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静静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枕边,也落在我的心上。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听我醒来,浣碧端了一盅玫瑰茶进来,笑道:“小姐可算醒了,方才皇上来了,不叫吵醒你,坐了好半天才去。”我点点头,也不说什么。浣碧看着我,犹豫着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一盅茶还没喝完,佩儿进来道:“娘娘,小允子来给娘娘磕头,在宫门外候着。”我笑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刻,小允子便进来了,磕头拜了年,却伏在地上不起来。我笑道:“嫌赏银少了?”小允子抬起头,却是眼泪汪汪的看着我,道:“娘娘回宫也有三个多月了,如今小连子、槿汐姑姑、品儿、佩儿都回来伺候了,娘娘唯独不要小允子。”我忍不住笑道:“一向说你伶俐,怎得这般蠢了。内务府原是个好地方,你又多少管着点事儿,俸禄也比这边高,所以没有特意去向皇上讨你。怎么是不要你呢?”小允子叩头道:“这满宫里只有娘娘是真疼奴才的,奴才不在乎有多少俸禄,能在娘娘身边伺候着,奴才就知足了。”我叹口气,命小连子扶他起来,道:“先这么着,若有了合适的机会,就让你回来,如何?”小允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心中却很是过意不去,找个机会求了玄凌到底赏了他个内务府副总管的差事。也算不枉他的一片忠心。
眉庄不用每r去太后那里,便常常过来,又时常邀了相好的欣贵嫔、贞贵嫔、祺婕妤等来或饮酒行令,或抹骨牌取乐。玄凌也常常过来凑趣。
不觉已近元宵节,太后的身体渐渐的好了些,玄凌便命上元夜在麒麟殿设宴,晚宴后在上林苑赏灯猜灯谜,让各宫娘娘都作了灯谜送去。
这r一早用过早膳,便又开始挖空心思做灯谜。贞贵嫔也没带丫头,打扮得花枝招展摇摇摆摆的来了,见我已作了好些灯谜,笑道:“姐姐竟作了这些,妹妹想了几r也没做两个。”我笑道:“也是闲来无事,解闷罢了。”贞贵嫔笑道:“妹妹昨r也学着作了一个,自己觉着不好,拿来姐姐看看,也猜猜看是什么。”说着递给我一张粉s的花笺。我笑道:“妹妹花了心思作的,必是好的,何必自谦?”说着打开来看,只见用娟秀的小楷写着:二月初二游白堤,芳草连天绿初成,柳梢轻点烟罗碧,桃李含情待东风。我不觉沉吟,这贞贵嫔也素有才名,怎得作了一首如此粗陋的诗谜?贞贵嫔笑道:“姐姐慢慢猜吧,妹妹要去给太后请安了。只是妹妹的谜作的不好,姐姐只可自己猜,不要让别人看去了笑话妹妹。”说着告退去了。
我反复看了半天,却也猜不出来是何物。又读了几遍,心中一动,叫槿汐进来附耳吩咐了几句,槿汐答应着去了。
十五这r一早上林苑中就挂起了各s花灯,巧手的宫人在g枯的树枝上用五彩丝绢扎出桃杏、牡丹、芍药,把上林苑装点得春意盎然。
午膳后玄凌来了,见我只是挽了个坠马髻也不施脂粉,坐在窗下百~万\小!说。诧异道:“今r家宴各位王爷、王妃都要来,嬛嬛怎不盛装打扮?”我听得各位王爷都来,心中不禁怦怦乱跳起来,愣了愣,勉强笑道:“臣妾想睡了晌午觉起来再梳妆的。”玄凌笑道:“你是越发贪睡了,这般贪吃贪睡却也没有长胖,也算奇了。”我苦笑道:“臣妾每r吃得虽多,却不吃什么主食点心,自然不会胖了。若胖了岂不是丑死了。即便如此也丑了不少呢。”玄凌笑道:“嬛嬛现在虽没了腰身,却正是最美的时候呢。也罢,朕先去看看贞贵嫔,你好好睡足了,晚上只怕要熬夜呢。”说着便去了。
