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回来的?”我突然想起问道。
云妮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看向我,“如果我说是得益于你,你相信吗?”
“相信。”我说道。云妮虽是精明的说谎高手,可对于某些事情,除了相信她以外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她看着我笑了一下,然后侃侃道,“当初,第一王妃因为摔伤导致流产流血不止而死的消息秘密传遍了整个皇宫,但不知为何,一个月过去了,却始终不见君王公开宣布殓葬,而且为你治病的那群御医和医女们也全都莫名其妙因病而亡,或遭到仇杀,毒杀,反正一个也没留下来,弄得全宫上下人心惶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直至,又过了一个月,赤鹰国君才在丰收祭上公开发言,专门提及第一王妃因为赤鹰神明的召唤而暂时离开赤鹰国,浸浴圣地获取神意后便会不日归来。由神灵之子赤鹰国君亲口开言,这样的话即便是谎言,普通民众们还是会深信不疑。”
我没在意她后面的所说,思绪一直停留于前面,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居然,把所有的医师医女们都杀了?”
云妮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你在皇宫里生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明白?首先,他们没能挽救你的生命,在君王的眼里,已是非死不可了,其次,你的身体在你死后奇异地消失,这类的奇特之事怎么能外传,外传得好当然对你无害,可是如果转变成了危害你的流言,说你是恶魔妖女之类的化身,到时国君也难以为你挡住恶意攻击,会使你在死后都陷入败坏之名。所以,你消失的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是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所以,除了杀无赦以外没有别的更好办法。”
“在那个异世大陆里,别人不死的话,死的那个人就只有你了,”云妮苦笑丰,“这也是我在由利皇宫的切身体验。”
我的全身在慢慢地变冷,深深叹息着,这是那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已无权再说些什么了。
云妮微笑着凝视着我,“听说第一王妃被称为赤鹰皇宫有史以来最仁慈的王妃,看来所言非虚啊,可是,若果没有你身后的赤鹰国君作为靠山,你想仁慈也是仁慈不起来的,只能变得像我一样的残忍而无情,”她笑着,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没有一个人能帮我,我只有,靠自己。为了生存,我曾经暗中使坏打掉过三个妃子所怀的孩子,其中一个人的孩子已成形,还曾杀掉过一个撞见我和迪非特之事的侍卫全家,包括他八十岁的父亲和刚出生的小婴儿在内,一个都没放过,也曾暗暗毒杀过两个刚满十五岁的公主和一个对我无礼的小王子,总之,我的双手早已染满了鲜血。”
第四十七章 结 婚(六)
我木然地呆住,她说道,“我不像你那样,天塌下来,身后都有一个男人为你挡着,我孤立无援,即便是迪非特,也不能处处帮我,大多时候,作为一个叛族皇后,我如果不自保,早已死于非命。”
“我明白,”我说道,“我没有想过因为这个而要来批判你,我们彼此的遭遇不同,我不能用我的观点来评判你,那实在是不公平。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最仁慈的王妃,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想背负那么多条人命而已。另外,因我而死的人也有不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
“还有一点,”我补充着,“你所不知道的是,帕斯星虽然爱我,但他从来也没有放下过别人,我为他付出了全部真心,他却只能回报一半给我,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和遭遇,同样也不是你所能想象。我不比你幸运。”
云妮站起了身,可能是活动活动筋骨,“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还是跟你说说我是怎么回来的吧。”
她伸了伸懒腰,“当初给你看病的医女中有一个是我们由利国的人,她还没有被灭口以前曾偷偷告诉过我,你的心脉停止不久以后,身体居然奇异地消失了,而且房间里的所有的人都看到有极为美丽绚丽的彩光从床边的帷蔓里流溢出来,隔了很久才散去,国君和第八王妃出来以后,有胆大的人去偷窥,发现床上居然空无一人。”
“听她讲完后,我就暗自惴测,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在我的心里就酝酿了一个想法,打算回由利皇宫生点事端出来。于是丰收祭之后,我就向赤鹰国君提出了想回由利国的要求,他居然一下就同意了,并把玫瑰之剑交给了我,但很狡猾地对我说,开启咒语暂时还不能传授给我,只有在适当的时候,他才会履行承诺。我无奈,但还是只能拿着剑悻悻地离开。回程路上,我遇到了由利国一位宠妃派来的刺客围攻暗杀,灵机一动之下,我巧妙地偷扯到了刺客身上的宠妃的信物,连同玫瑰之剑塞进一个极机灵的侍卫手中,他是迪非特的贴身心腹,我掩护他逃走,然后……迎身向那群刺客,置死地而后生。”
我深吸一口气,“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了。”
“我没有办法了,是你的事启发了我,”她耸耸肩,“果不其然,我一下就回来了,早知如此,我以前就不要算计那么多人了,由得他们去整,我还能早点回来,只是我这个人的性格太坏,凡事不服输又爱计较,且有仇必报,才和他们没完没了地纠缠一起。”
我们说着聊着,谈了一夜的往事,直至天际泛白,云妮的妈妈敲门进来提醒云妮是时候沐浴更衣了,特地请来的化妆师很快就要到达,我们才暂停了对话,云妮建议我可以在她的房里先休息一会儿,我点头,然后她抱着一堆衣服出了房门。
小睡了一会儿,九点钟左右,被小弟叫醒,“老姐,还睡啊,接新娘子的车很快就要到了,你不一起凑热闹吗?”
