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至于你的身体,你就想想你们族中的神父或者佛教庙里的那些和尚。
当……当然,说不定有一天也会有人跟你产生超越身体阻隔的爱恋,就像……就像柏拉图的精神之恋。
不……不对,我好像扯远了。
总之,人生的路很长,虽说食色性也,但是,没有性人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所……所以,你自己看开点儿吧。”
李静说完,简直想抽自己。她分明是想安抚一下摩西情绪的,结果说的那么事不关己,还那么冠冕堂皇的冷漠﹑虚伪。
不过,听了李静的话,摩西却趴在她的肩头笑着道:“静,你走错了。去戎的医馆,应该往左拐的。”
摩西呼出的气息吹在她的颈间,让李静觉得痒痒的。可是,一来是在马上;二来,为了照顾一下摩西的情绪。李静忍下了被人拿着鹅毛s弄的感觉,胡乱应了摩西一声,回身,打马慢步转向乔戎医馆的方向。
乔戎出诊了,乔家滞留在宋州的姐姐万夫人接待了李静和摩西。
对于李静让摩西坐在她身边这件事,万夫人皱着眉头,显然神色不虞。
不过,李静当然没有机灵到为了照顾别人情绪委屈自己身边人的程度。
拿着手中的绣帕掩面咳了两声,万夫人挤出一个与她姣好的容颜相比,逊色很多的笑容道:“世子今日怎么有余闲来看望舍弟?”
李静知道乔戎不在,本是不想逗留的,无奈万夫人盛情难却,她才不得不坐在医馆寒碜的客厅与她应酬。
也许是传说中的同性相斥,万夫人除了初见面时的无礼,再没有招惹过她,加上她还是乔戎的姐姐,苏长山的生意伙伴,李静本该对她心生好感才是。可是,看着她,李静从心底深处,本能的,且是没有缘由的,生出一股厌恶之情来。
李静人反应弧比较长,性子也淡淡的,很少有人事能够牵动她的情绪,但是,一旦她喜欢一件事,她就会付出百分之百的热情去做;同样,一旦她讨厌一个人,尤其是没有来由的讨厌一个人,不管她怎么着用理智压制﹑说服自己,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对对方生出好感,甚至于,没有办法表面上对对方和颜悦色。
放在膝上的双手互相搅了搅,李静眉间的莲花皱成火焰,嘴角很艰难的给出一个上翘的弧度道:“我本来就是很闲的,只是担心乔大哥忙碌,才一直不好意思前来打扰。昨日正好回了一趟家里,回苏家的路上就想和摩西一起来看看乔大哥。果然,我们还是来得不凑巧了。”
李静本就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况且她本也没有过多刻意的掩饰,万夫人当然感觉到了她的厌恶,她自己也并不是很喜欢李静,长得不男不女也就罢了,身边还喜欢带着不男不女的异域妖人。可是,谁让她是那个苏家家主看上的人呢?昨天晚上,苏家为李静庆生的那个宴会,她虽没有亲自去,可是,据她的宝贝儿子万麒回来说,那可是极其盛大的。连应天府的知府和归德军的节度使都到场了。李家长子李孝,李静的嫡亲哥哥,反是被冷落的。
苏家一向是低调的。但是,经营着海外贸易,同时又拥有盐矿﹑铁矿﹑银矿﹑船厂的苏家,真正的实力,别说是一个区区的招降郡王李家,就是她中州万家,都不敢视。
这样的苏家,居然公然为李家一个不受宠的么子大摆生辰宴席。她怎么能不多看李静一眼?
如果她探听到的那个流言是真的话……万夫人挥了挥手中的绣帕,她要与苏家联姻﹑拓展万家海外市场的事,不管遇到什么阻隔,都会做到的。
她家养在闺中的蝉儿,可比李家这个不着调的孩子强出不止百倍。最不济,她万家收了这个绊脚石也行。她的宝贝儿子,配一个郡王家的大龄孩子虽说委屈了些,为了万家的事业,下一代家主的他,也该有所担当才是。
万夫人给了李静一个自以为魅力十足的笑容道:“舍弟是忙了些,奴家的那不成器的儿子近日恰巧来了宋州,世子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带着他在宋州城转转,也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世家风范。”
李静捂着嘴猛地咳了两声,眼角忍出了泪水才强忍着没能吐出来。她抓住帮她顺背的摩西的手道:“万夫人家的公子,想必并不喜欢跟本少爷这样的粗人在一起相处。说什么世家公子,宋州城谁不知道本少爷在坊间声名狼藉?”