我坐在窗下心乱如麻,怔怔地望着铜镜发愣。不晓得坐了多久,浣碧进来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准备准备了。”我叹口气,看着她道:“浣碧,我今r称病不去,如何?”浣碧愣了一下,道:“小姐方才还好好的,这会突然病了,恐怕……何况今r也是庆祝太后病愈,如果称病不去只怕不太好。”我叹口气不再说什么,命浣碧给我梳妆。
到了麒麟殿,各位娘娘都已到了,我依位次与端妃、敬妃坐在一处。玄凌和皇后还没有到,玄济之子予泊继任了汝南王,和他的母亲贺氏前来赴宴。贺氏过来见了礼,分外亲近。岐山王、平y王也都携着家眷到了,却独独不见清河王。
这时殿外内监传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众人忙跪下接驾。清是不会来了,我不禁松了口气,心中却酸酸的,怅然若失。
玄凌和皇后明黄s的袍子在我面前的红地毯上闪过,玄凌温言道:“众卿平身。”众人依位次坐好,我看了看玄凌,他带着温和的微笑,皇后也带着她一向端庄柔和的笑容,听着礼官抑扬顿挫的念着冗长的祝祷之词。是的,我是玄凌春风得意的宠妃,只有宁和温婉的笑容是我该有的表情。
晚宴开始了,丝竹悠扬,轻歌曼舞,说不尽的风光旖旎。我正与敬妃说笑着,忽听内监进来报道:“清河王到。”我一惊,手中的茶盅几乎滑落。勉强定了定神,只见玄清大步地走了进来,向帝后请了安,道:“臣弟来迟,请皇兄皇嫂恕罪。”玄凌笑道:“六弟自当罚酒,来的这般迟,又去哪里快活了?”玄清道:“臣弟午间贪杯喝醉了酒,恐御前失仪,只好等酒醒了才敢来赴宴。”玄凌笑道:“六弟一向如此。”说着命赐坐,玄清坐在了予泊的旁边,却正在我的对面。四目相对,我勉强笑了一下,便移开目光,不敢再抬头。他依旧是那样温润如玉,只是目光却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这饭吃得好生难熬,美味佳肴在口中如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玄清逐席敬酒,看他过来,我不禁一阵慌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站在了面前,我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望着他,他斟上酒,浅浅的笑着,道:“臣弟恭喜莞妃,请莞妃满饮此杯。”我只觉万箭穿心,笑道:“六王爷此话怎讲?”玄清轻笑道:“上元佳节是一喜,莞妃回宫是二喜,如今怀了皇嗣是三喜,怎能不饮一杯?”我望着他清冷的眸子,心中亦觉得冰冷。
玄凌笑道:“罢了,嬛嬛怀了身孕,朕也不许她饮酒。朕替她饮了吧。”我端起杯子,笑道:“本宫谢过六王爷。”说罢,行至玄凌身边,玄凌接过酒饮了。玄清笑笑亦举杯一饮而尽。
玄清敬了一遍,不一会便又醉了。我听到他向玄凌请辞,只作不知,与端妃继续说笑着。眼波一扫,见他摇摇晃晃得去了。他的背影是那么苍凉孤寂。心痛得想要落泪,却终是不能。
晚宴后,帝后携众人去上林苑中赏灯,我远远的随着,只想寻个僻静的去处,可是处处彩灯高悬,莺声燕语。只得携了浣碧慢慢行来。心中只觉得冰冷凄清,终是辜负了这一片繁华胜景。
想偷偷溜回宫去,却见李长跑来道:“娘娘却在这里,让奴才好找,皇上请娘娘去猜灯谜呢。”我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胡乱猜了些,竟数我猜中的最多,自然得了最多赏赐,玄凌携了我的手笑道:“到底还是嬛嬛最聪明。”说着偷偷在我手中塞了一个小锦囊,在我耳边轻笑道:“回宫再看,是朕特意寻来送给你的。”我笑着应了。
回宫已是亥时,忽想起那个小锦囊,便打开来看。却是一对用翡翠雕的小人,雕工极精细。两个小人携了手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柔情蜜意。我的心中不禁酸楚,我终是负了你也负了他,造化弄人,奈何?奈何!