我慌忙起身,在主人家睡得那么死,还成什么样子,飞快地跳下了床,慌慌张张地穿上了外套,胡乱梳理了一下头发,和小弟出了房间。
新娘子已经妆扮好,一袭洁白婚纱下的她,沉静而美丽,伴娘们正仔细地为她整理着衣服,“还需要一个别针,把裙边这儿提上一点。”
“别针在这边,你拿着。”
一片忙碌喜庆的氛围里,云妮的父母和亲朋好友们笑靥如花,她微笑地看向了我,一脸的平和与淡然。
十点,婚车准时到达,袁辉在众人的簇拥下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了门口,他一眼瞥见了我,招了两下手,我微微地向他点点头。
胡乱地闹腾了一阵子,伴娘和小女孩们要足了红包,才终于放新郎进房间,和新娘见面。两人并肩径直走进客厅,向父母敬茶拜别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新郎抱着新娘,欣喜而匆匆地奔下楼,再将新娘小心翼翼放入车中。
趁着云妮的两个小侄女在车外替她换鞋的那会儿,我在车窗的另一边悄悄地问她,“云妮,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回来就决定与袁辉结婚?”
第四十七章 结 婚(七)
她笑笑,回答我,“因为,当我醒来的一刹那,睁开双眼看到的人只有他,忽然发现,只有这个男人才是我最后所能把握住的唯一的一个人,所以我还是决定嫁给他。”
婚车马上要开了,我仍怔怔地站在车窗外,回味着她的这句话,最后所能把握住的唯一一个人?
“老姐,你愣那儿干嘛,上这边的车,”小弟在不远处叫着,“快过来啊。”
他见我半晌回不过神,气急地奔了过来,一把拉我过去,“姐,你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
“哦。”我随口回应着,与他上了后面的车。
两个人挤在后面,小弟的书包,吉它,全都放在车上。
车即将开动之时,我忽然看见苹果脸女孩不知从哪里飞奔了过来,s箭一般冲到了云妮婚车前,迅速拉出了车上的一个伴娘,自己弯身一坐进去,就快速地关上了车门。我心中大叫不妙,正准备下车帮忙时,小弟一下按住我,“姐,别人的事就让别人自己去处理好了,外人去了反而尴尬。”
车开动了,六部婚车一辆一辆接踵而过,我忧心忡忡地看着前方的车,心中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那个苹果脸真是有毛病,我这个当年被横刀夺爱的前女友对他们的婚礼都不说什么,她却任性冲动,执意地要寻个道理出来。难怪袁辉会选择云妮,只有那种精明能干,处变不惊,沉稳美丽的女孩才适合做他们家族的儿媳妇。袁辉的家庭三代都是精明的生意人,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再被娶进门来帮忙协助,才能无异于如虎添翼。
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我叹息着,相比之下,何止是苹果脸,包括我在内,同样都不是云妮的对手,同样不能与她相比,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竟可以这么大。虽然各人有各人的优点,可是袁辉这男人也真是够精明的了,想来,在我们几个人之间,或许最聪明的人是他也说不定,周旋于几个女子的围绕,最后选定了一个对他而言最适合和最有帮助的女人。
当然,也许他们是真心相恋,仅因爱而结合,是我的想法太现实了。我低低地感慨着,黯然之余,我把脸转向窗外的风景,不由得诧异了一下,太奇怪了,明明早上还是阳光灿烂,怎么天上一下子乌云密布,气压沉沉,天空呈银灰色,似有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小弟就在我的耳边悄悄说着,“老姐,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你,你是不是很感伤啊?”