万夫人显然没料到李静这么不识抬举,她那瑰丽的容颜一瞬间甚至出现了裂痕,咬了咬下唇,她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世子过谦了,世子文武双全,又兼通音律,小小年纪便随着苏老板出海远游,这份胆识更是常人所难拥有。奴家相信,如若世子肯折节下交,麒儿一定会收益良多的。世子称舍弟一声兄长,对麒儿这样的晚辈后生,不会吝于赐教吧。”
商人的嘴,妇人的嘴,支撑着一个商家大族的妇人的嘴,李静若斗得过,太阳都能打西天出来。
如此晚辈
三天后,当李静在苏家见到万夫人口中的晚辈后生时,眼睛瞪得溜圆,嘴巴里都能放进一整个j蛋了。
万麒,字灵鹿,十七岁,身高六尺一寸,面白如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两条斜飞入鬓的剑眉,不笑自喜的薄唇,总能让人联想到狐狸和j商。
这样的晚辈后生,就是送给李静万两黄金,她都不愿认。
在看到万麒的第一眼,李静就后悔了自己一时迷糊答应了万夫人的要求。
这还不算什么,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呢。
万麒一出声,声音倒也圆润动听,偏偏他口称“奴家”,说话还翘着兰花指,他再一走近,那扑面浓郁的牡丹花香,让李静生生对着门前的石狮,把刚刚吃完未及消化的早餐吐得干干净净。
万麒倒也热情,不嫌弃李静吐出的污秽,上前搀扶她。还从镶了金线的袖间取出一方绣了招摇的大波斯菊的锦帕给李静擦拭唇角。
若不是旁边的摩西扶着,李静估计她得倒在地上。
你说你一身高一米九多的堂堂男儿,奈何故意做出女态呢?
如果不是后来万麒梨花带雨的神情和那张明明长得很j猾但又莫名让人觉得很纯情委屈的脸对李静露出担忧的神色,如果不是李静被迫放弃她的巴库斯与万麒同乘他那一辆豪华马车的一路,以及中午在清凉寺用素斋的过程,加上下午游梁园的途中,万麒一直没有丝毫破绽的坚持着他的“娘”,李静真以为他是故意要吓她才做出那番姿态的了。
虽然说,李静并不喜欢男儿女态,但是,她自己都女扮男装了,总也不好理直气壮说人家什么;加上她身边还有一个雌雄同体的摩西。
所以,这一天下来,李静被万麒折磨的眉间都隆起了一个小山,硬是没敢开口要求万麒收敛点﹑正常点。
回到苏家,李静换了三次洗澡水,把自己上上下下搓得差点儿破皮,终于洗掉了身上的牡丹花香,她又喝了一壶花雕,舞了一套剑法,被万麒折磨了一天的心境,才算平复下来。
可是,白天的刺激太大,夜半睡梦中,李静居然梦到了万麒穿了一身红衣,画了粉嫩的淡妆,爬到她床上对着她飞着妩媚的丹凤眼道:“李家弟弟,你就从了奴家吧。”
李静大叫了一声,被吓得惊醒。醒来后,拼命用手背擦着嘴唇,都擦出了血迹还不罢手。
第二天,嘴角结了痂,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李静走到餐厅,还没踏进去,扑鼻就是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好吧,这主儿有钱,香粉隔天还换不同种类的。
看到李静进门,万麒起身把他身边的座椅拉开来道:“李家弟弟请坐,奴家今日专门带了万家在宋州酒楼的汤包,希望能和李家弟弟﹑苏哥哥共进早餐。”
“妈呀,让我死了算了”,李静心中呐喊着,在苏畅﹑管白﹑管歆三人一脸菜色的半是同情﹑半是恳请的视线下,挪步走向万麒身边的座位。
摩西以前也是跟李静同上桌的,看到万麒,居然对李静说了句希伯来语,背叛了她,自己去跟苏家的下人共进早餐。
苏家提供给下人的早餐能有宋州城闻名的万家酒楼的汤包好吃吗?那个做汤包的大师傅,据说曾经在皇宫做过御厨呢。
可是,如果有选择的话,李静也情愿吃下人餐。
李静天生嗅觉就比别人敏锐一些,小时候好几次被红姑的廉价香粉熏得恶心难耐。可是,红姑身上的香粉,哪舍得用得多。
