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爷不理会众人目光,只静静望着自己的小女儿。
和靖哪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叽里呱啦一通,她只听到了“福康安”三个字,这也是她唯一对的上号的。福康安?那自然是极好的。哪里好呢?比方说领着她走路,比方说背着她骑马马,比方说她摔倒的时候还会给她“吹吹”。
可她才一岁大,哪里会表述这些东西。她只能眨眨眼睛,使劲的拍手叫道:“好,安安,好!”
乾隆爷没再发话,只是唇角含笑的望向远处那个略显单薄的小身影,赛场上,还有他的一双成年的儿子:皇五子永琪、皇八子永璇。
老佛爷神色不明的瞥了他一眼,也没开口。坐下诸人的心思便开始活泛起来了。
只是,含香抑郁的想,你们别都偷偷看我啊,我也没提前获得知情权呀!!!
我是众王公大臣隐隐期盼的分割线
“上来!”
“不要!”
“快点!”催促的人已隐隐露出不耐。
“不要,就是不要!”拒绝的人却斩钉截铁。
开玩笑?让我骑马,你不如一刀结果我好了!
含香郁卒的回忆起当年去云南旅游,骑滇马体验茶马古道的悲惨经历。滇马又矮又小,瘦瘦干巴看上去没啥攻击力的,其实发起脾气来可一点都不小。丽江多雨,山上满是泥泞水塘,可怜她就这么被那匹小矮马以自杀式的方法不断撞击着路边小树,硬生生从马背上摔下来掉到泥塘里来个狗啃屎,最终只能手脚并用的自己从山上爬了下来。
什么?你问一共摔了多少次?
10086有木有!!!有木有!!!!
含香曾恨恨的发誓,今后面对马科动物,思想有多远,我就离多远!
何况是眼前这看上去足足比滇马大了两圈不止的蒙古良驹?
不骑,打死都不上去!
乾隆爷嘿嘿一笑,弯腰伸手就捞中了目标,“放心,爷摔不着你。”
“啊!”含香吓得惊声尖叫,在空中死死抱着乾隆的胳膊。待被他放到身前,转而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决定鸵鸟到底了。
乾隆爷哈哈大笑,随手往身后一挥,“都离远点!”
随后轻夹马腹,绕着试马埭的宽阔草地一溜小跑起来。
含香体验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速度跟颠簸程度尚在可接受范围,况且还有支撑跟保护杠,于是放了心,大着胆子抬头四处张望起来。
“你不会骑马?”乾隆爷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呃,含香犹豫了。
照说维吾尔族是匈奴后裔,游牧民族出身,不论男女,不会骑马都有点说不过去。但是这个谎又不值得一撒,毕竟现实摆在眼前。再说了,不会就不会了,哪条法律规定回疆公主就一定得会骑马啦?!!
含香摇头坦白:“不会。”
但她还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对方不继续追究的方法就是迅速的适当的转移话题,于是她继续道:“下午在马场上,为什么当着众人的面那么说?”
她的直觉告诉他,这位爷是不介意她提问这个问题的。她的直觉还告诉他,这原因,八成跟她有关系。
果然,“军营不是那么好混的。”
图尔都虽然也是在马背上长大,在平叛大小和卓之乱时颇有建树,但在一般行伍jūn_rén 眼中,他却依旧只是个贵族子弟。乾隆用他,有那么点以回制回的意思,放一个熟悉回疆又为他所信任的人来总揽回疆的军政大权,况且图尔都是回人,这在当地回部人民之中,起码不会产生不必要的抵抗情绪。但在随行清军兵将,以及北京城的这些王公大臣眼中,却明显只是靠皇帝宠妃的裙带关系才上的位,一举攀升一品大员,管着面积比云贵两省加起来还大的地方,叫人怎能不眼红?
皇帝宠妃之兄,皇帝爱女之舅,这些人面子上虽仍是恭恭敬敬,但军营那种地方,背地里能搞多少鬼不用说含香也能猜得到。
“你要富察家跟和卓家扯上关系?”富察家的男子向以军功为荣,他们在军营里的根基有多深,含香也能想象的到。
“可是,”含香依旧犹豫,一边是哥哥,但另一边却是亲生女儿,要拿女儿的终身大事来换家族的兴旺昌盛,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万一和靖长大了又有了心上人呢?万一瑶林也不喜欢和靖呢?万一他俩成了一对怨偶,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乾隆低头白了她一眼,怀疑这小东西是吃草长大的。“朕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何来万一?”