“去你的,”我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确是在伤感,但不是为了这个……”话说到一半,我突然停顿,明显地感到了脖子上傲鹰之星开始发热,温度慢慢地升高,小弟蓦地惊叫,“老姐,你的项链怎么在发蓝光?”
我低头看去,傲鹰之星绚烂发光,蓝色的光芒正冉冉升起,星光辉芒,惊人的夺目与眩目,缓缓,又s出了七彩之光,棱形红钻,折光反s,闪耀如同最美丽的星辰。
听到了我们的惊呼,司机也不禁回头,惊得瞪大了眼,“小姐,你这条项链是什么材料的啊?”
我正要回答,抬眼的霎那,却猛然看见前方云妮的婚车左右摇晃,危险至极,像喝了酒的醉汉走路失去了重心似的,跌跌撞撞,发昏之余分不清东南西北,车身扭来扭去,异常惊险的失控前兆。
第四十七章 结 婚(八)
两旁的车辆纷纷闪避,发出了尖锐的喇叭声,一片混乱,云妮的婚车发了疯似的乱撞,与前方车辆亲密接触后发出了惊人的碰撞声,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惊天动地。它的突然撞击和刹车,仅仅只是两秒钟,使后面的车也来不及停住,迎着撞了上去,一辆接一辆,连锁效应,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下,一排直行的车都控制不住地撞在了一起。
我们的车正驶在中间,霎那也和前方的车撞在一起,车身猛地凹下一大块,冒出了火花和浓浓的黑烟,后面的车急刹不住,马上也要与我们的尾部相撞,前后夹击,在我们的车就要成为夹心饼干的一瞬,司机飞速地开了车门鱼跃一般地灵巧滚落了出去。
我的脸色霎时惨白。
“喂,你怎么一个人逃了啊?”小弟慌得大声乱叫。
他的话音刚落,后面的车就极速地撞了上来。
只听得“彭”的一声巨响,我心惊胆战,头昏眼花,滑向了后座的另一边,小弟也随着车身的歪晃倒了过来,我们姐弟俩被甩在了车座下,吓得紧拥在一起,小弟惊得哇哇叫,我的声音却哽到喉咙处发不出,又一声“碰”的巨大撞击声,眼前仿佛全是小鸟啾啾乱叫,金星乱冒纷涌,傲鹰之星也于瞬间滚烫,小弟痛得乱叫,车身又是一下重重的撞击,我们作呕欲吐,五腑六脏都要撕心裂肺,再一下“轰”的巨撞,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被雷电重重击中了一样,又像被人狠狠地擂了几拳,锋利的锐痛在体内迅速地蔓延,在几秒钟以内,疼痛难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半晕不醒之间,失去了意识。
很久以后,我都在回想,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一生难得碰到一次车祸,而我却是接二连三,或许,我与车祸,真的是很有缘份。
第12卷
第四十八章 塔斯木族(一)
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人说过,人生是一个大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演员。我是演员,你也是演员,各自演绎着各自的人生,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只是我这个主角,是有史以来最霉运的主角,遭遇接连不断的车祸后,落入了一个神秘的妖精国度,历经一波三折,中途回家过两次,可最后还是落回到了这个地方。车祸,对了,一定是车祸,它是某种神秘的媒介,连接了我和这个世界。
嘴里衔着一要稻草,我坐在遍地枯黄的山坡上,心思飞得老远,连橙红的美丽落日都没心情去观看。
“嗯……哼……”不远处传来了难受的哼声,我看过去,没声好气地回应着,“还鬼叫什么,都睡了两天了,我每天上天入地为你寻野果,找水喝,要多辛苦就有多辛苦,你快给我起来。”
“老姐,人家出了车祸,身上好疼哦。”
“我难道就没遇车祸?我当时连摔好几次,比你还要惨。”
躺在草地上的那个是小弟,我做梦也没想到,因为车祸发生的那一霎那,我和他紧紧拥抱住,导致一起回到了妖精国。
记得小弟醒来时刚好遇上了金光灿烂的日出,漂亮的金色日光撒遍了这片野地的每一个角落,美不胜收,他拉着我的衣角,“姐,我们是不是到了天堂?”
