辕门外的将领们大多是知道顾青很快就会回来的,相比大营普通将士们的依依不舍,这些高级将领们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离愁别绪,李嗣业这个傻大粗的家伙甚至还呵呵笑。
裴周南静静地站在顾青身后,见将领们对顾青如此忠心,心中不由愈发不是滋味。
率所部护送顾青入玉门关当然没问题,但如今暂领安西节度使之职的人是裴周南,这些将领问都不问他一声便自顾决定要率部护送,显然根本没把裴周南这个刚上任的节度使放在眼里。
想到日后自己一介文人要统领这群桀骜不驯的骄兵悍将,裴周南心中毫无半点新官上任的喜悦,只有满腔苦涩。
顾青神情平静地谢过李嗣业等将领,然后转身朝裴周南行了一揖,笑道:“安西军毫发无损交给裴节帅了,还望节帅珍惜将士,好生善待他们。”
裴周南挤出一丝微笑,朝李嗣业等人看了一眼,叹道:“顾侯爷这一走,难的是下官啊,虽然只是暂领,可暂领安西军的这段日子下官也不好过。”
顾青笑道:“没什么为难的,爱兵如子便能得到将士们的拥戴,平日莫把自己当成主帅,在将士们面前,你应是严父,是兄长,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孩子严中有慈,则无人不敬服于你。”
裴周南仔细思量顾青的话,良久,郑重地朝顾青长行一揖,道:“下官受教了。此去山长路远,顾侯爷一路保重。”
顾青笑了笑,转身上马。
韩介领着近百名亲卫整装披甲跟在他身后,带顾青和亲卫们都出发后,李嗣业和沈田二人翻身上马,大营内顿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近五千骑兵从大营内飞驰而出,跟在顾青身后不远不近地护送他启程。
出营东行,沿着赤河蜿蜒向前,所过之处皆是大漠,寒风裹夹着风沙,吹得人眼睛睁不开,一路颇多艰难。
李嗣业自愿护送顾青是因为顾青对他有知遇之恩,将他从疏勒镇一个小小的镇使提拔为安西军的陌刀将,成为安西军稳坐第一的前锋官,如此大恩,护送顾青是应当应分的。
沈田自告奋勇护送顾青却有别的目的。
离开龟兹大营,第一晚在大漠中扎营,沈田便来到顾青的帐中,从怀里掏出有一个装满了酒的皮囊,与顾青对酌。
“饮酒不叫李嗣业,不怕那粗坯骂你?”顾青含笑道。
沈田摇头:“那家伙死脑筋,嘴上经常挂着的便是军法,军中不准耍钱,军中不准饮酒,违者怎样怎样,无趣得很。”
顾青哼了哼,道:“如今可算看我不是节度使了,你这个将军也敢当着我的面在军中饮酒了,不怕我把你拉出去打军棍?”
沈田陪笑道:“侯爷,末将的心里您永远都是安西节度使,您要打末将的军棍随时可以,末将心服口服。末将今日与侯爷对酌,就是想请教侯爷,接下来咱们这些将领该如何做才能令陛下收回成命,将侯爷调回安西继续当节度使。”
说完沈田双手捧杯,恭恭敬敬地与顾青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顾青也饮尽一杯,搁下酒盏缓缓道:“我走以后,安西军操练不能停,这是铁打的规矩,裴周南也不能变,他若想变这个规矩,你们去骂他,拍桌子骂娘都行。”
沈田点头,表示他已记下。
顾青又道:“裴周南是文人,为人比较死板,不懂变通,这样的人能执法一方,但恐怕无法统领桀骜不驯的安西军,他的做事方式迟早会与将士们发生冲突,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裴周南自己会把自己玩垮,到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引爆安西军的不满。”
沈田沉声道:“侯爷放心,末将会随时盯着他,只要他犯了一丝丝小错,末将便会在背后煽风点火,把小事闹成大事。”
顾青叹道:“你这个说法很阴暗,搞得咱俩像一对奸臣在商量着残害忠良似的。”
沈田茫然:“末将没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呀。”
“话是没错,气质太邪恶了,沈田啊,你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没事多扪心自问,问自己究竟是不是坏人……”
“侯爷好谦逊,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二人在帐篷里细声商议了很久,关于如何逼天子将顾青调回安西的细节,顾青耳提面命,交代了很多事,沈田皆一一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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