甄嬛番外 迷(一如)
天渐渐暖和了些,我依旧深居简出。这r温实初又来问安,请过脉沉吟不语。我心头一颤,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温实初又把了一回脉,道:“臣怀疑娘娘是怀了双生子,一则娘娘的肚子确实偏大些,二则脉象颇有些古怪,似有两重胎心。臣一直不敢肯定,如今明显些了。”我一喜,道:“当真?”温实初点头道:“虽不敢十分肯定,却有八九分把握。只是这双生子虽难得,生产却甚是危险。”
我叹了口气道:“温大人,若是这两个孩子有命降临人间,再艰难些也不妨事,生死祸福,各人自有造化,强求不得。”温实初看着我,眼中掠过一丝伤感,道:“天暖和了,娘娘不妨出去走走,气血流通总是好些。”说着,起身告退。我叫住他,叮咛道:“温大人,我腹中怀了双生子之事,暂时不可声张。”温实初怔了一下,答应着退下了。
送了温实初出去,浣碧回来诧异道:“小姐,为什么不让温大人去回禀皇上,说小姐怀了双生子啊,这可是大喜事呢。”我冷笑道:“必有人想借我的肚子生事,咱们不妨好好看场热闹。”
用罢晚膳我倚在贵妃榻上,命浣碧取来绣了一半的小肚兜,正是捉摸着该用什么颜s的丝线。槿汐进来,见只有浣碧一人在,便低声道:“娘娘,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点点头,道:“无论如何要盯住她,断不可掉以轻心。你选的那四个丫头还算机灵,让她们警醒些,既要盯住了,还不能打草惊蛇。”槿汐应了,又道:“娘娘放心,不光她们四个,小连子选的那两个管上夜的小林子和小平子也是十分机灵的,还有几道门上的小福子他们几个也都是忠诚可靠的。小膳房里也j代过小盛子了。”我点点头,笑道:“办得很好,虽然恐怕有些大惊小怪了,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十来天没有动静却不可大意。”槿汐答应着去了。
我觉得心口发闷,披了件轻裘披风,携了浣碧走出寝殿透透气。院中的几树梅花飘着幽幽的清香,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只看到暗黑的夜幕上洒着几点星星,云层中一弯残月若隐若现的挂着。檐下悬着的一对红灯笼在这清冷的夜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浣碧道:“小姐,回去吧,晚上风大,站在外面受了寒可如何是好。”我笑道:“如今有了身孕倒不似平r那般畏寒。”说着转身回去,佩儿忙挑起帘子。却听远远的有脚步声一路小跑过来,忙回头去看,却是小福子。小福子躬身道:“娘娘,贞贵嫔来了,有些晚了,娘娘见不见?”我不觉纳罕,道:“什么时辰了?”小福子回道:“戌正一刻了。”我点点头道:“快请。”说着回身进殿去了。
我坐在花梨木的书案前,刚提笔写了几个字,贞贵嫔便进来了。请过安,笑道:“这么晚了姐姐还写字呢,难怪姐姐的字写得那么好。”
我放下笔笑道:“若是平r,这个时辰就该睡了。今r晚膳吃得太多,怕存了食。妹妹为何这时候过来?”贞贵嫔笑道:“真是巧,妹妹也是怕存了食出来散步,顺便看看姐姐歇息了没有。”我笑道:今r算你运气好,这个时辰来该吃闭门羹的。”又说笑了一回,贞贵嫔笑道:“那r我请姐姐猜的谜,姐姐猜到了吗?”我含笑道:“妹妹的谜好生难猜,我想了好几r才略明白了几分。”贞贵嫔伸手笑道:“既如此,姐姐该把谜面还了妹妹才对。”我笑道:“一张纸也这般小气。”说着从书中取出,递给了她。贞贵嫔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手在案边的火盆中焚了,笑道:“如今虽是入了春,却还在正月,天气还冷,姐姐一定好生保养身子。二月过了就暖起来了。”我看着火盆中那一簇渐渐熄灭的火苗,笑道:“多谢妹妹的一片心意,姐姐自会保重。”贞贵嫔笑笑,告退去了。
甄嬛番外 风波起(一如)
我坐在案边,暗暗惊心,这徐贵嫔果真是心思缜密,只是不知她此番示警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二月就要到了。也许谜底在这几天就要揭开了。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于是又叫槿汐进来吩咐了几句。
第二r没有什么动静,第三r依旧没有。一切平静的令人不安。我每r只是静心写字,临摹王献之的洛神赋,自得其乐。
这r午后,浣碧端了一盅茶来,笑道:“小姐,喝盅茶歇歇吧,整r写字也不怕累坏了。我们都揪着心呢,只有小姐跟没事人一样。”
我笑笑,搁下笔,道:“揪心也没用,静观其变吧。”正说着,槿汐进来了,神s凝重,道:“娘娘,方才碧桃去了上林苑,我命小康子跟着,看到她和贞贵嫔宫里的锦儿嘀咕了半r,又偷偷揣了个小包袱回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不禁怔住了,半晌方淡淡的道:“也许是凑巧说了几句话吧。无论如何,要弄明白她究竟带了什么东西进来。即便是贞贵嫔的人也不可不防。”槿汐应了,想了想道:“娘娘如何认定是碧桃?如果另有他人,我们岂不是中了计?”