按说万家七代积累的大商贾,在后周的时候家里还出过一个宰相,怎么可能不知道穿衣吃饭,即使万麒喜欢香料,他也应该知道,若有似无才是最撩人的,这种浓郁的让人掩面的香气,只会让人退避三舍,况他还是个男子。
李静被香料熏糊涂了,忘了万麒显然跟普通的男子不太一样这件事。
一顿早餐,李静用了半盏茶的功夫顾不得烫仓促间解决了十个汤包。
吃完之后,她连一口茶水都没喝,说了句“我吃饱了,各位慢吃”,就起身离了席。出了餐厅,李静大口吸了口新鲜空气,刚才差点憋死她。
李静缺氧的感觉还没有缓回来,那股浓郁的香气便又尾随而至。
万麒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翡翠碗道:“光吃汤包对身体不好,奴家亲手熬制的燕窝粥,李家弟弟喝一口吧。”
左手食指伸直放在鼻端,李静成四十五度角抬头看了看万麒那张表情真挚﹑盛意拳拳的脸,咬了咬牙,端过万麒手中的碗一饮而尽。
把碗递还给万麒,李静刚要离开,万麒叫住她道:“等等。”然后,把碗递给他身边的万家小厮,从袖间掏出一方锦帕给李静轻柔的擦拭了一番嘴角。
如果忽略这种被人看到自己像小孩一般饭后忘了擦嘴的尴尬和万麒翘起的兰花指的指甲上用豆蔻涂就的梅花的话,万麒温柔如水的眼睛和轻柔的动作,当真是体贴了。
这一天,李静在苏畅﹑管白﹑管歆默哀的眼神中,拉着摩西上了万麒的马车。
对于摩西早餐桌上临阵脱逃的不仗义行为,李静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两个眼刀。
这天,李静和万麒一同吃过晚饭之后才回到苏家。
李静下车,跟万麒匆匆地敷衍地道别之后,就一路直奔到了苏畅的书房。
一边喊着“鸿展大哥,万麒是怎么回事?”李静横冲直撞的推开了房门。
书案后面,两个衣衫半解的人就着相连的动作看向门边。
“啊,sorry”,李静说完,快速的关上房门,抚着胸口在心中大骂“shit”。
骂完之后,李静拎着气喘吁吁随她跑进来的摩西回了她的院子。
这是怎么回事呀?
被一个毫无自觉的娘娘腔缠了两天也就算了,居然还撞见了活春宫?
她不是刚刚过完生日吗?吃寿面之前还许愿这一年要无灾无事,平平安安的。
怎么三天间遇到了这么多事?
过了近一个时辰,李静正坐在窗前对月发呆,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她本来不想回应的,可是,敲门的人显然很执着,李静只得起身去开房门。
苏畅和管白,洗掉了一身情\欲,发梢还滴着水,双双站在她的门口。
李静尴尬间,苏畅越过她进了房门,管白跟在苏畅身后,万年看不出情绪的笑脸上闪过一丝赧色抬手摸了摸李静的头跟了进去。
两人都进来了,李静也只得关了房门,走到卧室外间的桌前坐下。
半晌,苏畅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道:“丫头,刚才那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李静眼神闪烁了刹那,拿起茶壶倒了杯凉茶抿了一口道:“我想问问鸿展大哥万家公子的事,顺便,也想跟你告辞。摩西官话也学得差不多了,前两天三哥说让我跟他一起到睢阳学舍就学,我想过两天带着摩西搬到书院去。”
苏畅神色激动地道:“万家那小子,从小就是那样,你若不喜欢他,我不让他进门就是了。在家里住得好好的,干吗要去什么书院?你又不想考状元。”
李静看了看苏畅,又瞥了管白一眼道:“本来就决定了要去书院的。万家公子,既然鸿展大哥让他进门,我想万家的面子可能也不好拂。我早走几天,也省得给鸿展大哥惹麻烦。”
苏畅还要说什么,管白握住他的手,看向李静,神色冷冷地道:“你是想着以后都不见我们了吗?把畅儿和我送做堆的人,可是你。我们一时忘情,让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场面,是我们不对。就因为这个,你就想一直躲着我们吗?我就不说了,畅儿和小鱼怎么待你,你心里总该有计较吧?”