哎?含香愣了。
——“让福康安坐你的额驸好不好?”
——“好!”
咦?这,这就没下文啦?
含香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爷又把在座王公大臣y了一把。你要说没这婚约吧,可人家万岁爷金口一开确实提过;你要说有这婚约吧,可人家万岁爷又没有下旨,没有明确表示。疑问句?疑问句能当圣旨么?!!
最惨的是富察家字瑶林的小家伙啊,生生的被他姑父给坑啦!以后万岁爷要是不提,富察家还敢上门来问亲事做不做准么?于是,只要和靖一天没嫁出去,福康安你就得打光g啊!!!t_t
乾隆爷笑眯眯捏着怀里小妃子的脸,觉得她傻愣愣的样子格外可爱;而含香一边感慨面前男人的y险,一边反思自己的智商是不是退步了。果然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自从延禧宫安静下来,她好像许久都没有动过心思了。
不行,在这后宫里,放松警惕往往就是死惨收场的前兆,以前她为了自己拼,现在她还要为女儿拼,她要打起精神,她还要继续熬下去。
可是,熬到什么时候呢……
七月刚入秋,傍晚的气温有些凉爽,吹在人的脸上却极为舒服。乾隆爷就这么拥着他的小妃子坐在马背上,悠闲的遛着弯,偶尔细细轻语,说两句私房话。
突然,“什么人?”
第五章 新“花鸟”组合
“皇阿玛!”小燕子一声大叫。
含香听得直翻白眼,这货怎么也来了!
俩人的坐骑面前,曾经的獾猪哥哥气势汹汹的捋袖子站着,而被乾隆爷指婚给五阿哥的侧福晋索绰罗氏却花容惨淡的趴在地上,眼前这个架势,绝不会是失足跌倒。
至于两人身后,却还风姿绰约的立着一个人,素色淡花的衣裳裹在身上,随风摇曳、楚楚动人。
含香皱眉,小燕子什么时候又跟小白花扯到了一起?难道她还不死心,非要继续花鸟组合的光辉路线,不惜换人上场也要走下去吗?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脑残非要凑一家!!!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给容妃娘娘请安!容妃娘娘吉祥!”白吟霜身形袅娜,声音娇润,也难怪皇后会挑她打前阵。
经白吟霜一提,小燕子也忽然想起来还有问安这个礼仪,膝盖随便弯了弯,“皇阿玛吉祥!”
……
没下文了。
含香挑眉,我就知道!
乾隆爷却没瞧眼前花花鸟鸟,只盯着索绰罗氏从容的自地上爬起来,身上虽沾了些泥污,却没影响她大方得体的行礼,“儿媳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给容妃娘娘请安!容妃娘娘吉祥!”
乾隆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皇阿玛,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太可恶太恶毒了,平时总一副高人一等的小姐样子也就罢了,竟然还骂人,竟然还侮辱吟霜!我看不过眼,说了她两句,她竟然就假装摔倒要跟我耍赖皮了!”
咳咳!含香很努力才忍住没有笑场。
这状告的,侧福晋是礼部册封的,比格格高了可不止一等;常在品级再低也是宫里的小主,竟然敢直呼其名;还有摔倒,嘿,能在你獾猪哥哥的武力面前保持不摔跤的八旗贵女,还真没有几个!
乾隆爷却半点都没听进去,冷冷的横了小燕子一眼令她乖觉闭嘴后,再次转向索绰罗氏,“老五家的,你来说。”
皇上坏呀,合着人家小燕子就不是老五家的?!!
索绰罗氏福了一福,恭敬道:“回皇阿玛,儿媳并非有意顶撞白常在,只是见天色已晚,白常在留在贝子爷的下榻之处多有不便,只好出言相劝。肖氏与白常在素来交好,言语间难免有所误解,请皇阿玛恕罪。”
含香忍不住多瞧了这个索绰罗氏几眼,看她平时既不显山也不露水,没想到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淡淡的几句话,给白吟霜扣了个大罪不说,还掉过来给小燕子求情,倒显得自己当主子的宽厚大度。
对了,这肖氏自然就指是小燕子,改名儿的原因嘛,据含香推测,是自家爷嫌“小燕子”叫起来太二了。不过,肖赝滓,这不骂人嘛!
