤鸣忽道:“蓝儿前几天说今年司酿坊购买的粮食多出了二成银子?”
陆风澜道:“是啊,孙玉芝对我说,从其他两国收购的粮价长了许多,而且还限制了数量。”
金凤鸣问:“蓝儿可有什么想法?”
陆风澜想了想说:“如果不是其他两国有了灾荒,便是她们有了警觉。”
金凤鸣道:“她们国内并未出现灾荒。”
陆风澜有些吃惊,道:“她们有了警觉?”
金凤鸣缓缓道:“也有可能,玉璃已经要准备打仗了。”
陆风澜说不出话来。
金凤鸣道:“最近边关送来一些信报,三国的边境出现了一些匪徒抢劫一些客商,不仅抢夺财物,还杀人灭口,玉璃已经派出了jūn_duì ,说是要进行剿匪。而天音也有动静,说是要驻军保护来往行商。”
陆风澜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金凤鸣笑道:“蓝儿说得正是,所以我朝也派出了兵马严阵以待。因此蓝儿以后可有的忙了!”
陆风澜叹了一声,道:“这人真是的,难道平静的日子过的不好吗?干吗这么大野心?非要把天下合并?如果想要一统天下,这也不是时机啊!”
金凤鸣感兴趣地问:“那蓝儿认为,什么时候是时机啊?”
陆风澜道:“天下事,本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如果现在民不聊生、衣不遮体、食不裹腹,自然是一统的良机,可现在民心都已经安逸惯了,打仗,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是找一个非打不可的借口。”
“所以,”
金凤鸣道:“我们一定要谨防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