我说,“不是,我们到了妖精国,还能想起我说的那个故事吗,你现在不会再说那是假的了吧?”
他哑然,同时一脸的惊异与不可置信。
我开心地笑了,顺手拍了拍他的脸蛋,“没有做梦,这是真的。”
之后,小弟就躺了两天了,也许是身上真疼,也许是不敢面对现实吧。现在,他终于起了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我吐出了衔着的稻草,“我们这次运气算好,这里才刚入秋,还不算冷,要是我们正好冬天来,这儿荒郊野外的哪里还能睡上两天?”
“姐,没想到你说的真的是真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干脆去找你的老公吧。”
“放p,”我不客气地骂了一句,站起了身,“还找他干什么?我跟他早就分手了,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
“怎么靠?”他问出了关键的一句话。
“这个?”我被噎住,确实是个问题。我不可能再卖弄自己的刺绣手艺,估计一显露,有心人便立刻能发现那是出自我手,那,我们还能凭借什么生存呢?我的眼光在小弟身上上下打转,不怀好意,小弟毛骨悚然,“老姐,你在想什么啊?”
“我想,不管怎么说,你总是一个男人吧,别的不行,扛扛挑挑总可以吧,得,以后老姐我就要靠你养了。”
“不行啊,姐,”小弟哇哇大叫,“谁养得起你,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是赶紧去找你的老公吧,我顺便也可以沾点光,感受一下什么是宫廷生活。”
“你找死……”我的拳头挥舞过来,张牙舞爪,“居然想卖掉我,你真的是皮痒了……”
“救命,老姐,饶命啊……”小弟抱头四处乱窜,像一只过街老鼠,我扬起粉拳,紧追不舍,“你还想跑,满嘴的胡言乱语,我今天非教训你一下不可。”
在惊叫追打中,蓦然间,我停住了,小弟也愣住了。
“救命,快来人了,救命啊……”一声长长的悠远声音传来,这不是小弟打闹发出的,是个女人凄厉的呼救声,伴随着萧瑟的秋风,从草原的另一边,正遥遥地传来。
第四十八章 塔斯木族(二)
“姐,出什么事了?”小弟问我。
我的心中激烈地作着斗争,是去多管闲事,还是绕道离开?必竟,我和小弟两人才刚来异世,很多东西还没糊弄清楚,不可冒然行事。这个国度里人的厉害我是见识过了的,一个不小心便会使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但是不救别人,听着那急切的呼救声,心中又泛起阵阵罪恶感,袖手旁观的滋味着实并不好受。
正在踌躇犹豫之际,只见一个黑影一闪,小弟已飞快地朝呼救声传来的地方奔去,“小弟,等等我……”我忙跟上跑后,紧追不舍,小弟的双腿跑得飞快,我追得气喘吁吁,只听得风在耳边呼呼叫。
不一会儿,一条长河便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条河我很熟悉,每天便是来这里取水给我们姐弟俩饮用。这儿水流急促,水质良好,清澈干净,入口清甜,完全无污染的水源。
不断的呼救声正从前方传来。
秋风卷起了地上的枯叶烂草,胡乱吹飞至我们的脸庞和头上,我喘着粗气,避风眯着眼,看到了一个小男孩正在急速流淌的河水里扑腾挣扎,一个穿着奇异,披着厚厚披肩的女人正在河边手足无措,泪流满面,急切地呼喊救命。
听得“扑腾”一声响,小弟已飞快地脱掉了外套和鞋子,跳入了水中,极快地向那小男孩游去,只见他双手划水向前,双腿蹬开,伸展呈现,一个标准的蛙泳姿势,不到十几秒,就游到了小男孩的身边,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从水里提起,快速地带着向岸边游去。
没有多作思考,我也立刻朝着他们的方向,跳进河水浅处,踩着水花向前,当他们游水一靠近,就迅速地探入水中抱过了小男孩,放至岸边平躺,小弟也随后湿漉漉地上了岸。
那个哭喊的女人直直飞奔向小男孩,披肩落下,头发松散,泪眼婆娑,颤抖着身体扑在了他小小的身体上,看着他脸色发青,紧闭双眼,浑身冰冷,号淘大哭,嘶哑着嗓子哭喊,“桑格那,儿子啊,你不能死……”
小弟面色剧变,顾不得甩下身上的水珠,就一下推开了那位伤心的母亲,立马掰开了小男孩的嘴,向他的嘴里呼着气,传气过后,又使劲地按住他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