“皇阿玛,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肖氏某赝滓一听这话自然是立马就蹦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架势像是要上去再推索绰罗氏一把,“吟霜来找我聊天,凭什么你出来管东管西的?别以为出来贝子府就能轮到你说话了,我告诉你,没什么两样!在贝子府你管不着我们,在这儿也是一样!吟霜是我小燕子的朋友,是永琪的朋友,是我哥哥的朋友,你休想欺负她!”
一个堂堂的侧福晋,还管不了她?
乾隆爷眯了眼,且不论这货前面的那些混账话,但是,“肖氏,你不是孤儿吗?何时有了哥哥?”
小燕子并没有注意到乾隆对她称呼上的转变,就她那粗神经,连神武门的侍卫为何拦下她不让她进宫去看令仙子都搞不明白。五阿哥自然早就看出乾隆对他们的态度早就不如往昔,但他猜测这只是受了福尔康的牵累。那个蠢货,竟然胆敢谋害龙种,可怜他也被龙威迁怒。不过他认为这只是暂时的余怒未消,完全没明白是乾隆爷自己不爱看他们唱戏玩儿了。
至于小燕子,很快就被找到亲哥哥而分了神,早忘记延禧宫里还有个依旧禁足中的魏答应呢。她现在既有宠爱无极限的皇子夫君,又有武功高强的亲哥哥,气焰更是嚣张。没有了紫禁城的高墙深院,没有了规矩礼仪,她在贝子府基本上都是横着走的,怎么会把一个“小小”的侧福晋放在眼里?
“皇阿玛,我这个哥哥可厉害了,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英雄!他还有个诗,叫做‘一箫一剑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壶’!”也难为了小燕子,为了时常拿着武功高强的哥哥出来显摆,硬生生是背过了这句话。
一笑一贱?
乾隆爷纳闷了,莫非是个戏子?
听说江南的烟花之地还有小倌,难道是这么大名鼎鼎的?
“对,”小燕子得意极了,虽然刚才乾隆横了她那一眼让她心底一凉,但现在看来,皇阿玛依然是对“关怀备至”的,连对她的哥哥都这么感兴趣。
“还有一句,还有一句诗,我得仔细想想,那个太长了。前边是书画琴棋……去赏花,当年天天……不理他,如今,如今费事儿又c心,最后一句……啊,最后一句是,箫剑江山就是家!”
乾隆爷嘴唇紧抿,箫剑江山?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箫剑!”小燕子一拍胸脯,骄傲道:“我哥就叫箫剑,亲哥哥!”
得!含香心底替那位一箫一剑的抹了把汗,先不说他是不是好的,但被这位爷惦记上,肖氏兄长,你自求多福吧!
被小燕子的胡搅蛮缠打岔,万岁爷好歹还没忘了刚才的问话,“白氏,你怎么说?”
含香不得不感慨,经过两年“类冷宫”的生活,白吟霜果然比刚来时懂规矩多了,起码知道了主子爷不问话,自己就没有咋咋呼呼起来辩白的权利。可这风韵气质嘛,可真是半点没变。不愧是风尘里讨过生活的歌女,跟魏答应比起来,更有扬州瘦马的范儿。
“求皇上恕罪!”白吟霜跪的很干脆,纤腰一扭,端的是姿态撩人,“奴婢只是跟肖格格一见投缘。况在宫中时,愉妃娘娘对奴婢多有关照,奴婢感念恩德,对贝子府上下也倍感亲切,跟肖格格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求皇上恕罪!”
聊天啊?
乾隆爷眼睛一眯,“听老五家的说,老五也在?”
他的常在,找他已经成了年的儿子聊天?