我轻叹口气,点点头道:“贞贵嫔曾以灯谜示警,二月初二游白堤,芳草连天绿初成。柳梢轻点烟罗碧,桃李含情待东风。其中暗含‘堤防碧桃’四字。我本也并不敢深信,但前r夜里贞贵嫔特意来访,毁了那诗谜,我才觉得此事确有些蹊跷。若如你所说,只是用碧桃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声东击西另有图谋,似乎有些弄巧成拙了。如今宫里必定比从前防备森严。我们在明处,若有人暗中算计本就防不胜防,神不知鬼不觉的算计了岂不更好,何必费这番周折?”
槿汐点点头,道:“娘娘说的在理,奴婢只是觉得奇怪,锦儿为什么和她走这么近。”我摇头苦笑道:“着人去内务府,让小允子细细查一查锦儿和碧桃的背景,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另外务必盯紧碧桃,不能有任何闪失。”槿汐忙答应着去了。
我闭上眼揉了揉太yx,只觉得心里疲惫不堪。忽听浣碧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知是玄凌来了,忙睁了眼立起身来接驾。玄凌笑道:“嬛嬛整r闷在宫里却是在用功写字,如今天也暖和了,怎不出去走走?”说着又去看我的字,点头笑道:“嬛嬛的小楷越发进益了,只是却有些浮躁。”我不觉红了脸,每r故作镇定地写字,却不想被玄凌一眼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安。
玄凌见我红了脸,却会错了意,轻笑着在我耳边说:“可是想朕了?这两天没来陪你了。”我只得笑道:“嬛嬛心里想什么总瞒不过皇上。”玄凌笑着拖了我的手,道:“今儿朕哪都不去了,只陪着嬛嬛如何?这会太y正好,朕陪你去上林苑走走。”好些天不曾出去了,看看门外明丽湛蓝的天空,心情竟也好了许多,便随他去了。
上林苑中草木尚未发出新绿,只有那明媚的y光一扫冬r的y霾,带来些许春意。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喜悦。玄凌携了我的手慢慢走着,他的手大而温暖令人踏实。我不觉心生恍惚,似乎还是初封了莞嫔的那个明媚的春r,他牵了我的手走在那片杏花疏影里……
走了一会不觉有些乏了,便向最近的听雨亭走去。远远跟着的李长和小连子忙赶上来,在石凳上铺了明黄s的丝棉锦缎座垫。浣碧和品儿奉了茶退下了。
玄凌伸手拢了拢我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握了我的手,叹道:“嬛嬛,只有握着你的手,朕才觉得你真的回来了。有时看着你的一颦一笑,总觉得像是做梦一般。”不觉心中有些酸涩,笑道:“嬛嬛不是在皇上身边吗?”玄凌笑道:“你不在的r子,朕总梦到你回来,如今回来了,却又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在做梦了。朕那时真的怕你再也不肯回来了。每次去看你,你总是淡淡的连个笑脸都难见到。”
我勉强笑道:“皇上可是怪臣妾失礼?臣妾那时出家修行,原不是皇上的人了。”玄凌把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着我的手指,看着我笑道:“那你为何又肯做朕的人了?朕知道你也是舍不得忘了朕的。”我竟无语,转头看着远处的太y池,良久方道:“皇上忘不了的原是那个令皇上朝思暮想的人,臣妾忘不了或者忘了又能怎样?”玄凌深深叹口气,道:“嬛嬛,朕已经把则柔的旧物都在她的忌r烧给她了。如今朕只有一个嬛嬛了。”我暗暗叹了口气,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回头笑道:“既如此,皇上就把那些嫔妃贵人统统休了,送去庵里做姑子吧。”玄凌捏捏我的下巴,笑道:“好大的醋劲!”
又坐了坐,觉得有些寒意,玄凌怕我受凉,便起身回棠梨宫去了。路过倚梅园,见到那一片彤云般的红梅开得正艳,便笑道:“皇上口口声声说只要嬛嬛一个,却又舍不得将三宫六院的美人都送去吃斋念佛。也罢,就罚皇上折一枝梅花,亲手给嬛嬛作个梅花书签。算是给那些美人赎身吧。”玄凌笑着去了,不一刻果然折了一小枝梅花来了。笑道:“待会让你瞧瞧朕的手段。”
回到宫中,我倚在榻上就懒得动了,只看着玄凌忙活。玄凌一会命品儿去寻些浆过的粗布,一会又命浣碧去取些雪白的丝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