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并非没有希望逃出老狐狸骆秉章的陷阱,率领主力北上出发的头一天,正在和捻军、陈玉成军联手攻打荷泽城的李开芳主动派人送来书信,说是他们已经知道了山东清军主力集结在泰安的情况,主动询问石达开是否需要增援?并表示如果需要,西线战场可以立即抽调一支无法参与攻城作战的骑兵马队,东进赶来增援石达开。
李开芳和石达开没有太深的交情,却也没有什么过节,他这么热情主动的提出给石达开帮忙,石达开当然不会拿冷屁股贴李开芳的热脸,当即回书向李开芳道谢,也请李开芳派一支骑兵过来,帮自己弥补与清军骑兵之间的机动力差距。
然而很可惜,石达开虽然向李开芳求了援,却压根就没考虑过什么等待援军抵达再北上,第二天清晨,石达开留下了萧华和张遂儒等将率领老弱后军守卫兖州后方后,还是按照原订计亲自率领一万精锐北上,并且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赶到了五十多里外的大汶口,与曾仕和军会师在了一处。
一大两小三座垒城当然无法容纳石达开的主力大军,石达开军只能是背靠大汶河立营,立营期间,石达开召集几个亲信部下开会,迫不及待的宣布了自己的作战计划。决定先出兵攻击清军的溪河营地,打开直抵泰安城下的道路,然后故意踏入清军圈套,引清军出营埋伏,故意派一支佯兵虚打自己的旗号,假装配合冯子材去偷袭清军营地,一遇敌人立即诈败后撤,反过来把清军诱入自军伏击圈。
从理论上来说,石达开的作战计划当然毫无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动手的时间,张遂谋、曾锦谦、曾仕和与黄再忠等亲信都建议石达开不必着急,等李开芳的援军抵达后再说,石达开却摇头拒绝,说道:“不能等,夜长梦多,倘若清妖发现李开芳出兵来援,有可能就会不敢再冒险诱敌,得越快越好。”
言罢,石达开又立即命令曾仕和第二天就率领本部jūn_duì 北上,攻打清军溪河营地,还十分自信的说道:“看着吧,清妖的溪河营地必然一战而下,清妖想诱本王的主力北上,绝不会卖力死守溪河。”
石达开出现了严重的误判,次日曾仕和率军北上攻打溪河时,清军的溪河驻军不但没有立即弃营而逃,相反还凭借营防优势迎头痛击曾仕和军。而随着太平军的日渐腐化堕落,还有清军士卒在不断的实战中得到了历练,在武器装备水平大致相等的情况下,清军竟然顽强的顶住了太平军的进攻,还让太平军付出了相当不小的代价。
大半个白天的激战下来,曾仕和所部精锐损失超过六百人,还阵亡了多名金田起事时的老兄弟,心疼得让曾仕和直接流下了眼泪,可太平军仍然还是没能拿下溪河营地,仅仅只是严重的破坏了清军的营防工事,迫使溪河清军在太平军撤走后主动弃营离去,还在撤退时把残余的营防工事夷为平地,不给太平军继承和利用的机会。
事情到了这步,石达开当然也明白了清军的险恶意图——那怕是诈败,也要先用地理优势崩掉太平军几颗牙!暗恨敌人的狡猾之余,石达开却还是十分固执的连夜派军抢占了最多只能起点缓冲作用的溪河,以便实施自己的将计就计战术。
终于到了主力对决的时刻,按照与冯子材的事前约定,太平军才刚在溪河建立起了一座临时营地,石达开就急不可耐派人在溪河旁边的龙山山顶上点燃狼烟,通知冯子材今夜动手。结果清军斥候把这个情况报告到了骆秉章的面前后,骆秉章却是哈哈大笑,道:“没想到石达开逆贼竟然这么沉不住气,前天下午才赶到大汶口,今天晚上就想动手,看来这个逆贼肚子里早就憋着一团火,想找个地方发泄了。”
“骆抚台,那我们今天晚上该如何收拾这个逆贼?”对骆秉章越来越佩服的胜保赶紧问道。
“别急。”骆秉章笑着摇头,狞笑说道:“今天晚上,先让蚊子跳蚤收拾长毛!”
…………
为了确保重创清军主力,甚至赢得一举击溃山东清军主力的机会,当天晚上,石达开的主力jūn_duì 当然是倾巢出动,摸黑赶到溪河以北布置埋伏,还得是在抢在三更之前构筑阵地准备战斗。期间因为天色漆黑和地形不熟的缘故,太平军没少发生掉队落单和意外受伤的状况,体力消耗巨大不说,还得埋伏在草丛荆棘之中认识蚊蝇蛇虫的骚扰,从上到下都受了不少的罪。
靠着石达开长期以来努力维持的军纪纪律,在整体素质下滑不小的情况下,太平军将士终于还是抢在三更之前全部部署到位,同时虚打着石达开旗号的诱军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发起佯攻。然而好不容易的熬到了三更时分,清军主力那边却是毫无动静,丝毫不见任何火光骚乱。
“三更初刻都已经过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始终盯着手中的西洋怀表,见怀表上的指针都已经越过了午夜的十一点三十,清军营地那边却还是毫无动静,石达开的心中难免益发的惴惴不安,开始有些怀疑中计,可是又不肯死心,咬着牙齿只是继续等待。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四更正凌晨一点,清军营地那边却还是不见半点异常情况,相反倒是各军将领纷纷派人来打听情况,询问是否继续埋伏等待下去?
这时候撤军回营固然是一个选择,但如果清军有所准备,乘着太平军撤退时突然出动骑兵突袭,那太平军的步兵队伍说不定就得吃大亏,石达开当然不敢随便下定这个决心。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终于有哨马来报,“禀翼王八千岁,清妖的巡夜哨队在营外大喊,说是……。”
“说是什么?”石达开赶紧问道。
胆怯的看了石达开一眼,哨马这才答道:“说是冯子材突然又不想叛变了,让翼王殿下你白白辛苦一夜,实在不好意思。”
重重一拳砸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石达开的双手指关节攥得苍白,脸色却变成了青黑色。那边的哨马则又说道:“清妖哨队还大喊,说他们的骑兵马队已经做好了准备,叫翼王殿下你放心撤退,他们绝不会追杀!”
石达开神情狰狞着不吭声,旁边的曾锦谦和张遂谋两个心腹谋士也不吭声,心里既怀疑这不过是清军的空城计,却又不敢断定——士气本来就不高,如果再让清军骑兵在太平军连夜撤退时捅上一刀,太平军这仗基本上就别打了。
“传令全军,小心戒备,原地侯命,没有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既定阵地。”石达开十分无奈的下令,又在心里说道:“不能冒险,也不能再吃败仗伤士气了。”
就这样,在无法判断敌情的情况下,太平军将士只能是在荒郊野外露宿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虽然运气不错没碰上什么下雨,可是一夜时间下来,全军将士还是消耗了相当不少的体力和精力,士气和体力同时受挫,战斗力受到不小影响。
好不容易煎熬到天色微明,脸色阴沉了一个晚上石达开赶紧下令全军集结准备撤退,然而就在太平军将士集结列队之时,十几里外的清军营地中却突然冲出了一队又一队的兵马,精神饱满的在营前排列起进攻阵形,胜保的主帅大旗和骆秉章的山东巡抚大旗,也同时出现在了清jūn_duì 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