李静确实是因为撞见了那样的场面才要离开的,前世初一时的那个y影,加上被万麒恶心了两天,见到苏畅和管白连在一起的那一刻,她所有对性的糟糕负面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了。
她以为离开对所有人都好,可是,此刻,不仅管白生气了,苏畅看着她,也是满眼怒火和伤心。
李静咬了咬下唇,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情绪激动之下没有敲门是我不对。相爱的两个人想要结合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只是……只是……总之,对不起,刚才的事是我错了。”
李静说着,闭眼对两人低下头。
管白轻笑出声,揉了揉李静的头发道:“把头抬起来吧。你呀,什么话都要让人说明白了才行。万家那小子,你讨厌的话,不跟他来往就是了。我们下月中旬就要出海了,一去两三年都回不来。你要去书院,也别急在这一时。我和畅儿,以后会注意的。另外,有时间,你也陪陪小鱼,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弟子。”
李静脸上升起两朵红晕道:“也……也没什么。不用刻意不让万麒进门,他也没有恶意,而且,他自己腻了,自然也就不会来找我了。至于你们,鸿展大哥和船医大哥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我以后保证会敲门,绝不会不识相的。”
李静闭着眼睛吼出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她现在就已经很不识相了。
那日之后,万麒仍然经常到苏家来找李静,随着天气渐渐炎热,他也不再经常拉着李静出去逛,经常整日的跟李静﹑摩西﹑管白在苏家后院消磨时间。
管歆那里,李静倒是试着亲近了他几次,可是,除了面对李静额间的胎记,他说话总是结结巴巴的。他也总推说工作忙,让李静别打扰他。除了饭桌上,李静就再没刻意找过他。
倒不是她不想,实在是不想看到管歆为难。
五月十九,天气晴朗,三级微风,李静在宋州码头送走了苏家一家人还有秦勇父子三人。
当天,李静让人把东西搬回了别院,自己在秦家宿了一宿。秦芳对摩西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待见,秦夫人看着李静和摩西的眼神,也冷冷的。倒是秦广的妻子云娘,和和乐乐的跟摩西说了几句话。
话语间,李静还知道云娘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她跟秦广成亲五年,总算是盼来了果实。
李静私下里问云娘怎么不让秦广留在家里,云娘说不希望自己成为秦广的束缚。
那样寂寞却甜美的笑容,李静不能理解。
相爱的人不都是想要相守的吗?
书院就学
隔天,李静回别院收拾了两套被褥﹑几件衣服,让钱裕新招来的两个洒扫下人抬着箱子,牵着摩西去了书院。
守门的老头儿倒也没拦她,只是在李静牵着摩西进去之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皱着眉摇着头说了句“造孽呀”。
说“造孽”那还是客气的,看在她是李让弟弟的份上。
不过,再难听的话,于李静,那也是没多少影响的,她素来都是不听别人闲话的,尤其是,决定带摩西一起进书院的那一刻,她更加坚定了视闲言碎语如无物的决心。
李静被人带到院长的办公室时,隔着门板,便嗅到了一股熟悉浓郁的香气。
李静皱了皱眉,待里面应声开门之后,入眼的,果然是万麒那张看了一个多月都没有让她看顺眼的脸。
微微在心中叹了口气,李静不动声色的走进房间。以为终于摆脱了这人,看来她果然是不该相信昨天万麒在码头的眼泪的。
说什么分别在即,要一个拥抱,扑鼻的香气让她差点窒息,转眼,又大刺刺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因为同期入门,万麒的寝室,自然与李静安排在了相临的房间。本来,书院标准间是两人一间的,可是,万麒是谁?李静又是谁?不管在什么时代,什么环境中,特权总是有那么一点点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