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会这话当然是污蔑。
豪格再愚蠢也不会愚蠢到去质疑奴尔哈赤在立国之战中所采取的战法,他所说的原话其实是:多铎画虎不成反类犬。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何洛会为多铎提供了一个思路。
云龙山之战的惨败,是肯定要有人背锅的。
如果找不到人背锅,这个锅就只能是多铎自己背。
多铎自己背这个锅,以多尔衮对他的看重,大问题肯定是不会有,但是多少会削弱多铎在八旗贵族中间的威望。
所以能不用自己背,多铎还是不想自己背。
而现在,何洛会给多铎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背锅侠——豪格!
何洛会甚至连罪名都给豪格安排好:豪格因为争汗位失败,因而怀恨在心,并在云龙山大战之前乱发狂悖之言,质疑老汗在立国之战中的战术,进而导致正蓝旗将士离心,并最终酿成云龙山之战的惨败,损兵折将无算!
何洛会是真的恶毒,一下就给豪格安插了三个罪名。
第一个罪名就是对老汗不敬,妄议立国之战的战术。
第二个罪名就是不顾大局,挟私报复,导致一场空前惨败。
第三个罪名就是草管人命,置正蓝旗、正红旗、镶红旗的九百巴牙喇兵以及正蓝旗的三千名旗丁的生死于不顾,只为图一己之私。
这封奏折一上,豪格没准连命都保不住。
当下多铎笑着对何洛会说:“狗奴才,你的心眼子可真多。”
何洛会嘿嘿一笑说:“奴才心眼再多,也是主子您的奴才,这辈子都是主子的奴才,只会替主子您的利益考虑。”
“本王知道了。”多铎笑道,“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本王不会忘了你这狗奴才的功劳。”
“那奴才就在这里预祝主子心想事成。”何洛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胆子直接把话说破,而只敢隐晦的提一嘴。
多铎笑笑,当即提笔给多尔衮写奏折。
多铎毫不犹豫的把责任推到豪格头上。
宗室情分?不存在宗室情分。
建奴就没有宗室这么个概念。
至少现在没有。
……
大明倒是有宗室这么个概念。
不过崇祯也不见得就会念及宗室的情分。
看完卢九德刚递上来的书信,崇祯问道:“福王、潞王还有逃难到江南的宗室子弟,日子真有这么难?连饭都快吃不上?”
这封书信,是福王朱由崧写的。
朱由崧在信里哭诉了自己的难处。
还在信中把宗室子弟的难处也一并道出。
其实这些情况崇祯是一清二楚,但一直装不知道。
崇祯很喜欢明朝,但是对明朝宗室却没半点好感。
卢九德道:“潞王寓居于杭州,每日登门求字画的缙绅络绎不绝,湖口是不成问题,但是福王还有其他宗室子弟因为没有谋生的手段,眼下的确是生计堪忧。”
崇祯其实很清楚,大明朝的宗室子弟分为两等,一等就是像朱由崧、朱常洵跟朱由榔这种大米虫,次一等的靖江王这样的郡王也是小米虫。
这些亲王和郡王,其实贪墨了宗室俸禄的大部分。
土地兼并的情况,也基本上都集中在这些个亲王、郡王身上,一个亲王拥有几万顷耕地那是常态,像河南省的耕地基本上都被周王、赵王、郑王、唐王以及潞王五藩瓜分殆尽,以致于福王就藩时,万历得亲自出面替儿子谋夺田产。
所以到了郡王再往下的将军、中尉就只能够勉强湖口。
而中尉以下没有爵位的宗室子弟就连湖口都艰难,他们不仅得不到宗室的禄米,反而被剥夺普通士民的权利。
你就是想当乞丐都不行,地方官员不允许。
原版的崇祯其实很早就想过解决宗室问题。
遗憾的是,对大明朝来说宗室问题就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解决起来属实不易,原版崇祯小小的尝试了一下,便立刻打消主意。
宗室问题难解决,原因是多方面的。
最主要的阻力还是来自于文官集团。
表面上看,文官集团不愿意取消宗室的福利待遇,进而把宗室推向社会,是出于尊尊亲亲的儒家思想,但其实还有深层次原因。
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利益,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之争。
文官集团很担心,一旦取消宗室的福利待遇,进而把宗室子弟推向社会,就得允许宗室子弟经商务农及当兵,还得允许宗室子弟考科举。
前面几样就罢了,允许宗室子弟考科举这就不行。
万一太祖高皇帝的龙子龙孙里边出一个读书种子,然后一路当到了首辅,那不完蛋?万一篡位怎么办?就算不篡位,弄一个朱家内阁也麻烦,今后还能有他们文官集团什么事?大明的天下不又成了朱家天下?这是文官集团不能忍的。
总而言之,士大夫共治是政治原则,大明江山的所有权可以给朱家子孙,但是管理权必须归文官集团,有可能破坏或者威胁这一政治原则一切因素都必须坚决消灭,所以让朱家子孙参加科举考试绝对不可能。
朱家就只能出一个皇帝。
再想培养一个首辅那就休息。
对于这些,崇祯当然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崇祯就想把这个皮球踢回内阁。
崇祯说道:“宗室的禄米发放,他们应该去找内阁。”
“找过了。”卢九德道,“福王不知道给内阁陈情了多少次,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得已才给万岁爷您写这封信。”
“卢伴伴,福王想必也给您写信了吧?”
崇祯似笑非笑的看着卢九德,眼神仿佛能刺进卢九德心里。
“万岁爷。”卢九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恳的说道,“老奴犯了大不敬之罪,万岁爷要杀要剐老奴都绝无半句怨言,但是老奴此番绝无半点私心,真是不希望万岁爷您留下一个苛待宗室的骂名,还望万岁爷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