“启禀皇上,贝子爷起初是在的,只因愉妃娘娘思及热河凉爽,命奴婢捎了件披风转交贝子爷。娘娘吩咐的事,奴婢自当亲手办到。后来,贝子爷就跟箫,肖氏的兄长离开了。”
亲娘给儿子捎件东西,也不是什么罪过。而且这种事的真伪,一查就知道,谅这女人也不敢说谎。
乾隆略一沉吟,方缓缓道:“既然你与肖氏交好,在热河期间不比宫里,多走动走动也是可以的,只不要误了时间,惹人议论。”
白吟霜叩首谢恩,小燕子得意的瞪了索绰罗氏一眼。
“肖氏!”乾隆爷枪口一转,语调立马严厉起来,“对主子不敬,还敢口出狂言、拳脚相向,着其降为使女,命府中嬷嬷严加管教。索绰罗氏管家无方,致使奴才不分尊卑、举止无状,罚俸银半年,抄写内训百遍!”
小燕子本来还想反驳,但瞧索绰罗氏也受了罚,而且她这辈子最怕跟文字有关系的东西,又不太懂什么格格、使女、奴才的,只道皇阿玛还是偏心她的,你看罚这坏女人就罚得比自己重嘛。好歹刚才推了她一把,也就出气了!
遂勉勉强强的跟索绰罗氏先后跪下,领旨谢恩。
乾隆爷打发了儿媳跟奴才,像是猛然间又想起件事儿,回头招呼不远处缀着的随侍人员,“小路子,带白常在下去沐浴更衣,朕今晚翻她的牌子!”
白吟霜行了礼,袅袅娜娜的跟着小路子走了,经过含香身旁,还不忘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那表情,简直跟刚才小燕子瞪索绰罗氏如出一辙。
含香郁卒了。
白花姑娘,我真的不羡慕你天天数绵羊数到天亮,这样的“侍寝”,你还是自己偷着得意吧!
等原地又剩了俩人,容妃娘娘戳了戳万岁爷的胸膛,“你太坏了!”
万岁爷把爱妃拉进怀里,嘿嘿一笑,“放心,这种日子也长不了了。”
“怎么说?”
“你以为那只鸟受了爷的训,就能消消停停过日子?”
对哦!
含香点头,鸟使女闯祸的本事,地球人都知道,连累身边人的本事,连火星人都晓得。万岁爷鼓励俩人继续来往,将来犯了错,小白花可没有一个爱美人不爱人伦的“情圣”阿哥给顶着,所以……
唉,皇后你真是找了把钝刀!
“可索绰罗氏又没有错,为什么要罚她?”含香一直认为自家爷对这个儿媳妇还是挺满意的,尽管只是个侧室。
乾隆爷叹了口气,“那个孩子也是可怜,被那只鸟整日在府里折腾着,还有朕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朕这次若不一并罚了她,被那只鸟记恨上,她回去还得受那混账东西的气。如今她有借口躲在自己屋子里抄书,反而能免去不少麻烦。”
永琪出宫开府的时候,乾隆爷赐婚,却只给他指了位侧福晋,也就是现如今理当在贝子府管家的索绰罗氏。万岁爷心里不是没有嫡福晋人选,但儿子歪成这样,他实在不愿把有意笼络的重臣搞成怨怼亲家。
至于小燕子,含香想,乾隆爷对于五阿哥仍旧还有些父子之情的。儿子再不争气,终究是自己的血脉。史籍曾书,孝贤皇后丧事期间,乾隆申斥皇长子永璜不能尽哀,致使其郁郁而终。这位爷嘴上不说,心里估计是极其后悔的,对于剩下的几个儿子,尤其是小时候还蛮讨人喜欢没长这么歪的皇五子,就算不指望他继承大统了,也不愿跟他父子反目的。
麻痹的,偏偏为这么个鸟东西整天要死要活!
万岁爷愤恨的心里诅咒,回头将她的爱妃又扔上了马背,自己纵身而上,“走,回去看看和靖去。”
好在还有个闺女讨人喜欢!
“折腾一天她早睡下了,你别又去闹她!”又是赛马又是晚宴的,才满一岁的小孩子哪还有精力。
“好,朕不闹她,”乾隆爷低头把下巴在爱妃的颈窝上磨了磨,“朕回去闹你!”
你……含香双颊飞红,你就没能有个正经事儿啊!!!
第六章 兵不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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